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及其作者紫式部

张龙妹

从794年迁都平安京到1192年镰仓幕府成立,这一段时间在日本历史上被称为平安朝。其间,日本文学产生了一种新的文体——物语。“物语”的原义为“谈话”、“日常杂谈”、“讲述”、“讲故事”或是被讲述的“故事”。物语文学分为和歌物语和传奇物语两类,和歌物语这一概念是由明治时期的日本国文者提出来的。之所以把它从“物语”中单独划分出来,是因为它的最大特点是以和歌为中心,而散文叙述部分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引出并突出和歌的,所以散文部分的作用与和歌的“词书(1)”有类似之处。只是,和歌物语的散文叙述并不仅仅是些对和歌进行解说的辅助性、说明性文字,和歌物语中的散文部分往往与和歌互相呼应,构成了一个具有无限诗情的有机体,代表性作品有《伊势物语》《平中物语》与《大和物语》。“传奇”本是我国的一种文学体裁,从奈良时代到平安时代,我国的《搜神记》《汉武内传》等描写神仙志怪的作品相继传入日本,受此影响,日本也先后出现了《浦岛子传》《柘枝传》等汉文传奇,《竹取物语》便是在这样的文学土壤中产生的和文传奇作品。

到了平安朝中期,随着摄关政治的确立,后宫成为政治的中心,加之假名文字的成熟,女性文学得到了极大的繁荣,产生了《枕草子》《源氏物语》等至今在世界文学舞台上都堪称绝唱的文学作品。

就物语文学而言,《源氏物语》是在充分继承先行传奇物语、和歌物语的基础上产生的,成书于11世纪初。她的出现标志着物语创作已经走向成熟,也是日本物语文学的巅峰之作。

1.《源氏物语》的时代背景

上文提到了摄关政治与女性文学的关系,那么何谓摄关政治?它又与女性文学的繁荣存在着怎样的联系呢?《万叶集》的最后一首和歌是大伴家持在天平宝字三年(759年)的正月一日于因幡国的官府举办宴会时创作的庆贺新春之作(见《万叶集》第4516首)。其后“和歌弃不被采”(见《古今集》真名序),进入所谓的“国风黑暗时代”。和歌重新获得生机是在849年。那年的三月,为了庆祝仁明天皇四十诞辰,兴福寺的僧侣献上佛像40尊、《金刚寿命陀罗尼经》40卷、日本传说中的浦岛子像,并附长歌一首(见《续日本后纪》)。这一时期也是日本从律令制向摄关政治过渡的时期。律令制时代天皇亲政,天皇与群臣的关系,在文化上的体现便是《文化秀丽集》中展示的那样一种君臣唱和的关系。但是到了仁明天皇时代,以敕撰三集为代表的君臣唱和的世界已经基本解体。早在弘仁十四年(823年),嵯峨天皇让位于皇太弟淳和天皇的时候,曾是敕撰三集编撰者也是主要汉诗作者的左大臣藤原冬嗣、大纳言良岑安世、参议小野岑守相继去世。到了仁明天皇的承和年间(834—848年),上述三位重臣的下一代藤原良房、良岑宗贞、小野篁登场,其中以汉诗文闻名的只有小野篁,良岑宗贞因仁明天皇去世而伤心出家,成为后来的六歌仙之一的僧正遍照,而藤原良房却已不再拘泥于汉诗人身份,他通过承和之变(842年)、善恺诉讼事件(846年)、应天门之变(866年)等一系列政治事件,拥立其妹顺子所生的道康亲王(后来的文德天皇)为皇太子,同时扫清政治上的绊脚石。在文德天皇时代,良房又强行将自己的女儿明子送入后宫。明子于850年顺利产下文德天皇的第四皇子,此后良房力排众议让年仅八岁的四皇子超越成年兄长的次序,于858年即位,即后来的清和天皇,自己成为第一个非皇族出身的摄政。良房去世后,养子藤原基经把持了清和天皇、阳成天皇、光孝天皇、宇多天皇四代朝政。到了醍醐天皇时代,基经之子时平将自己的妹妹稳子送入后宫成为醍醐天皇的女御,同时设计陷害汉诗文出身的菅原道真,使得汉诗文出身的官员从此彻底失势,从而迎来了外戚掌管朝政的摄关政治时期。

