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饶有兴致地听王睿描述了那套房子的户型、采光以及阳台的视域。她儿子也在一旁认真听着看着,突然指着户型图上一间朝南的房间说这个得是他的房间。
王睿停下,微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
王睿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连房子交易是商贷、公基金或者现金的具体流程都详尽讲解了一遍,甚至于装修公司选那家都提供建议。
“虞夫人,呶,你看”王睿点开手机里自家客厅的图片,“这就是他们装的,效果不错吧,如果您愿意,我能带您去我家实地参观。”
虞夫人划了划图片,会心一笑。
“虞夫人,如果中意,明天上午我就带您去看那套房子?下午就能办手续!”
“行,我明天刚好有空。”虞夫人对自己的喜悦心情不加掩饰。
在客厅和虞夫人交谈时,王睿始终没看见虞副院长的身影,自己能进得此门,应该只是虞夫人的意思,但这并不重要:这个家,显然是女人做主,不然他进不来。
目的达到,王睿便起身告辞,虞夫人客套地留他吃饭,王睿这才发现一旁餐桌上摆放停当的饭菜还没开动,赶紧道歉……
或许是这种喜悦之情急于要与人分享,抑或是增添了他的自信,王睿突然迫切地想要见到邹楠。
爱,是疯狂而盲目的,无论陷身其中之人有多理性和务实。
在“怡景”等候倪主任时,王睿就接到了上回约他观看263医院迎新晚会那人回复的消息,说邹楠正在乐峰市的职教基地学习,得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那个基地王睿去过,是景安地区医护人员职业培训、鉴定考试的地方,乐峰市距景安一百来公里,走高速一个小时。
去与不去,坐在驾驶室里的王睿纠结了好一会。
华灯初上,春熙路车水马龙,在过直行绿灯时,王睿突然抢在对面过来的车前,急打方向盘,向左转去,驶入通往高速公路的入口的道路。
王睿不知道,就在他赶往乐峰市的时候,那里的步行街入口发生了一场车祸,而就是这场车祸,竟然成了他和邹楠关系的转折。
到达基地是晚上7:38分,王睿轻车熟路地直接把车停在了招待所门口。
管理员警惕性很高,一番盘问后才勉强告诉他邹楠住在309,并叮嘱9点之前必须下楼,这里有门禁,而且绝对不许外人过夜。
“不过是再被拒绝一次罢了,没什么丢人的,再说又有谁知道呢?”
王睿心里这样自我安慰,故作轻松地来到309门口,心还是无法遏制地狂跳起来,犹豫了2分钟,他才敲响了门。
那门依旧纹丝不动,但隔壁的门倒开了,一个戴眼镜的女孩探出头问找谁?
“邹楠……是不是从景安来的那个?”女孩徒然色变,“她出车祸了,基地的贾主任已经赶过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在哪家医院?”
“晚边上,听说挺严重的,好像送医院时都昏迷了……”
“我问你她在哪家医院?”王睿吼道。
“你凶什么。”女孩厉声回怼,但念及事出有因也没计较,扭头问里面,“乐峰中医院”,里面人高声回答,女孩刚想转述,只见王睿已经箭一般地冲向楼道。
王睿刚启动车子,突然想到这是在乐峰,他并不知道中医院的具体位置,于是下车跑到马路上拦了一辆路过的摩托车,直奔中医院。
到了目的地,王睿掏钱发现身上最小面值是50的,那司机掏出一把零钱来找,王睿哪里等得了,冲对方摆了摆手,扭头奔向医院大门。
大厅里空荡荡的,连导诊台也不见人影,王睿喊了几声,从导诊台后面的房间出来一名护士。
听完王睿说的情况,护士抬手指向右侧的通道,道,“走到头,拐弯就能看见急诊科,应该还没下手术!”
手术室门口的塑料长椅上,静静地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王睿走过去时,那男的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怎……么样了?”王睿问,声音有点打结。
“不乐观,进去快一个小时了,你是?”
“我是她朋友,刚从景安过来。”
“坐一下吧,应该快了。”男人拍了拍王睿的肩膀,想要安慰对方。
王睿没有坐,而是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大约一刻钟后,门从里面推开,一名男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王睿快步迎了上去,没等他开口,对方无奈地摇一摇头,“伤者体质太弱,肝脏被肋骨戳穿……我们已经尽力了。”
王睿感觉一阵晕眩,若不是被身后的男人及时搀扶,极有可能倒在地上。男人扶他在椅子上坐下,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转而和一起等候的那个女的商量后面该做些什么,具体说了什么,王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王睿将头埋进膝盖,手指插入头发。
“邹楠,杨芳的家人联系上没有?”
