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姨娘和弟弟呢?”
佟清月醒来直勾勾盯着凌允惟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她唇色惨白,微微下凹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灰色,那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了。
凌允惟手上动作一僵,她原是已经这样想他了,担心他会对自己岳父的孀妻弱子下手。
“放心,他们很好。胥武派人把他们接到缀禹贝勒府安置妥当,我的人已经撤回来了。”凌允惟沾湿了棉签轻轻在她干裂的唇上稍显笨拙地擦拭着。
佟清月眼睛跟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唇上仅有的一点湿润并不能完全缓解她喉头的干涩,此时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刀割疼痛:“为什么要救回我?”
凌允惟放下水杯起身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有力的双手抱住她的腰时竟还有些微微发颤,在她身后垫好软枕才轻轻放下她靠住,他很久没有抱过她了,只这一下,再送她走他亦无憾了。
佟清月身上没有力气,即使坐起来也不住地低垂着头身子歪斜向一侧,凌允惟上前一步抵住她,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揽住她的肩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佟清月也不挣开,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身上,这一夜都未散去的酒气,应是他喜宴上的酒吧。
枪声响起时,她忘了对他说一件事,祺园梅树下还埋着一坛酒,是他远征前她亲手酿的祝捷酒,只是之后发生了太多,他们都愈走愈远,没有人再回到那个地方去了。
“真的想走?”凌允惟不敢低下头去看她,要答应送她走,对他而言是远甚过战场千百倍艰难的事。
佟清月点点头,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了,心平气和地依偎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声说话。
凌允惟喉头动了动,也微微颌首,“好。那就养好身子,我送你离开。”
他就这样答应了,佟清月心里一动,声音也降了几分:“真的?”
凌允惟嘴角动了动,他以为是笑了笑,若此刻有旁人能看见就知道却也不过是他如冰面色有了些许融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此话一出两人都不说话了,是呀,许多事情他的确不曾欺骗过她,可他单单骗了那两次,两次,便是用一生去圆也无法弥补。
与她,也如战局,一着行差踏错招致满盘皆输,原也不是事事弥补都有回音。
“要杀我的人,是赢军楚家的人吧?”佟清月不愿再继续与他讨论从前那些欺骗,干脆阖目问道。
“嗯。”凌允惟低头看着她靠在自己身上虚弱无骨的样子眉又拧了起来,语气不免沉了两分带着肃杀暮气,“人已经让大哥和老三看管起来了,对不起,置你于这样的危险之中。放心,此事我会千倍万倍为你讨回来。”
佟清月皱了皱眉,她并非什么以德报怨之人,都要她的命了无论如何她也说不出求情的话,只是他们的事她再也不愿意沾染一点了。
“你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凌允惟不是听不出她声音里的抗拒不悦,他也的确应该回去一趟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扶着她躺下,两人距离缩短呼吸交织在一起,凌允惟嘴角弯了起来,摸了摸她额头,佟清月闭上眼睛声音平静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