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偌大的城市,繁荣的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坐在他这个位置看得最清楚,省厅直属的刑事侦查指挥处,前身是省刑事案件侦查总队,建制的初衷是为了解决各地警力协调不畅,以及各地刑事侦查水平差异和能力不足的问题。不过,事实上这里担负的责任更重,从建制初就被看作全省刑事侦查的中心和权威,坐到这个位置上时郑宏斌渐渐才发现,别说日新月异的犯罪手段和千奇百怪的案例,就是各地尚未解决的积案和悬案,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案子将要在侦查无果的状态下终结了。
省公安厅直属的刑事侦查指挥处处长,治安警察总队总队长,此刻正坐在位于本部大楼十一层自己的办公桌前,兀自强抑着内心的烦躁狂写汇报。他那敲打着电脑键盘的手指,老是敲错键。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案子啊!”
属下李建那像是并不针对谁而说的牢骚话,清晰可闻。李建比郑宏斌大了十岁,平日里就时常会毫无顾忌地说些风凉话,今天也是如此。他在说完这话之后,还翻着白眼瞥了郑宏斌一眼。想来他就是故意说给郑处长听的吧。
邻桌的房司亦——郑处长的另一位属下——刑事侦查指挥处副处长,抬起她那张娃娃脸,皱着眉头说道:
“这不是我们该查的案子啊!肯定弄错了。”
郑宏斌看了看他的两位属下:相貌堂堂,如同历史剧的大奸臣和珅,以及长着一张娃娃脸祸国殃民的妖后贾南风。而他自己呢,则是一副吃糠咽菜,缝缝补补享有恭俭之德的道光皇帝模样。他们三人,没有一个看起来像刑警。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他们所在的这个部门倒像是有意临时组建的,找些不像刑警的人来做侦查员,倒还不能轻易否定这样的猜想。因为,郑处所率领的刑事侦查处,执行的是侦查警察内部的犯罪行为的任务。一个班由三人组成,因此,办公桌排在一起的这三位,就是最小规模的侦查单位。而这次他们处理的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异乎寻常的案子。
异常死亡者尸体失踪案。
郑处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广阔的东港夜景。这是个熙熙攘攘,人口超过千万的大都市。而那个不知是何人的盗尸者,也正不动声色地栖息于这座城市。
盗尸者是谁?又是为了什么作案?
近年来,无动机杀人案明显增多。所谓“无动机杀人”,就是为杀人而杀人。一般而言,犯人大多以虐杀小动物为先兆。这些“猎奇杀人狂”会在真正的杀戮之前,反复地用猫、狗、兔子之类的小型哺乳动物来做“彩排”。郑宏斌担心的正是这次的离奇盗尸案会不会成为这类恶性事件的前兆。如果不这么考虑的话,案件就解释不通了。而如果作案的是警察,那就更有必要在眼下就掐断这一延伸至将来的祸根了。
镜子里,一张典型的坏蛋面孔正端详着自己。乌黑的头发往后梳着,窄窄的脑门,两根细细的眉毛与眼皮形成了两条平行线。文件夹端详着自己的脸蛋儿,不禁叹了口气。唉,我的脸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难看的呢?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岁月是把杀猪刀”了吧?文件夹在心里嘀咕着。自打被房地产销售部分经理凌辱了以后,自己已经数不清干了多少的坏事。自己现在的这张脸,应该就是这么造成的吧。八年的时光过去了。尽管自己只有三十二岁,可看着已像是四十二岁的中年人。人们都说职业坏蛋和职业搬砖人都显老,恐怕是这两者都劳神操心太过的缘故吧。文件夹离开了一体化浴室的盥洗台,回到了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他入住这个单间公寓房间已经三个年头了,由于没钱,所以连家具都没置办齐全。他躺倒在直接铺于地板的被褥上,伸手拿起了枕边的A4草稿纸。那是一份前去医院的路线说明。
一想到明天就要去住院了,文件夹那张邪恶的脸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这可是个脱胎换骨的好机会。但愿后天就要做的那个手术,能让自己那肮脏的人生告一个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