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机场。
这个点的机场，寥寥几人，范小天恰在这几人里，身侧的人腿长走的快，他不得不加快脚步，才勉强跟上。
手机一开机，不出所料地叮咚叮咚响个不停，未接来电足足有26通。
还没来得及一一查看，屏幕一变，呈现来电界面。
别在右耳上的白色蓝牙耳机，闪着有规律的忽明忽暗的红。
“我们刚出站，两个小时后到公司，具体情况等到公司再商讨。”
结束电话，范小天侧过头，看向始终走的比自己快一步的沈嘉禾。
入目的是半张白皙细腻的侧脸，黑色的短发修的干净利落，衬得面部轮廓分明，线条紧实冷硬。
H市的二月依旧寒冷，他外穿着件英伦风黑色风衣，内穿件黑色带帽卫衣，帽子摘到外面，扁平整齐地贴着风衣，身下搭着黑色长裤，十分长的裤子由他穿着，显得太短，露出了清瘦的脚踝，凸起的踝骨随着步伐，在机场炽白的光照下，格外晃眼。
光是白的，照的偌大的场内恍若白昼，将他鬓角的几绺碎发镀了道浅浅、朦胧的芒。
范小天恍惚了下，恍然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天，风和微寒。他身穿纯白圆领卫衣，外搭蓝色牛仔衣，浅色裤子，白色黑杠帆布鞋。
少年锦时，鲜衣怒马。
那年他十八，一双眼睛里装满整个盛夏的艳阳，衣着鲜艳亮眼。
后来如外界所知，他十八岁凭借被誉为“造星圣手”——周海宁、周导的民国虐恋军阀片《狼烟》一举成名，摘金马奖，蝉联两届，冠影帝之名，圈粉无数，家户喻晓。
不知不觉，他已一身黑。
“沈哥，要去公司？”范小天跟的费劲，呼吸不由粗重起来，粗声问道。
虽然同公关部说去公司，但如果他不想去，范小天尊重他。
“嗯。”
“咔嚓，咔嚓——”
摄像机的闪光灯没关，伴随着清脆的声音晃出一束束白光，闪了眼睛。
范小天心道一声不好，刹住脚，手下意识就去拽沈嘉禾，只是为时已晚，一群狗仔如同看到肉的饿狼，以他们为中心，围的水泄不通，黑色麦克风怼到面前，问题铺天盖地砸来。
“沈影帝，请问网上的视频是真的？你是否真的为红陪睡？”
“请问视频里的男人是谁？”
“你的性取向真的不正常？”
“沈影帝请问你这次取得奥斯卡，是凭实力？请你回答。”
…
助理小陈在开车，车内开了灯，是暖色调的。范小天坐在后面，侧着身子，从破洞裤里裸露出来的膝盖，堪堪擦着靠着车窗而坐的沈嘉禾的大腿，手上拿着根刚刚去美宜佳买的旺旺碎冰冰，撕开外面精美的包装袋，大胆而直接地将冰棒的屁股怼在沈嘉禾的嘴角向下约莫三厘米、那块淤青的肌肤上。
“沈哥，你刚刚不应该冲动的。”
狗仔最宝贝他们那台小破摄像机了，宝贝的跟儿子似的，砸了人家“儿子”就算了，连人爸爸都不放过。
一想到刚刚血雨腥风的场面，范小天脑壳就疼。
这一打，算是把大半个娱乐圈的狗仔都给得罪了个透透的，这上位陪睡耍大牌视频还没解决，又来个大庭广众殴打记者，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都已经能看到一小时后的热搜了。
#沈影帝公然殴打记者#
“那是最快有效的办法。”沈嘉禾好似压根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句。
听听这毫无后悔之意的话。
范小天感觉心梗都要发作了，抬手抚了抚胸膛，默念：算了算了不气。
“沈哥，等这次的事情解决完，我们去旅个游吧？”范小天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句，望向他的眼里欲说还休，神色复杂。
沈嘉禾没有回答，黑漆漆的眼眸底，无波无澜。
范小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拿下棒冰，空着的手抓起他随意搁在车垫上的手。
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是只很适合弹钢琴的手，不过这会儿，手掌侧边淤青了片。
正要将棒冰屁股再次怼下去，沈嘉禾冷漠无情地将手抽走，并给了他一记极其鄙视的眼神：
“没那么娇贵，要捂捂你自己。”
手压过腹部，握住靠着车窗的右手手臂，把头往车窗外一扭，留了半个后脑勺给他。
范小天忽然就笑了，然后就乐极生悲，扯到左脸的伤口，龇牙咧嘴了下。
