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秦语沫拉了好一会儿肚子,回来时他们都坐在篮球场上,喝着一看就是从小卖部搬来的葡萄糖水。
“结束了?”秦语沫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半边休息椅,“许行知呢?”
“结束了,饶主任找他喝茶。”宋沐清站起来,“他原本要等你回来一块去,我就说让他先去,我在这等你回来再去找他就好。”
秦语沫点头:“那走吧。”
饶主任的办公室离篮球场很近,两人沿着橡胶跑道走着。
“时间过得真快。”宋沐清踩着这熟悉的阶梯上感慨道:“以前每天上下学,走在这楼梯脑子里只有学习,现在却满满的怀念,这种感觉真是微妙。”
“是啊。”
楼梯口向右拐,最后一间就是班主任们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随着走近,饶主任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传了出来。
“这些年有的时候会想,当年自以为为他们好,分开他们到底是不是对的?”
聊的话题似乎有些沉重。
秦语沫和宋沐清互相对视了眼,那眼神皆在问要进去吗?
“每年教师节收到他寄来的鲜花,听着他诚恳的祝福语音,总会觉得愧疚。”饶主任声音变得苍老无力,像那寺庙悠远的、古朴的钟声:“总会忍不住想,如果让他们继续谈着,是不是就不会放弃进篮球省队的机会,跑去剧组当学徒学拍摄,是不是现在也能看到他们为人父母。”
“您没有做错。”许行知的声音响起,跟平时有几分不一样,严肃的有点冷,“如果被校检查发现,他和语沫都会被开除,起码语沫还是如你所期望的那样考上了a大。”
“如果非要说错,那主意还是我出的,让她误会,我也有在其中。”
“唉,你别这样想,忘了吧。”饶主任轻声叹息:“上了年纪就爱胡思乱想,不说了,喝茶吧。”
“咚。”白色菱格的包包落地。
“语沫。”
宋沐清看着她撞到拐角,下意识地惊呼了声。
办公室内,许行知猛然站起身,几步跑到门边拉开,先是看到地上的包包,接着看到了那弯着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心阵阵发凉。
跑过去,从宋沐清的手里接过她的胳膊,眸盯着她一点一点站直起来,缓缓转过身抬起头,冷漠地看着自己。
心彻底沉入无尽的深渊。
“那天……中午……在办公室的……”秦语沫有种坠进冰冷刺骨的海底的感觉,海水淹没了她,让她无法呼吸,眼泪猝不及防的就顺着鼻梁滑落,嘴唇尝到了咸咸的味道,“不是林琛,是你对吗?”
是饶主任那一声“林琛”让她先入为主,而那句“我答应你,和她分手”,又让她感觉到背叛、失望、难过,太多的情绪充斥着她的感官大脑,便对其实十分拙劣的设计深信不疑。
“沫沫……”
“是不是?!”秦语沫忽然厉声质问,整个面部气的直抖。
“是。”
“啪!”秦语沫毫不犹疑给了他一巴掌,旁边的宋沐清心惊地瞪大眼睛,“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转身,消失在拐角。
许行知维持着脸颊被打偏的动作,面上阴云密布。
宋沐清上前,望着他暗淡双眸下红肿的脸颊,五味杂陈地唤道:“行知。”
“她现在这个状态不能一个人,我得带她回家。”
许行知朝着无人处说着,旋即追了下去。
“沫沫。”许行知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攥过来,“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乱,我们都冷静一下,我可以和你解释。”
“解释?”秦语沫呢喃着这两字,讽刺地笑了起来,眼泪无声的滚落,“有什么好解释的,许行知。你可真厉害,看着我跟林琛分手,像个傻逼一样放弃热爱的东西,碰都不愿碰,你是不是也在心底嘲笑我的蠢,我的愚笨。”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许行知注视着她,看她泪流满面,心感到一股巨大的荒凉,“我那时候劝过你,让你遵从自己的心,选择计算机的。”
“哪怕到这个时候,你还是觉得你没有错吗?”秦语沫听着他狡辩般的解释,忽然感到阵浓烈的疲惫,满目失望:“你让我这么多年的悲伤、放弃就像是一场笑话。”
天大的笑话。
“许行知,我从今以后不想再看见你了。”
这话宛如一把匕首,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登时血如涌注。
也刺的他压抑多年的嫉妒,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出来。
反正都留不住了,不是吗?
“就为了他吗?”许行知目光阴沉,破罐子破摔,“是,我承认我是卑鄙,可我这么做,也是因为我爱你!!”
宛若一道惊雷,在秦语沫的耳畔炸开。
许行知说他……爱自己。
秦沫沫呆了,脸上毫无血色,话都不利索:“你,你……在说什么。”
许行知反而平静下来了。
“意外?是你反应迟钝,还是我表现的不明显,这么多年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全身心照顾你。”
“你爱我?”秦语沫眨了下眼,含在眼眶的泪又落了下来,“爱我就要设计让我分手,你的爱太自私,太可怕了。”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你知道我看着你,跟他越走越近,离我越来越远有多焦急,多不甘吗?”
