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父子重逢两无言 低智公子群臣嘲

从车架进入临淄城的那一刻,旦的目光便一直被车窗外的世界吸引。

十年来,旦的整个青年时期都在孤僻的海岛上度过,了无人烟的海岛与齐国都城形成鲜明对比。海岛上,只有师父与几位师兄弟居住的茅草屋几间,而临淄城里,从城门到王宫,房屋比次相接;海岛上只有零星几人,而临淄的大街上,人群似流水一般,络绎不绝。

旦想起在之前师父曾提过,自己父亲治理下的齐国,一改自齐哀公以来的颓势,修养生息,国运昌盛。今日亲眼所见之后,心里不禁燃起一股对父亲的佩服之情。

车停下后,公子旦下车,一个年轻人站在齐国宫门之下,公子旦打量一眼。那人衣着华丽,一身青衣,腰间佩玉,面目清秀。眉眼之间,旦读出了一股属于自己家族的精明与干练,如果不是师父让他收敛光芒,他也层多次在铜镜中看到自己眼神中的那份光。

这应该就是夷了。

那人走向前来,行礼后说到:“哥哥,许久不见。”

旦躲到师兄身后,问道:“鲁大夫,这个大哥哥是谁啊?”

“兄长不认识弟弟了吗?”夷非常诧异。

鲁成来到旦身边,安慰到:“公子莫要惊慌,这位是夷公子,是公子您的弟弟。”

“夷弟弟?”旦打量着夷:“不是的,夷弟弟明明是个小孩子,怎么会这么大呢?”

“十年过去了,夷公子自然也长大了?”

旦小心向夷问道:“你真的是夷弟吗?”

“兄长,我自然是夷,夷仲年。”公子夷答到:“君父正在宗祠中等待着兄长,兄长速速洗漱更衣,前去见君父吧。”

洗浴过后,在夷的引导与师兄的陪伴下,往宗祠走去。

今天是旦认祖归宗的日子,只有齐国姜氏的后人才能进入宗祠的祠堂里面,大臣们只能在外面等待。当旦走在诸位大夫之间时,望着两边行礼的大夫,旦像个十二岁的孩子一样,异常害怕,但心里面却非常冷静。

到了宗祠门口,身为外人的田更便不能跟随了,田更嘱咐到:

“放心,里面是你的君父,你的父亲,到了这里旦就回到家了,师兄在这里等着你。”

夷来到旦面前:“兄长,我们走吧。”

旦拉住夷的衣袖,走上台阶。

看着缓缓打开的大门,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堂上拜访的列祖列宗牌位。

从辅助周王罚纣,受封齐地的始祖吕尚,一直到祖父成公。吕姜的列祖列宗都在这里,堂下跪着的那个人,身穿君袍,从背影看上去,虽然一头白发,但仍然虎背熊腰。

这就是自己那位在位六十余年的老父亲了。

夷与旦走向前,下拜,旦看着夷的动作学了起来。

“君父,兄长回来了。”

“嗯,”齐公没有回头,向列祖列宗行了大礼,众人见国公行礼也纷纷跪拜。

齐公说到:“列为先祖,我吕氏子孙旦流亡异乡多年,幸得列祖列宗保佑,得以回国。今愿以列祖列宗为见证,迎吕购子旦认祖归宗,并为其赐名吕禄甫。自此之后,望列祖列宗与保佑此子与我齐国,繁荣昌盛,子嗣绵延。”

几旬礼行过之后,齐公以公子旦路程劳累为由,让旦去寝殿里休息,让各位大夫退去。

公子夷原本想跟随父兄二人去寝殿,而齐公也让夷与诸位大夫一同退下。

回到宫中,几位大臣早已在此等候。

信阳君之子重问道:“今日臣看到公子旦,感觉旦公子的行为有些许异常,公子可曾有所发现。”

另一人说到:“从宗祠回来后,大王便召了太医到后宫中为公子瞧身子,听说旦公子十年前虽然逃脱一死,但当年已经元气大伤,神智受损,怕是一生智力都停留总角年纪。”

“恭喜公子,如此一来,即使旦公子回来,也无能力与公子为敌了。”姜重激动的说到。

“不可胡言,”夷怒声喝道:“公子旦乃我的兄长,兄长神智受损,也是我齐国宗室的损失。”

姬重见公子夷训话,便不再说话。

其他人说道:“公子要记得高大夫离开国都时的嘱咐,万不要因为兄弟之情耽误社稷大业。”

“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些乏了。”

众人退去后,公子夷望向东宫的方向,回想起今天领着旦走向宗祠的时候,自己仿佛回到当年还未去周王室交换时兄弟之间那为数不多的时光。

同时回忆那段时光的,还有此时东宫里面的旦。

齐国的规矩,公子为立府之前可以在宫中居住,等公子成家之后再在外立府。所以,旦被安排在东宫,与夷所在的西宫相对。田更见太医走后好一会儿,田更出去查询了一圈之后答道:“外面已经没有人了,估计这会儿太医已经把公子的情况传遍临淄了。”

“这样也好,让大臣们在朝堂上相见之前心里能够有所准备。”

旦从床上起身,在屋子里面环视了一圈说道:“这里还是十年前的模样。”旦一一指点物件说道:“这是屋子里面的装潢、各种物品的摆设,一如当年。”

“旦之前在这里住过吗?”

“嗯,这里原本是祖母住的地方,我出生前恰逢祖母升天,之后便住到了这宫里。”旦隔窗向往,可以看到西宫的方向:“那边的屋子里,以前是姬娘娘与太子哥哥住的。”

提起太子,旦不免伤怀,就像夷一样回忆起当年在后宫中,各位兄弟跟随年长的太子一同玩耍的时光。太子比旦大十几岁,非常疼爱自己的弟弟们,尤其对旦特别好,在旦心目中,太子弥补了父亲的角色,给予他成长与坚强的力量。

伤感之时,齐公身边的昭奴前来,带来一些侍女奴才:“公子,齐公知道公子流亡海外多年,吃了很多苦,特地命人将这宫殿打扫成当年的模样,为了让公子能够有熟悉的感觉。”

“这些都是老奴亲自调教的奴婢们,非常有经验,日后便留在东宫之中服侍公子,若公子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需要,尽管与老奴说就好。”

“有劳仆官费心,”田更替公子旦回答到。

昭奴安排完侍女之后,又拎着众人在宫殿里面嘱咐了好半天,在岛上生活了很久的两人到不太适应这么多人服侍的感觉,收拾几遍完成后,昭奴才离开东宫。

“想必一定是齐公嘱咐昭奴好好照顾公子的。”

屋子里的侍女多了之后,两个人的相处也谨慎了起来,公子旦知道,以后自己的每一举一动都需要伪装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了。

昭奴回来拜见齐公:“主君,东宫那边已经收拾好了。”

“嗯,”齐公放下手头的竹简:“寡人是不是有些过于冷淡了?”

“公子离开十年,主君与公子父子二人肯定有着万语千言,只是凝聚在心头无法表达而已,终有一天公子会明白的。”

“寡人只求,他不再怨恨寡人当年将其遗弃到莱国就好。”齐公拿起竹简:“周王与鲁公来信,答应了婚事,两位公主即日起行。”

“接下来,就要准备两位公子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