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连芳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老是想要离婚,只是在一段时间内莫名其妙地感到委屈和孤独。一天到晚看哪儿哪儿不顺眼,尤其是看到丈夫健。只记得是在一次同学会后,芳就有了这种感觉。
那天,突然有位女同学向在座男士提出个假设,假如你们老婆和你们亲妈同时落到水中,你们先救谁?男士们嘻嘻哈哈地说,当然先救妈了。妈只有一个,老婆没了,不过再娶一个了。和哪个女人睡觉不叫老婆?有位女士问,你敢当你老婆这么说吗?男士回敬,你问过你老公吗?你老公说先救你你相信吗?大伙就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不知为何?这个假设却牢牢地印在芳的脑海中,回到家后,芳就问丈夫健,健笑嘻嘻说,先救你,你高兴了?要没有同学会,芳本来会高兴的,有了同学会,芳就觉刺耳了,冷冷说,你嘴抹蜜了?健却没察觉到芳的不悦,说,还是我老婆懂事,我先救你婆婆。芳脸就长了,流泪说,我死了,你好娶小老婆是吧?和哪个女人睡觉不叫老婆?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健也恼了,说,你今天没撞到啥吧?假如我和你爸同时落到水中,你们先救谁?说完气呼呼地摔门走了。芳就愣了,她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尽管她也无法回答丈夫,但还是感到自己受到冷落,怎么也想不通婚前对自己山盟海誓的丈夫变化会这么快。结婚不过一年就这样了,等到有了孩子,自己变成老太婆,在丈夫眼中不是更没地位了。
很快芳就被这个可怕的想法折磨得憔悴下去,整天阴沉着脸不说一句话。健看在眼里虽然很心痛,但气头上想冷落一下芳,又忙着料理生意,就没有服软,两个人之间的冷战便由一个假设开始了。芳便更觉感到委屈和孤独,连生意也不管了,心想,和这么个不知冷不知热的家伙生活在一起,还不如离婚算了。
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但她还是决定试探一下丈夫。当晚就向健提出离婚。健先是一愣,继尔大声吼道,离就离,谁怕谁?便再次气呼呼地摔门走了。
健一夜没回来,芳趴在床上流了一夜泪。
芳再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芳开始收拾东西,打好包等着健回来。健直到第二傍晚才回来,看到家中模样吓了一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芳平静说,昨天不是说好离婚了吗?健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好好的,为什么离婚?我做错什么了吗?芳说,是我做错行了吧。健说,离婚总得因为点儿啥吧?芳说,我就是想离婚。健说,芳,你冷静冷静。芳说,我一直很冷静,你要不同意,我就上法院起诉。健不吭声,半晌说,没商量了。芳说,没商量了。健长叹口气说,你打算什么时办手续?芳说,明天上午。健说,上午我有事,下午吧。芳说,行。
芳没料到健会这么痛快答应,由此可见自己在健心目中是何地位了。这种生活,她是不可能忍受的,但心中还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楚感。
第二天上午,健出去了。芳就在家中等着健回来。中午,健没回来。下午两点半,健仍没回来。芳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是盼着健别回来。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难道自己还爱着那个已经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难道自己说离婚只是一时冲动?不行,这样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她迅速说服自己,拔通了健的手机。手机通了,健没有接。芳心如乱草,他是不是故意的呢?但健最后还是接了,冷冰冰地说,我快到家了。芳的心彻底凉了。
芳坐到更衣镜前,发现眼窝涌出一棵晶莹的泪花,忙用手拭去,拿过化装包开始化装。正描着,就感到整个楼房剧烈抖动起来,化装镜开裂,镜中出现了张变形的脸儿。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跑步上楼,打开门气喘吁吁大喊,芳,芳,地震了,快跑。
芳惊呼一声扔下化装包往门跑,刚跑到门前,就感到楼房在倾倒,门前的健猛地扑到了芳的身上……
健醒过来时,住进震后临时搭建起的流动医院。
健截肢了,是双腿高位截肢。幸亏是他扑到芳的身上替芳挡住了一块掉下的天花板,这才使芳仅受了点儿轻伤。
这些日,芳一直守在健的身旁等着健醒过来,从没合过眼。
健睁开眼睛看到了芳,虚弱地说,看样儿咱俩几得过一阵办手续了。
芳一头扑到健的怀中哭了。靠在健坚实的胸前,芳感到了一种从没来有过的幸福与温馨交织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