摄关政治时期,后宫自然成为权力斗争的中心。达官贵人们竞相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后宫,又为其选择才能出众的仕女(2),营造风流文雅的后宫文化,以博取天皇的宠爱,生下下一代天皇,自己成为摄关大臣。于是,后宫以及大贵族家庭成了才女们一展才华的场所。到了10世纪末11世纪初,以皇后、斋院等女性为中心的文化沙龙达到了顶点。源为宪在《三宝绘词》的序言中称当时的物语多如沙滩的沙砾、森林里的丛草。而日本文学史上的两大巨著《枕草子》和《源氏物语》,就是一条天皇(986—1011年在位)的两位皇后藤原定子和藤原彰子的仕女清少纳言和紫式部创作的,这两部作品也是女性文学空前繁荣的象征。

2.《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

紫式部是藤原为时(949—1029?)之女,具体生卒年份不详,大约存世于970—1031年之间,本名不详。平安朝的女子没有自己的名字,作了贵族仕女以后,就在姓氏后加上父兄或丈夫的官职作为称呼。藤原为时曾任式部丞和式部大丞,式部之称由此而来。当时还有一个习惯,为了使自己的名字听起来像中国人,贵族往往改双姓为单姓,藤原为时就成了藤为时。所以,紫式部本应是藤式部。至于被称为紫式部的原由,历来众说不一,大概是与成功地塑造了《源氏物语》中的女主人公紫姬有关。其父为时不仅是有名的歌人,还是一条天皇时为数不多的汉文诗人和汉学家,其汉学方面的造诣给紫式部的影响应该非同一般。紫式部年近三十时,与已过了不惑之年的藤原宣孝结婚,于婚后的第二年(999年)生下一女贤子。这个女儿后来成为后冷泉天皇(950—1011)的乳母,被称为大贰三位。紫式部作有私人歌集《紫式部集》,收载了几首闺怨歌,大概由于宣孝另有妻室,紫式部婚后也常常体味空闺的寂寞。尽管如此,她毕竟和平安朝的大多数女子一样,有了一个平淡而又正常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宣孝因感染流行病于1001年去世。不足三年的短暂婚姻对紫式部的精神造成了深重的打击,从自己的不幸遭遇中,她领悟到了普遍意义上的人生短暂与人世无常。在百无聊赖的寡居日子里,紫式部以写作物语来打发时日,《源氏物语》大概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开始创作的。可能是《源氏物语》为她赢得了才名,宽弘二年(1005年)或三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日,紫式部出仕一条天皇的中宫(皇后)彰子。置身于荣华富贵之中,紫式部依旧忘不掉凄凉的身世,对自己偶尔产生的世俗欲望和乐观情绪,她都要作出深刻的反省。不过,作为彰子的家庭教师,紫式部的能力还是得到了一定的承认。彰子要她讲授《白氏文集》,一条天皇读了《源氏物语》后称赞道:「この人は、日本紀をこそ読みたまふべけれ。」(这位女子一定读了日本史书)。但在当时,日本的史书是用汉文撰写的,而精通汉籍是男子为官的途径,而非女子的美德,加之贵族仕女之间复杂的竞争关系,上述一条天皇的赞美之辞就招来了「日本紀の御局」(女太史令)这样一个带有嘲讽意味的绰号。为此,紫式部总是小心谨慎,凡事唯恐惹人注目,向中宫进讲乐府诗一事更不敢让旁人知晓。至紫式部入仕中宫,《源氏物语》已有多少卷问世已无从考证。据《小右记》的记载,至长和二年(1013年)五月,紫式部仍在已成为皇太后的彰子身边,这是有关她的最后文字记录。也有紫式部于宽仁三年(1019年)再度入仕太皇太后彰子的推测,但无确实的史料佐证。

如上所述,摄关政治使得后宫成为文化的中心,直接导致了女性文学的繁荣,然而,保存至今的作品其实屈指可数。从《大斋院前御集》等作品中可以获知,当时的物语创作是女官、仕女们的集体行为。这样的作品,在历史的长河中应该是逐渐被淘汰了。而从《紫式部日记》可知,紫式部的物语创作则是她有关婚恋、信仰、人生的思考的结晶。

