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帅府时佟清月出乎意外地平静,亦或者说,她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她从未想过与至亲挚友分离,却一直在饱尝这种痛苦,爹爹死在了她怀中,大嫂死在了她离开后,而今就连冯程和钰贞也死在了她不知情的方圆几里之外。
她已经很难再外化这种痛苦于形色之间了。
“格格,要不,您哭出来吧。”点墨捧着汤盅小心翼翼地轻声道。
佟清月扶着腰站在窗边看着停在帅府门口的车勉强一笑,“冯帅来了,走,我们去迎迎他吧。”
冯啸亭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微微佝偻着身子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捧着骨灰匣慢慢走进正厅,佟清月也恰好走下最后一级阶梯,两人漠然对视,佟清月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怀中的骨灰匣,她听说了,那场火足足烧了一整夜,冯啸亭唯一能替冯程做的决定,而今也落空了。
“冯帅若是有本事,就再把他们夫妻分开一次。”佟清月蓦地一笑,盯着冯啸亭鬓边的白发一句一顿道。
冯啸亭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慢慢在沙发上坐下,四处看了看阖目摇摇头,“这座帅府可真是华丽奢侈,就是没有一分半毫的人气。我谋划多年,却不想,而今这一战,是在我与允惟之间了。”
他声音是虚浮的,带着老人嗓音中特有的沙哑,缓慢地说出这些话来让人有些心中生寒。
“家安……日后可能要拜托你照顾了。”冯啸亭站起身来朝佟清月微微鞠了一躬,这个失去独子的老人这一刻的情感是肉眼可见的真实。
佟清月冷笑一声,“冯帅凭什么觉得我会善待你们冯家的孩子?”
冯啸亭直起腰来双手拄着拐棍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一抽,“凭我程儿愿意为了你们夫妻背叛我这个父亲,凭他夫妻二人情愿共死也要与你们站立一处。”
佟清月难以控制地去看放在桌上的骨灰匣,她在淮远仅剩的温暖而今也不多了,他们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冯帅,那个位置好坐吗?众叛亲离家破人亡也要坐吗?”这句话佟清月记得凌允惟也问过冯啸亭,只是而今她想再问问。
冯啸亭已经走出了几步,闻言又慢慢转过身,微微混浊的眼睛盯着佟清月良久而后眯了眯,“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我究竟在争什么。”
他眸子里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佟清月稍稍一愣神他人已经走出正厅了,那方匣子所带来的悲怆后知后觉般裹挟住她,那个淮远城中最明媚的世家小姐再也不会站在她面前同她放肆玩笑了。
佟清月紧紧抱住自己双臂低头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滚的思绪叫来点墨,面色平静地嘱咐她去给家安收拾好房间,一应用度都要是最好的。
点墨应了一声走出几步又不放心般回过头,她适才分明听出来,自家格格声音中那抑制不住的哽咽。
可是,也只是那么一瞬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