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圆通法师……”
一间看着像是女眷所住的卧室内,低低的呼喊声在杨禅耳边响起。
杨禅睡在一张矮塌上,似乎听到了声音,略有些迷糊地翻了个身,双眼微微睁开一线。
睡意朦胧中,就见一张须发花白褶子密布的老脸,凑在面前,顿时猛然一个激灵,一下坐了起来。
“是门房老先生啊!”
杨禅看清了面前的人,是须发花白的陈家老门房,稍稍松了一口气。
矮瘦老人看着杨禅醒来,神色似有歉意,上前说道:“法师见谅,是小老儿的不是,打扰了法师休息。”
“无妨,是小僧疲乏得紧,失态了,让老先生见笑。”
杨禅揉了揉有些干涩的双眼,大概是昨晚没怎么睡的缘故,人坐在这床上,不知不觉人就睡了过去。
从床上站起身,杨禅又低头看着身上的一袭大红衣袍,登时不禁揉了揉头上短短的寸发,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和古怪之色。
“谢邀,人在异界。第一次穿女装,古代嫁衣,感觉良好,这是肿么肥事?”
此刻的杨禅一身“凤袍霞帔鸳鸯袄”,具体什么样式他也认不出来,总之,就是看着很艳丽的那种。
他人因为之前长跑的缘故,体型偏瘦,这身女子嫁衣穿在身上,并不觉得多少突兀,反而遮住了脸,还颇为可观。
这是他昨夜想出来的计策,借鉴的对象来自于《水浒传》中的桥段,鲁智深大闹桃花村。
鲁智深到桃花村得知有山贼强抢民女,伪装成女子在洞房之中,抓住了来入洞房的小霸王周通。这个可是杨禅觉得花和尚最有趣的情节。
“花和尚五大三粗,大概是想穿女装也不好找尺码。果然,每一个猛男都有一颗女装的心,那些抗拒女装的才是娘炮。”
杨禅自我催眠加自我吐槽,排解心中那无形的压力,“这就叫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法师,法师……”
一旁的老门房,看着杨禅穿着一身红嫁衣,傻里傻气,将之前伪装的高僧范丢了个干净,脸上的褶子不由狠命抽动了起来。
“老人家觉得我这身着装如何?可能骗过人?”杨禅回过头,随口朝老门房问了句。
老门房一时语塞,好半晌才叹道:“法师……法师这般……实……实乃真性情。”
杨禅轻笑一声,也懒得管老门房异样的眼神,问道:“老先生来寻我,可是迎亲之人到了?”
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
杨禅已经是豁了出去,穿着这身嫁衣,是让他有接近那假虞秀才,还不确定那妖魔到底什么身份,为了以防万一,造成不必要的损伤,杨禅和陈良吉商定,尽可能不在陈家庄上动手。
“这个倒是不曾。”
老门房听到杨禅问起,摇摇头,“只是家主担心法师米水未进,特遣小老儿过来请法师用些斋饭蔬果。”
“多谢陈檀越和老先生记挂,只是不必了,小僧所学佛法,戒凡俗伙食。”杨禅摆了摆手,他虽对陈家已经放下心来,但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些。
不说陈家会不会往饭食之中添些“佐料”,就是吃的东西可能不干净或者引起肠胃不适也是可能。
他可没经过什么体质强化,身体就是普通人。
登山包里的食物和水被那墓碑似的怪物吃了点,但存粮还足够他吃上一段时间。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想去冒这个的风险。
没被妖魔鬼怪正面弄死,反而因为拉肚子、肠炎生病无力完成任务,又或者被人麻翻了,那才是真的是搞笑了。
看了看偏厅窗外的天色,外间虽然依旧亮堂,可似乎日头已经西沉,杨禅又朝老门房问道:“老先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申时将过,快到酉时了。”老门房回答道。
“快到酉时了?”杨禅眼睛眉头不自觉地挑了挑,申时是15点到17点,酉时是17点到19点,这么一算,差不多就是快到下午5点了。
“老先生,贵地嫁娶风俗可有晚上迎亲的吧?”杨禅一时闲着无聊,又随口问起了其他事情。
须发花白的老门房摇摇头:“法师,我广安县嫁娶,大宴三天,第一日是晚宴,唤作开席。第二日是正酒,又叫正席,这正席女方多是中午操办,宴请宾客,男方是晚宴,这天男方亲朋要挑担送来彩礼……再有第三天新夫妇一起回娘家,这是回门。”
老门房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杨禅大概听明白了,广安县的婚礼风俗是摆三天喜酒,流程是开席、正席和回门。
“此事我家庄主不敢声张,未曾张灯结彩也未邀请宾客。”
老门房又补充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外间渐渐有了几分暮气的天色,“按说平常迎亲,男方是上午便要送彩礼来女方家中,最晚也得在下午,不然赶不及男方晚上的正席。只是现在看,怕是……”
“那应该是晚上来了。”
杨禅点点头,重新坐回了床上。
等那老门房离开之后,他又检查了一遍准备的武器,然后取出了水和一块饼干,默默咀嚼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杨禅在吃过东西之后,又躺在床上密目小憩了一阵,渐渐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动静。
这次进门来的是陈良吉,对方换了一身崭新的深蓝色长袍,一进门就走到了床边,朝杨禅说道:“法师,那……那人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杨禅从床上站起,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说着,伸手将桌上的凤冠戴在头上,又将红盖头遮挡住头脸。
这红盖头是红色的绸缎薄纱,里间看外面能够隐约看出些轮廓,外人却不好通过红盖头,看清人的面庞。
陈良吉原地站了一下,轻轻点点头,走出门外,很快外间就进来了一个穿着新衣的老妇人和几个丫鬟,牵着杨禅走出了房门。
杨禅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位老妇人身后,耳边听着老妇人似乎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精神却一点点绷紧,时时刻刻警惕着周围。
转眼间,一行人就来到了陈家外间的大堂。
大堂内火烛明亮,宛如白昼。
虽然陈良吉未曾邀请宾客,但陈家人本就不少,此刻站在大堂两侧,看上去架势依旧还是颇为热闹。
在大堂中间,此刻一个头戴纱冠、穿着像是绯红官服的青年正站在堂中,青年胸前还佩戴者一朵大红绸花,正冲着周遭人等团团作揖。
杨禅透过红盖头,一眼就看清了这个青年的样貌,果然是“虞定国”虞秀才。
他凡胎肉眼,也看不出这“虞定国”身上是不是鬼气森森,有什么不同一般人的地方,可杨禅心中却十分清楚,面前这个人一定不是虞定国。
就在昨夜,他在陈家后院,将虞定国的额头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而面前这“虞定国”,皮肤白皙透亮,额头丝毫没有半点损伤。
并且从神态动作上来看,比起杨禅昨夜所见的那位,要肆意张扬得多。
堂中。
“虞定国”一眼也看到了穿着嫁衣在一位老妇人搀扶下走出的杨禅,脸上笑容灿烂无比,朝着大堂上首坐着的陈良吉拱了拱手:“老泰山,天时已晚,小婿家中亲朋都在等着,这便先请娘子上轿,以免误了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