3.《源氏物语》的内容

全书共五十四卷,现在通常分为三部。第一部从〈桐壶〉至〈藤花末叶〉,共三十三卷,以光源氏为主人公,描写了他不同寻常的出生、奔放的爱情生活、谪居须磨以及起死回生后飞黄腾达乃至位极人臣的经过。感情与政治,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可在光源氏,他的政治地位的起伏,直接受到情感生活的左右。谪居须磨表面上为的是与右大臣之女胧月夜的暧昧关系,而实际上则是与继母藤壶皇后私通有关,他之所以能登上准太上天皇的宝座,也正是因为他与继母所生之子继承了皇位的缘故。第二部从〈若菜上〉至〈魔法使〉,共八卷。光源氏的情形与第一部就大不相同了。在第一部中,从结果来看,奔放多彩的情感生活给光源氏带来了政治生活上的辉煌,可在第二部,为了保住现有地位而迎娶的三公主,却给他中年后的个人生活罩上了浓重的寂寞与无奈。他最爱的妻子紫姬在寂寞中死去,三公主也在生下一个私生子后出家为尼,留下光源氏独自品味人生的万般无奈。第三部从〈匂皇子〉至〈梦浮桥〉,共十三卷,是光源氏去世后的故事,以光源氏的外孙匂亲王和名义上的幼子薰君为主人公,描写了他们复杂的感情生活以及作为他们恋爱对象的宇治三姐妹多舛的命运。

4.《源氏物语》的主题

作品大概可以从纵向分为两个小组。以光源氏及其后裔为主人公的部分,情节主要是按照有关光源氏命运的三个预言展开的。在〈桐壶〉卷中,来自高丽的相面者预言他有帝王之相,但一旦继承皇位的话,国家就会出现动乱。这与光源氏在〈藤花末叶〉中当上准太上天皇、位极人臣的事实相符。第二个预言是在〈紫儿〉卷,占梦者告诉光源氏,说他在实现他的荣华之前将会有一场磨难。这场磨难就是〈须磨〉〈明石〉卷所描写的须磨谪居。第三个预言出现在〈航标〉卷中,星相师说光源氏将有三个儿女:一个继承皇位,君临天下;一个当上皇后,总领后宫;最差的将辅佐国事,位极人臣。这些也都与故事的情节相一致。显然,描写光源氏一族的荣华是作品的主题之一。

再从女主人公方面来看,藤壶虽然贵为皇后、皇太后,但她由于与光源氏的私情,对桐壶帝一直怀有深深的负罪感。在桐壶帝去世后,她担心事情败露将危及冷泉皇子的太子地位而毅然出家。而在冷泉太子即位之后,她又为自己的欺世盗名而自责,不敢逞皇太后应有的骄奢。即使是在冥府,藤壶依旧在为与光源氏的私情而饱受折磨。至于紫姬,她虽然出身孤苦,但在即将遭受嫡母虐待之前遇到了白马王子光源氏,从此过上了美满的生活,被世人称作幸运儿。可是,就在即将步入暮年,紫姬以为自己与光源氏的生活不再会有什么变故的时候,光源氏突然决定迎娶三公主为正室。这对多年来已经习惯了正室待遇的紫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加之对她的幸运一直嫉恨不已的嫡母的恶语中伤和世人的流言,一直没有生育的她不由得倍感孤独,并对自己在六条院中的地位以及日后的生活产生了不安。由此她开始信奉佛法,决心皈依佛门,只因遭到了光源氏的反对而没有付诸行动。浮舟自幼就品尝了人生的艰辛,又经历了婚姻的变故,最后陷入与薰君和匂亲王的三角关系之中。为了彻底从这种痛苦的关系中摆脱出来,没有贵族修养的她选择了自杀,获救后毅然削发为尼。