暖黄的灯下，红红紫紫占据了他的小半张脸，那是刚刚记者蜂拥而上，推搡来推搡去间，就把“娇弱”的他推到地上，被某几个瓜娃子给踩了大概两三脚吧。
疼劲过去了，范小天敛起嘴唇弯起的弧度，拿着融掉了一些冰的冰棒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滚动，眼瞧着望着车窗外的沈嘉禾。
车窗外，云雾笼月，路面黯然。
男人的脸倒映在干净的车窗上，汽车疾行，掠过马路边屹立着的路灯，灯光影影绰绰，车窗上的轮廓的线条有些模糊。
范小天滚着冰棒的动作慢下来，目光往回收，细细凝着男人不长但很密的睫毛下的眼睛，从中竟瞧出几分落寞、绝望。
……
到星娱已经快五点，天还很黑，已经瞧不见月亮和星星，公司周边翠绿的松树仿佛被泼了墨，黯然失色，只剩下黑与灰两种颜色形成的阴影笼罩全身。
范小天走在前头，带着沈嘉禾走进公司，乘坐电梯一路到公关部，与外面的漆黑不同，里面灯火通明。
“小天哥你们回来了！”方小鱼捧着个保温杯蹲在门口，是张维安叫她出来等他们，这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她腿都快蹲成望夫石，好在把“夫”给望回来了，“维安姐叫我等你们，来了带你们去会议室。”
小姑娘套着件米白色的面包服，扎了个丸子头，配上双圆圆的大眼睛，很是呆萌。
应该是新来的，因为她的眼底有流光，正熠熠生辉发着亮。
星娱的公关部拥有H市最优秀、最强的公关团队，是旗下所有一线明星都不想涉及，十八线想涉及的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想让这支优秀、最强的公关部为你服务，你得够红。
范小天除了去年手底下的女艺人娄潇潇，因为在机场突然发脾气，拍掉狗仔手机上了热搜，踏进一次就没再来过。
来的不多，每次来都不是什么好事，范小天就不怎么记路：“带路吧。”
方小鱼两手捧着保温杯，走在前头，时不时用余光扫他们有没有跟着。
前面不是说了嘛，星娱公关部拥有H市最强、最优秀的公关团队，这么牛掰，自然要有独属于它的排面，喏，所以这一整层都是它的领地。
弯弯绕绕一会儿，才到最深处的会议室，方小鱼敲了敲门，里面说进，这才推开会议室的门。
“维安姐，小天哥他们来了。”方小鱼朝里面坐在会议桌主位的张维安道，然后随他们身后走进会议室，在会议桌后端坐下。
坐在张维安右手边的两位自然起身，往右排尾端接着坐下。
范小天把第二把会议椅往后拉了些，看了沈嘉禾一眼，然后在他前面的那把会议椅上坐下。
范小天开门见山问：“有解决方案了？”
张维安目光从笔记本抽离，把旁边的ipad递给他：“现在网上关于沈哥绯闻主要有以下几个：他片场耍大牌，去年“山村幼儿园计划”公益假捐，两小时前在机场殴打记者，片场耍大牌，网上的视频是被有心人恶意剪辑的，我们已经联系林导拿到完整的视频，公益假捐我们已经找护芽基金会要来平台交易流水的明细，你们等会提供下发票给我，这件事就算过了，殴打记者这个你们等会说清楚情况，我们再做公关，这些都是毛毛雨雨，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网上沈哥出柜的视频。”说到这里，张维安的声音顿了下，眼睫往上动了下，“我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我，视频属实？”
范小天想也没想就答道：“当然不属实。”
沈嘉禾从坐下来后，就一直盯着桌沿，眼神黯然，心不在焉的样子。
“真的？”张维安左手边第一位女人问道，眼神透着探究和凌厉，问话间，飞快瞥了眼一言不发的沈嘉禾一眼。
她姓陈，是公关部副部长。
“真与假，”范小天哂笑，眼底却凝起了霜：“不影响你们做公关吧？”
“OK。”张维安出声打断两人的暗潮涌动，“确实不影响我们做公关，但如果能知道实际情况会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做公关，但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娱乐圈最不需要的便是真相。
“关于出柜绯闻，我们已经做出了目前对沈哥最有利的公关方案：我们希望沈哥承认出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