明明是他们先认识,也是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秦语沫隔着朦胧的泪水,望着他嫉妒到扭曲的脸庞,觉得十分的陌生,挣开他。
“许行知,你太可怕了。”
慌乱转身走掉。
“叭叭叭——”
“沫沫。”
“砰——”
“许行知!”
秦语沫被推的匍匐在地,猛然回头,只见许行知整个人从汽车前盖滚下来。
……
沈嘉禾的脚伤比预期中恢复的还要好,医生说再过两周,就可以试着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了。
“你就要可以走了,高不高兴?”
顾檬把装着病例本的袋子,挂到刹车把手上,心情愉悦地推着他往电梯走。
沈嘉禾嘴角一勾,倾身向前按了下电梯键:“你听着比我还高兴。”
“我一想到你拄着拐杖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顾檬十分实诚地道,末了似乎忍不住还笑出声。
沈嘉禾:“……”
“哎,刚好能赶上帝王传杀青宴。”顾檬想起昨晚收到帝王传剧组,call来的电话,“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记者?如果有记者,我们要不要避避嫌,可是避嫌的话,我就不能搀着你了。”
“为什么要避嫌?”沈嘉禾反问,丝毫没有艺人的自觉:“网上照片也不少,有没有这几张都一样。”
顾檬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也是,但你真的想好要退圈了?”
自从他现身法院的照片流传出来,网友们觉得有关“陪睡上位”的黑料可能有所隐情,对他的态度居然有所缓和,没再那么黑他,有几个不是很知名的导演,甚至向他抛来剧本,问有没有兴趣去试镜。
当然不是男一号,都是一些男三、男配之类的。
沈嘉禾都以腿伤为由,一一拒绝了。
“现在网友对你也没那么抵制了,想演戏还是可以演的。”顾檬缓缓道:“没必要退圈。”
都说沈嘉禾是为演戏而生,他的每个眼神都充满戏,可要达到这样的地步,光凭天赋是不够的,还要因为热爱而不断的努力。
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她见过他专研剧本,眼神专注的仿佛能发光的样子,也见过他看电视时,眼底偶尔流露出来的渴望。
这一生太漫长了,她希望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演员没有隐私,有的时候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爱的人。”沈嘉禾目视着前方,眼神犹豫过后变得清亮平静,“现在这样就很好,就是以后家庭的重担得交给你了。”
顾檬眸光一亮,脚步都停下来,“你在跟我求婚吗?”
沈嘉禾见轮椅停了,回头仰看着她,见她一脸惊喜不禁失笑:“你怎么一副很恨嫁的样子?”
“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顾檬摸了下自己的脸,“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早结晚结不都得结,早结早完事。”
她的眸子亮的宛若星河,滚烫了沈嘉禾的心。
“傻子。”
“好端端的干嘛骂人?”顾檬不满嘟囔,随后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一脸震惊看着他:“你是不是没打算娶我?”
眼见她眸光暗淡下来。
“娶。”沈嘉禾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正色道:“有打算。”
刚经历一场信任危机,顾檬仍旧怀疑:“那你什么时候娶?”
“最起码也得等我能走吧。”沈嘉禾无奈一笑,“都没有鲜花和戒指就决定嫁,你怎么一点要求都没有?”
“因为是你啊。”
顾檬推着他继续走。
沈嘉禾被她这赤忱的、热烈的爱意包裹,心头、指尖仿佛被暖气笼罩,感觉不到寒冷。
“那如果不是我呢?”
“怎么会不是你?”顾檬再次询问:“你是不是没打算和我结婚?”
沈嘉禾被她认真又略带紧张的语气逗笑了,笑着解释:“我就假设,你要是没有遇到我呢?”
“不是你的话,我也不知道。”顾檬假设了下回答,过了一会儿忽然道:“可能不会那么想要结婚吧。”
“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有人和我表白过,但是他们都比你逊色许多,我也没什么感觉。”
他们虽然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拍戏,聊的不多,也大都只聊当下或未来。
这还是第一次聊起过去,沈嘉禾恍然意识到,他空白了她很重要的一段人生。
“表白?那你们还联系吗?”
“高中的没联系,我拒绝后,他们就找别人谈了,然后他们的女朋友把我删了。”
删了。
沈嘉禾点头:“那大学呢?”
“还在微信列表,但他们现在不是谈恋爱,就是结婚了。”
“就放着,没有联系过吗?”
“有联系过。”
沈嘉禾眸光微闪,闲聊似的问:“聊什么?”
说起这个顾檬就很无语:“让我帮他老婆砍拼多多。”
沈嘉禾提起的心彻底放下,轻笑一声。
“重点是砍到最后,也没砍成功。”
令她心动的只有沈嘉禾,而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沈嘉禾。
错过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