不只是女性如此,就连光源氏,与藤壶的私情使他早在18岁的时候就萌发了出家的念头。经历了须磨谪居之后,与藤壶所生的冷泉帝即位虽然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荣华,然而,自己的荣华是建立在与继母的私通之上的,这种负罪感如影随形,使得他即使在政治上达到登峰造极的时候,依旧心向佛法。薰君也不例外,出于对自己的身世的怀疑和由此而来的对仕途的担忧,他也是一心向往出家。总之,作品的主要人物都信仰佛法,他们希望通过出家来改变目前的处境,以达到心灵的安宁。只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能付诸行动,即使出家了,像六条御息所、藤壶、浮舟那样,也未必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安宁。由此可见,人需要不需要佛教信仰,信仰在人们的精神生活中的意义,信仰能不能从真正意义上拯救人的灵魂,对于这些有关佛教信仰的根本思索,便是这部作品的另一个主题。

再来看纵向的另一小组,这部分虽由可称作短篇小说的各卷构成,但也不是没有统一的主题可寻。〈帚木〉开卷就是有名的“雨夜品评”,其中头中将的故事中提到的女子就是日后光源氏迷恋的夕颜,而她的女儿玉鬘则是“玉鬘十帖”的主人公。玉鬘历尽艰辛回到京城后被光源氏收养,许多贵公子为了加盟光源氏的六条院而纷纷向她求婚,出人意料地玉鬘落入了髭黑大将之手。不过髭黑大将虽然其貌不扬,但毕竟是太子的舅父,在朝廷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玉鬘也过上了几年幸福的日子。只是在髭黑大将去世后,无依无靠的她就不得不为一群儿女的前程和婚事操劳了。在这里,女子如何获得人生的幸福就是作品的主题,这也是作为女性读物的物语吸引读者的重要方面。

5.《源氏物语》的创作方法

从现存的作品来看,在《源氏物语》诞生之前,日本的物语文学只有《竹取物语》《宇津保物语》《落洼物语》三部作品。《竹取物语》是由五个求婚谭构成的中篇小说,《宇津保物语》共二十卷,在字数上也具有了长篇小说的规模,但从第二卷〈藤原君〉到第十二卷的〈冲之白波〉一共描写了十四个不同男子的求婚故事,占用了将近一半的篇幅。显然《宇津保物语》与《竹取物语》一样,都是以求婚谭为主要母题的。《落洼物语》则是一部讲述嫡母虐待庶出女儿的成长性故事,也只是一部中篇小说。而在我们中国,当时也只有唐代传奇这样的短篇集。即便在世界范围内,也只有《一千零一夜》这样的民间传说集。

正因为如此,成书于镰仓时代的《无名草子》称《源氏物语》“诚乃祈佛所得”“非凡夫之所能”。但通过分析文本我们可以知道,母题的继承、重叠和变异在物语的长篇化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比如,作品的女主人公紫姬。她的母亲应该是兵部卿亲王的外室,在她母亲和外祖母去世以后,生父决定接她到亲王府上居住,亲王嫡妻也打算着好好调教调教她。这里显然预告了类似于《落洼物语》中嫡妻虐待庶出子女的故事。但是,就在他的生父前来接她之前,光源氏抢先一步,将她接回了自己的二条院。这样,故事就变成了掠夺婚型。但又与传统的掠夺婚故事不同。传统的掠夺婚型故事,是身份低的男子爱慕身份高的女子,在正当结婚无望时采取的自灭性行为,所以这类故事也都是以男女双方的死亡而告终的。但光源氏的身份远远高出紫姬,所以他们的结合反倒使紫姬被世人称为“幸运儿”。而通过掠夺婚形式摆脱了被嫡母虐待的紫姬,她日后也成了嫡母,但因为她自己没有生育,所以她不再是那个虐待庶出子女的黑腹嫡母,而是能够将明石姬所生的女儿视为己出。在光源氏与紫上的关系中,又有着对恋母和“形代”(替身)型故事的继承和变异。《源氏物语》的创作方法可举出很多,但在继承传统母题的基础上,将两个以上的母题进行重叠、变异,无疑是作品长篇化的主要方法。

