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少帅回府！”
凌允惟从车上下来眸光一扫便皱紧了眉，“夫人呢？”
管家躬身道：“雨天路滑，夫人在凉亭里候着少帅呢。”
凌允惟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劈手从栾安手里夺过雨伞快步向凉亭走去，哪里还看得出那个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指挥官的模样。
楚徽然毫不在意地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洋楼，眨了眨眼睛微微撅着嘴，只有靠住了凌家这棵大树，楚家才有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的希望，她于楚家才真正的有了意义。
凉亭里放置着矮几小榻，佟清月而今的身子已经不太适宜这样坐着了，可依旧笔直坐在桌前摆弄着酒壶酒杯，手边药碗还冒着袅袅热气。
“清月……”凌允惟乍一开口嗓子有些干涩，声音沙哑。
佟清月转过头去，未绾的长发垂在肩上格外招人怜爱，她嘴角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浅浅地抿着嘴笑了笑，“回来了？坐吧。”
她语气平常的像是他只是晨起去军部开了个会一般，可他清楚，她有多么疏离。
看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佟清月端起药碗来用勺子搅了搅，浓郁的苦味在亭子里四散开，她浅浅喝了一口眉头就皱深了几分，凌允惟从她手里接过碗，吹凉了勺子里的药喂到她嘴边，佟清月抬眼看着他嘴角又弯了弯含住勺子。
一碗药很快见底，凌允惟把药碗放下用手指轻轻擦去她唇边一点药渍，“怎么瘦了？点墨这丫头怎么伺候的？”
“不关他们的事。”佟清月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怎么不带楚三小姐来见见我？”
她并不哭闹，只是这样平静地开口反而更让凌允惟心惊，他急急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即使炎炎夏日披着披风她的手也凉的吓人。
“我与她只是合作，我需要赢军，而她想借淮军和凌家巩固楚家地位，仅此而已。”
合作？佟清月浅浅地笑了，从他手中抽回手轻轻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语气平淡：“允惟，冯帅问了我三个问题，其余两个我都自己找到了答案，独独你要迎娶楚徽然的这一条，我从未问过谁。我只想亲口问一问你，你是否要娶她？”
凌允惟低头看了看空握着的手，阖目点了点头，“是。但我会另置他处安置她，她也不会……”
“娶了她，你会杀了她的爹爹吗？”佟清月截了话头怔怔问道。
凌允惟心中一震，“清月？”
佟清月眼睛里慢慢蕴起一汪清水，雾蒙蒙地看着面前自己的丈夫，口口声声对她说会给她一个交代的丈夫，“你会像父亲对我和大嫂那样对她吗？还是你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些事？”
原是她一切都知道了，难怪，她会对父亲开枪。
佟清月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紧紧咬着牙盯着他一字一顿问道：“你知道吗？”
“清月，一切都结束了。今后我们好好的，好吗？”凌允惟轻轻扳住她的肩垂眸看着她，“对不起，对不起……”
佟清月眨了眨眼睛，忽而用力挣开他的手转向一边去，手按着心口皱紧了眉哽咽道：“没有结束……没有……我爹爹，大嫂，沈将军，这些无辜的人，难道死了就白死了吗？难道就成了你们凌家权柄之下的冤魂了吗？凌允惟……结束这两个字，你说的……未免太轻松了吧。”
风携着雨吹进亭子里，凌允惟扶住她的肩稍稍用力把人揽在怀里，强压住声音里的虚晃柔声道：“雨大了，先回去吧。”
只是他还没有进一步动作，佟清月身子一软整个人倒进他怀里，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她面色已然如雪般苍白了。
雨天空气中的土腥味似乎越来越重了，凌允惟心狠狠一坠，一手抱紧佟清月一手掀起她的披风下摆，血已经浸透了她身下裙摆，正混着雨水蜿蜒流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