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对外声称老帅深夜遇刺,看守卫兵皆是冯家部下,矛头直指冯啸亭行事不端,淮赢联军以此为名号令各部,如摧枯拉朽般结束战争便成了轻而易举的事。
冯啸亭是在前线指挥所被包围的,士兵回报说他身边已无一人,凌允惟片刻沉默后戴上帽子,“我去见一见他。”
军帽放在桌子一侧,冯啸亭花白的两鬓便更显苍老,只瞧他双手撑着膝阖目端坐笔直,仿佛还是当年乱军之中运筹帷幄的将军。
听见士兵的声音他眼皮动了动,“少帅来了吧。”
凌允惟负手看着他剑眉紧皱,这曾经也是他的叔伯他的老师,抱着他骑过大马,事无巨细地同他讲过带兵杀伐之事,而今,却成了仇人。
“你父亲,不是我杀的。我不愿让他死,我得让他亲眼看着他珍视的权柄被人夺走又弃之敝履,这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过。”冯啸亭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不见丝毫肃杀战意,只有垂暮老人般的疲乏。
凌允惟眉峰微挑,坦白说,他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于他而言,那个所谓的父亲是谁杀的并不重要了。
冯啸亭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哂笑一声道:“不在意吗?还是你这个做儿子的也觉得他罪有应得?”
凌允惟微微扭了扭脖子,沉沉吐出胸中一口气道:“冯帅预备日后如何?我答应过冯程,战场再见,绝不伤你性命。”
冯啸亭目光落在桌上配枪上,干裂的唇弯了弯,“心愿已了,苟活无趣。就烦劳少帅,将我父子二人葬于一处吧。”
“好。”凌允惟喉头滚了一滚,眉皱的更深了。
冯啸亭低头一笑,而后又抬起头,眼中便是阴鸷的笑,“少帅,你还没有告诉淮远之中的少帅夫人你迎娶楚家三小姐的事情吧?可能开得了口呀?”
凌允惟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这些天他总是在避免想到这个问题,纵然他有百般无奈,却也不是在她面前可以言说的理由。
“少帅。”
听冯啸亭再唤他,凌允惟垂眸看去就见他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戴上军帽拽了拽身上军服道:“你只怕自己都不知道,你与你父亲有多像吧。”
怎么会!
凌允惟手心快要攥出水来,鹰眸骤沉,他怎么可能会像凌震南,他怎么会是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之人。
冯啸亭并不在意他的愤怒,的确,像凌震南是一件让人十分恼怒的事情。
冯啸亭从桌上捡起手枪,轻轻擦拭去上头的灰尘,凌允惟这才认出这是冯程的配枪,他稍稍一犹豫,还是转过身去。
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少帅,风光凯旋吧。”冯啸亭拉开手枪保险,嘴角动了动,“回去看看,淮远的天是不是变了。你还不知道吧,杀了你父亲的人,是佟清月。”
从他嘴里听见佟清月的名字,凌允惟心陡然一沉,只是枪声比他转身更快响起,他动作停顿片刻,阖目默然叹了口气从指挥所里离开。
风把笼在苍穹之间的黑烟都吹去,凌允惟仰起头微微皱起眉,清月杀了父亲,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