6.《源氏物语》的成就

《源氏物语》的成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比如从语言方面来说,与《宇津保物语》相比就会发现,《源氏物语》的词汇量大大超越了之前的文学作品。她的词语大多数来自汉语词汇的和语化,像“目を側める(侧目)”、“長き恨み(长恨)”等训读语可谓俯拾皆是。

在这里主要想强调两点,即作品的文学性和思想性。文学性体现在诸多方面,比如散文与和歌融为一体的优美文体、细腻的心理描写、超凡的虚构能力以及冷峻的洞察力。关于文体与心理描写一般的介绍性文章都会涉及,在此不作赘述,仅举例说明后两个方面的特色。在虚构方面最为有代表性的,当属六条妃子生灵事件的描述。作者借助于当时人们对于“物怪”的俗信,将六条妃子和光源氏分别因疑心所生的暗鬼“生灵”描写得活灵活现,创造了日本文学中不可磨灭的典型形象。而有关迂腐的博士形象的刻画,表达了作者对摄关政治时期已经过气了的、包括她的父兄在内的汉学者的揶揄,体现了作者对时代脉搏的深切感知。再比如有关末摘花故事。她的父亲本来贵为常陆亲王,从她的衣着和使用的器皿,可以知道亲王在世时她的生活是富足的。但在父母过世、兄长出家后,庭院成了放牛娃出没的场所,嫁给了地方官的姨妈不仅不接济她,反而要把她变为自己女儿的侍女。末摘花的故事道出了上层贵族落魄的过程,揭露了世态之炎凉。

至于思想性,也许要与“物哀”论来一并思考。自从本居宣长的“物哀”论提出以后,似乎它就成为了《源氏物语》的标签。“物哀”论认为物语不是儒佛道方面的作品,并非是为了治国修身齐家的有用之作,只是为了感知“物哀”而已。这一观点的提出,对于主张文学作品本身的价值,是有积极意义的。只是,“物哀”并不能概括作品的全部内容。比如,作品中的主要人物都向往出家,按照自己心愿出家了的人也没有得到救赎,光源氏从18岁起即怀道心,但他反对紫姬出家,在紫姬去世后直至从物语舞台上消失也没有迈出出家这一步,而反倒是并没有什么教养也没有道心浮舟,在经历了与匂亲王和熏君的感情纠葛后,义无反顾地削发为尼。通过这一系列人物的有关信仰的描写,表达了作者关于人的灵魂与信仰的深刻思考,构成了作品与同时代其他物语截然不同的思想性。

7.《源氏物语》各中译本

钱稻孙早在20世纪50年代末就接受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委托翻译《源氏物语》,但只翻译了前五卷。最早出版的中译本当数林文月译本(台湾大学外文系中外文学月刊社、1974年)。丰子恺尽管在20世纪60年代就完成了《源氏物语》的翻译,但直到1980年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丰子恺译文出版后,有冠名为殷志俊译《源氏物语》(远方出版社、1996年),该书只是对丰译本作了部分词语上的变换,由于变换而造成的篡改也不乏其例,注释也几乎是照抄丰译本。梁春翻译的插图本《源氏物语》(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夏元清译《源氏物语》(吉林摄影出版社、2002年),译文性质与殷译本同。姚继中译《源氏物语》(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2006年)对原文进行了一定的删减,同年郑民钦译本由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近年又有译本出版,不在此一一列举。

由于《紫式部日记》宽弘五年(1008)的记述中有关于《源氏物语》的文字,现在普遍把1008年看作是《源氏物语》的成书年份。2008年,在日本国内外举办了超过一千场的《源氏物语》千年祭活动,毫无疑问,作为世界上最早的长篇小说,作为日本最具代表性的文学作品,《源氏物语》俨然已是世界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迄今已被翻译成20多个国家的语言,各种形式的翻译、改编之作的出版达290次以上。而此次上海译文出版社将丰子恺译本新装再版,从各个方面做出了崭新的尝试,以帮助读者的阅读理解,可谓是我国《源氏物语》爱好者的一大幸事。


(1) 说明和歌创作场合的文字,相当于我们的诗序,也可以翻译为歌序。

(2) 日语写作“女房”,包含在宫廷任职的女官和属于私人雇佣关系的近似于嫔妃家庭教师性质的女性,在此称其为“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