第175章 丝萝

佟清月端着鸡汤进了屋,楚徽然抬眼瞥了一眼她冷哼一声道:“惺惺作态。”

“楚小姐似乎第一次见面对我便颇有敌意,究竟为什么?”佟清月坐下来轻轻拽了拽骑装外套浅浅笑问道。

楚徽然咬着牙抬起下巴盯着她,哂笑道:“夫人摆这副贤惠模样给谁看,你知道我是来同你抢一个男人的,还能如此吗?”

意料之中的话,佟清月垂下眼眸弯了弯嘴角,“楚小姐怎么不问问自己,你抢不抢的走?”

“我是赢军的三小姐,我怎么抢不走?”楚徽然被她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激怒,挺起腰眼眸一瞪道。

“你只是你父亲的女儿而已。”

楚徽然一愣,她并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任何区别。

佟清月一手端起鸡汤一手轻轻搅动着,摇摇头轻声道:“如果没有你父亲,你谁都不是。不必急着反驳我,楚小姐想一想,赢军同你的联系是否只是你的父亲。他在,你可如众星捧月一般;他不在,你什么都没有。不信,你看看你在淮远,算什么?”

楚徽然紧紧皱着眉一时没有接话,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过这些话。

“楚小姐看起来强势压人,我本以为你是这乱世之中自立的一株红玫瑰,直到适才你对我说你是来与我抢一个男人的,我便知道,你本丝萝以托乔木,从前依附你父亲,而今被你父亲送来依附凌家。”佟清月说的平静而又字字诛心,眼睛盯着碗里的汤连一丝余光都不给楚徽然。

楚徽然已经被逼到墙角,可面前的人却连看都不看她,她自幼要强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看轻过,“你不是吗?”

佟清月嘴角笑意微微一僵,把手中的碗递过去道:“我是,也不是。但我不希望你是。”

楚徽然作势要推开她的手,佟清月微微一缩手避开她的动作又把碗递到她的面前:“特意熬的鸡汤,喝了吧。你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只要你还在淮远一天,你的生死我比任何人都在意。”

楚徽然接过碗,冷笑一声道:“你也仅仅就是凌允惟的夫人而已,你就真的不怕他被抢走?”

“我不怕。因为我有的,楚小姐没有。”佟清月站起身来眉眼浅浅地弯了起来,“喝了汤早些休息吧,如果你愿意,之后我可以带你逛一逛淮远。”

刚刚转过身,盛着鸡汤的瓷碗就在她脚边碎开,佟清月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一下溅在裤脚上的鸡汤微微挑起眉,叹了口气往门外走去。

一拉开门,凌允惟凌允恪并着冯程夫妇都抬眼看着她,看起来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了,佟清月一怔,嘴角弯了起来:“怎么都在这儿,怕楚小姐吃了我啊?”

“我怕你吃了她。”董钰贞瞥了瞥地上的瓷碗碎片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眸光上下飞快打量着她,瞧着没有哪里见血才松了一口气。

凌允惟牵过她的手,隔着半扇屏风沉沉地看了楚徽然一眼,不出一言转身就下楼去了。

“三少爷。”

凌允恪转回半个身子,在冯程夫妇意味深长的笑容中走进房间中,避开地上的碎片轻叹了口气:“我说的话,你是没记住。我只差没有明白地告诉你你绝不是二嫂的对手了。”

楚徽然低埋着头自嘲般一声哂笑,“我算是明白她的那句话了,她有的我都没有。”

接下来的两天楚徽然老实了许多,每日只和大家一起吃饭或者同凌允恪呆在一处,直到下山回城也没见她再找佟清月的麻烦。

“日后有这样的事,你大可不必拉上我,依我看,谁都欺负不了你家这位夫人。”董钰贞临走时同凌允惟打趣道,他们都知道佟清月不是吗,她的温婉是武装到牙齿的。

凌允惟微微颌首一笑,“多谢。”

董钰贞拉过佟清月往一旁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夏冉死了。”

凌震南不愿意背负杀有功之臣的骂名,只是囚禁夏冉,许他常人的生活。

佟清月一怔,抬眼微微皱起眉,“怎么死的?”

董钰贞眼角微微向上扬起瞥了一眼几步外的凌允惟,缓缓眨眼轻笑一声:“昨夜被人刺杀,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佟清月默然,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至于被这些场面话糊弄,他说过,他会给她一个交代。

送走冯程夫妇佟清月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中波澜,走到楚徽然车窗边,看着她宽沿帽遮挡下面无表情的脸浅浅笑道:“明日我要去学校,楚小姐有兴趣一起看看去吗?”

楚徽然慢慢转过头看着她恬淡的笑,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凌允恪送楚徽然回旅馆,车停在了楼下楚徽然突然道:“我听闻三少爷和念老板关系不错,怎么,不引荐一下?”

“你想听戏?还是……”凌允恪的话顿在嘴边,重新打燃火,“走吧。”

明月楼还没取下门板,凌允恪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从里面传来念奴娇贴身丫头的声音:“可是三少爷来了?”

“你家姑娘在吗?”凌允恪轻咳了一声问道。

“姑娘说了,三少爷佳人在侧,明月楼的门槛太高,怕摔着您身边的这位贵人,就请您不必进来了。”丫头的声音在门后听得不太真切,说完里面就再没有了声音。

凌允恪促笑一声,手指轻轻抠了抠眉心,“看来今日是没有眼福了。走吧。”

楚徽然也不多嘴,跟在他身侧刚走了几步,从明月楼二楼花窗里扔下一朵绢花正砸在凌允恪头上,两人回头看去却只能看见窗户关上一刹那时的一抹水红色身影。

凌允恪俯身捡起绢花,拿在手中看了看,随手揣进自己衣兜里替楚徽然拉开车门,“楚小姐请。”

早些时候学校的工作耽误了不少进度,既然决定了明天要去看一看,回到祺园佟清月便吩咐点墨把书桌上累着的文件搬到落地窗前的小桌上,晒着秋日的太阳倒也惬意。

凌允惟则坐在几步远的书桌前慢条斯理地拆卸着几把他常用而心水的手枪,各个零件整齐地摆放在手边,由他重复着擦拭干净。

偶尔佟清月抬头问他一句,或者他侧目看她一眼,之后再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佟清月又一次抬起头,只是凌允惟已经收回目光,用手中白色丝巾轻轻擦拭着枪管,她支着头看了一会儿随即莞尔,闲适的下午他和她各做各事却又在彼此身边,仿佛就已经这样安静地度过一生。

“你知道那日楚徽然对我说什么吗?”佟清月放下手中的笔随手合上账簿道,“她说她是来同我抢你的。”

凌允惟偏头抬眼看着她,嘴角一牵:“我又不是一个物件,岂能由她抢去。”

佟清月轻声叹了口气,“她并不倾心于你,只是……像在完成一件必须要做的事而已。赢军实力不及桂军,如今桂军覆灭,她父亲只怕是不安到了极点。”

凌允惟把枪匣推进枪中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扳住她的肩和她一并看出窗去:“为了而今的这一切,我曾经做过许多不得已的事,而如今半壁江南俱在我手,清月,不管她为了什么而来,我都不会如她所愿。”

佟清月抿着嘴浅浅地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喃喃道:“我知道,我信你。将她交给我吧,只盼她能早日明白,不要白白把一生牺牲在了赢淮两家的交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