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并不知道死亡的含义，也不能理解离别，只是闹了两天要见爸爸妈妈，而后便也习惯了在帅府的生活。佟清月倚在床边给家安打着扇子，只等他睡熟了才揉了揉发僵的腰被点墨扶起来，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凌允恺摇着轮椅慢慢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瞥了一眼房门也放低了声音：“睡着了？”
“是。”佟清月弯了弯嘴角，刚入府时那个拘谨的小格格而今已经很有做母亲的样子了，“疯玩了一天，累坏了。大哥怎么还没休息？”
凌允恺低头拍了拍轮椅扶手，喟然叹道：“刚刚去看了父亲，又收到电报，老二老三西出泾洋与冯啸亭的人马在虞县一战，敌众我寡，已向北撤。”
佟清月皱了皱眉，扶着腰从走廊一侧玻璃望出去，淮远依旧是灯红酒绿，仿佛这些事情从未发生。原是商胄贵家的消遣生活，无论哪家当政，总不会影响了他们去。
那又会影响了谁呢？
“大哥怎么这次愿意给我说这些事了？”佟清月微微笑了问道。
凌允恺转过轮椅抬头看着她，“叫你知道，你才能安心。我们清月，不是宅门尺寸天地之间的妇人，这些事，可以不瞒你。”
我们清月，佟清月垂眸有些鼻酸，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谁这样叫她了，原来她还不是独身一人。
佟清月抬起头稍稍松了一口气，的确，他北撤也好，战败也好，总之让她知道就行，她信他，也会等他。
“对了大哥，有一事我想与您商议。家安而今在咱们家，冯程和钰贞又……我便想认下他做凌家子，在您膝下可好？”佟清月扭回头对凌允恺道。
凌允恺唇角笑意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温润模样，“子孙福气与我无缘，这些年早就看开了。家安唤你和老二作干爹干娘，还是养在你们身边吧。听他叫我一声大伯，我就已经是满怀安慰了。”
这样也是好的，她是想着凌允恺独身一人膝下无子，未免日后孤单，却又没有考虑到他与沈璧君二人之间情义，子嗣之事，终归是凌家对不住沈璧君。
凌允恺叫过管家来，“日后家安就是我们凌家的小少爷，是少帅与少帅夫人的儿子，你告诉满府的人都知晓，谁要是懈怠了主子，仔细掂量掂量。”
“是，大少爷。”管家一颌首又躬身退下了。
凌允恺眉目间笑意微微明朗了几分，整个人放松下来倚在轮椅靠背上道：“而今待你腹中孩儿落地，帅府也就热闹起来了。清月，放心，而今凌家护你安好还是能做到的。”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让人莫名安心，佟清月点点头轻应了一声，走出两步又会回过头，“大哥，冯啸亭说我从来不知他究竟是在争什么，您知道吗？”
凌允恺面色如常，抬眼微微一笑：“人心不足蛇吞象，争名夺利，争权夺势，不过如此罢了。”
佟清月点了点头，扶着点墨的手慢慢走开了，凌允恺挑了挑眉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气，他无意骗她，只是真相太过鲜血淋漓，他无法替凌允惟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