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玺四年,冬
庭院中,我伸出手,看着落下又消融的雪感叹道:“明知不可触碰,却还是忍不住伸手。”
身后的人为我披上了披肩“娘娘,天冷了,免得着凉。”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陪着我,再多感谢的话却被我生生地咽了下去。
“陪哀家出去走走吧!”我将手伸给了他。
就这样,他撑着伞和我走在这深宫中。
站在烽火台上,望着那宫门,一众秀女在嬷嬷的带领下排队入宫,像极了我当初入宫那会儿,对这里既好奇又畏惧,既害怕也期待。
“看来年纪大了,我最近老是想起刚入宫那会儿。”我调侃自己道。
“怎么会了,娘娘还这么年轻。”他站在台阶下,小心的扶着我。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他也是如此像大哥哥一样扶着我。
看到我眼角挂着的泪,他不禁的抬起了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我偏过头,自己擦了擦。“是被风眯了眼。”我赶忙补了句。
他落在空中的手,略微有些无处安放的拿了回来。“我知道。”
回到寝宫,玉翠她们忙上忙下的生怕我受冻了,我想说没什么事来着,可一看到玉翠那眼神,就有点心虚,我知道她在担心我。
“娘娘,该喝药了。”看着这药,我眉头一皱,我想起了先帝在时,他知道我怕苦,总会提前为我准备好蜜饯。我不由地洋溢出了笑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下,一股脑喝了下去,真的是苦味依旧呀!
我屏退了众人,想一个人待会。
“咳咳……”我连忙将手绢捂上了嘴,怕惊动了刚下去的人。
结果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他看见了手绢上的血。
“娘娘,您,奴才去叫太医。”
“严哥哥,别,陪我说说话吧!”他脚步怔住了。从外屋端了一杯水给我。
“好久没这么叫你了,感觉像是过了好多年似的。”
“是啊!”他笑了笑一如当年的少年。
这夜,我们有的没的聊着。但是却没有人提当年。但是我欠他的,这一辈子终究是还不了,而我也没能力许他下辈子,若是有如果,我希望他别再遇见我,然后好好找个人陪他。
“我累了,想休息了。不用叫太医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
他知道我是真累了,“好,我扶你去休息。”
我点了点头。借着他的力气起了身。
这一夜,我睡的很踏实,我好像看见了先帝,他在那梅树下向我伸手。
(紫荆城里困了多少人,表面的繁华与这背后的凄凉,倒是令人感伤,斗了大半辈子的人,也是说没就没。留下的人总是有无限的回忆。自古帝王多无情,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入了这深宫,还能奢求什么了。
十六岁入宫,二十三岁皇后,二十七岁太后,二十九岁逝世。这简短的十几年,却是一位女子的一生。她有青梅竹马,可抵不过父母之命,被迫入宫。她不懂人心险恶,却在磨练中学会了为人处世,一路步步高升,即使踩着献血哪有如何!试问谁能在这后宫中无忧无虑的活着?
她一生愧疚的人,是她的严哥哥,那个宠她护她的人,为了证明她的清白,他主动入了禁事房,那一夜她宁愿自己死,可是他要她好好活着。为此,他背离了家庭,成了和她一样孤独的人,这么多年,他一直陪伴在她左右,每天听着他自称奴才,喊她娘娘,她的心都在滴血,后来,她将那些加害与他的人,通通送上了路。人善被人欺,这是谁都懂得道理!
她一生爱的人,是哪个看似高不可攀的帝王,那个在梅树下向她伸手的男人,那个知道她怕苦,会为她准备蜜饯的男人。他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可是却将他最温柔的情给了她。他带她去看春雨夏荷秋菊冬梅,他为她讲述南征北战的行军岁月,他给了她一个夫君,尽管没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他尽了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