王睿闻声,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透过泪水,看见那个他以为已经离开人世的女孩满身血污地站在面前,凝视着自己,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沉静、迷离和忧郁,像秋日黄昏的湖水……
半年后,中秋节前一天,王睿第一次去邹楠家。
女儿第一次带男朋友回来,母亲精心准备了一桌菜,甚至桌布都换了新的。王睿对阿姨的手艺赞不绝口,尤其那道清蒸鱼,更是被他夸过了福兴路上“渔人码头”的大厨。
“阿姨,您哪天要是不想开鱼档了就开个酒楼得了,我给您投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清蒸鱼’!”
邹楠的母亲笑得合不拢嘴,不擅言辞的她只一味劝王睿多吃菜。
邹楠瞪了男朋友一眼,王睿会意,不再抢着找话头。邹楠倒不是嫌他话多,而是不喜欢他身上富二代的那种张狂。
“什么叫你投资呀,能不能不显摆?”家宴结束邹楠数落。
“这怎么能叫显摆呢?我是真心实意想请阿姨出山嘞!”王睿讪笑。
“行,下次别来了。”
“我错了,错大发了,我现在扇自己的心都有!”
“那你扇。”
“你舍得吗?”王睿去揽对方的腰。
“我又不疼!”邹楠甩开对方的手,跟迎面走来的人打招呼。
王睿知道邹楠是个比较传统和保守的女孩,很多地方放不开,对自己在公开场合的一些亲密举动不适应,甚至反感。然而这却更加吸引王睿。
与邹楠的母亲形成鲜明对比,邹景章的态度相当冷淡,整个晚上没主动跟对方说一句话,端架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虽然第一次见面,但这个眼睛毒辣的鱼贩子看得出这个年轻人太过浮浪、不成稳,难成大器,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
“准岳父”的态度令王睿很是抓狂,他急于得到认可,显示自己的实力,遂极力怂恿邹楠离开医院自己开设一家牙科诊所,没想到这个建议得到邹景章的全力支持。王睿出钱出力,成功将“固美”开设起来后,彻底扭转了“准岳父”对自己的态度。
正式交往后,王睿经常和邹楠聊起在乐峰市的那次见面。
那个车祸罹难的女孩叫杨芳,和邹楠一批去培训,因为两人来自同一家医院所以被安排同住。那天课下得早,两人便相约一同去逛街,就在她们走出步行街、预备打车回去时意外发生了:邹楠零距离亲眼目睹了车祸的发生,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生与死原来可以挨得这么近!
因为受了刺激,邹楠在打电话回基地时言语含糊不清,让人误以为是她出了车祸,谁知道,就是这一错误竟然成全了她和王睿。
王睿赶到乐峰中医院时,被出来买水的邹楠碰了个正着,她看见王睿急切得连车费也不要找,她看见对方在手术室门口的失魂落魄,她看见对方在误以为自己死亡时差点失横跌倒……她看见了对方的涟涟泪水。
在医院外面玉兰树下的长椅上,两人比肩而坐。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浓郁的芬芳,无星无月,偶尔有清寒的微风吹落树梢的雨滴。
“你怎么来了?”良久,邹楠问。
“我……就是想看看你……没别的。”王睿支吾。
“哦,你怎么没开车?”
“开了,停在基地招待所。”
“如果要回去就早点吧,开夜车不安全。”
“要不我先送你回招待所吧?”王睿扭头关切地看着邹楠。
“不必了,我得等杨芳的家人,他们应该快到了。”邹楠有些茫然地摇头。
“我陪你。”
“不用,你在这不合适,还是走吧!”邹楠几乎是命令。
“我不走……”
王睿突然紧紧攥住邹楠的手,但显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对方坚强面对这个时刻。
邹楠望着王睿,突然嚎啕大哭,王睿缓缓地把对方的头靠向自己的肩,用手轻抚着她的后背,邹楠没有拒绝这一连串的举动,她温热的泪水渐渐湿透了王睿的肩膀。
事实上,那泪水除了因为室友的不幸,也含有被王睿打动的成分,那是她心里永远的秘密。
后来,邹楠回忆那晚,戏说王睿是趁人之危!
“如果我不去乐峰,又哪里有危可趁呢?”
王睿诡辩。
“我需要你的爱情,它比世间所有珍宝的总和还要珍贵……把它赐予我,我将报之以生命。”
王睿握着邹楠的手,郑重其事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