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格,名字。”年级主任“忽必烈”正在检查一个男生的头发,只见她把一根手指放了一个男生的头发缝里放在男生的头发缝里比划了比划,后边一个男老师迅速递上了一个本子。蒋老师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敲击着讲桌,发出轻微的响声神情有些紧张。
年级主任差不多每个人都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有同学负隅顽抗、不肯抬头的,最终都没逃过年纪主任的法眼,都被一一点起,一一心不甘情不愿的在本子上写上自己的大名。年纪主任似乎对这场战果十分满意,微微向蒋老师点了点头,清了清嗓音说到:“你们班整体还不错,有个别同学的发型达不到标准,限你们这个星期天去剪了,我下周着重检查这几个人,如果还过不了关,那么我就找你们家长来谈谈。”教室里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反对意见。
终于,忽必烈心满意足、气势汹汹的赶到下一个班级,蒋老师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早就听说忽必烈严格,没想到这么严格,幸亏我星期天狠狠心剪了毛寸,不然真就被盯上了。”吴立伟悄悄的对我说到。
我疑惑道:“为什么叫她忽必烈啊?”
吴立伟神秘莫测的笑了笑,道:“这你都不知道,她这个外号都流传了好几届了,你不觉得她长的特别像历史课本上的忽必烈吗?”
我:“……”
“而且她居然有胡子,你看见没?怪不得凶巴巴。”
我:“……”
“我给你翻翻书啊,你好好比对比对。”说着,吴立伟便满桌子的找历史书。
我已经尽力不去想像了,但是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现实中的“忽必烈”与课本中的“忽必烈”居然渐渐重合,现实中的忽必烈更加生动形象,迅速把课本中的忽必烈模糊化,独具一格,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顿悟到,怪不得“忽必烈”这个外号经久不衰,历久弥新了。
我们这个忽必烈主任一方面是严肃的,她总是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各种不该出现的场合:比如在某个同学沉浸于镜子中的自己美貌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她总是忽然出现在这个同学的面前,脸迅速放大,使人产生一种见了鬼的心情;再比如,在某位同学正大汗淋漓、专心致志的沉浸于打小抄的疯狂快感和极度紧张的氛围中的时候,她总是能在正当的时间出现,带走了这位同学的小抄,顺走了这位同学的试卷;更加恐怖的是,当某个同学正与同桌聊的尽兴的时候,某个同学正滋滋有味的看着滋滋有味的小黄书的时候,某个同学正带着耳机沉浸于“玫瑰花的葬礼、埋葬深深爱着的你”许嵩的爱情的悲伤情绪中的时候,一抬头,你就会发现忽必烈正在教室后门的玻璃窗里默默的注视着你,那就真的是比见了鬼还见了鬼了。
另一方面,忽必烈居然是亲切的,她不像历史课本中的忽必烈血腥残忍:在学校的颁奖典礼上,忽必烈一般会用亲切而可爱的笑容,注视着每一位上台领奖的孩子,给人似乎是她得奖了的感觉;在某个同学身体不舒服或者是心情不美丽的时候,只要找到她,她会像一个母亲一样无微不至,让你找到春天般的温暖;当某个同学被外边的小混混或者是社会人员欺负的时候,她则会像老母鸡护犊子一般怒目圆睁,有一种不把对方清理掉誓不罢休的孤勇。
终于,在振华中学刻板的校规下,在忽必烈大杀四方余威下,在蒋老师的谆谆教诲下,17班的面貌焕然一新,就像一堆参差不平的歪瓜裂枣经过正规的流水线雕琢,终于成为一堆尚可入目的标准化产品。男生一律小毛寸绝没有超过手指宽长度的;女生或扎着阿哥式辫子(当然并没有秃顶),或一律剪成解放牌短发。王晓燕校服没敢大改,只稍微让裁缝裤子的小腿部剪小一截,改成了萝卜腿裤。
唯一有区别的地方就是鞋子了,在我还不知道361、安踏、李宁为何物时,我的同桌吴立伟告诉我说:“你看那个男生的鞋,那可是名牌,叫耐克,这鞋得有一千块钱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我一阵无言,盯着台上刚转来的同学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因为前一个星期天我刚和王晓燕逛街买了一双旅游鞋,那双旅游鞋80块钱,是我出生以来最贵的鞋。
这时,吴立伟又发话了:“不过他们家也有钱,听说他爸是团长,他爸到崇来县工作,他也跟着转学过来了。”
“你咋什么都知道?”我接着问道。
吴立伟盯着我,表情似乎在问: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于是,这位新转来的同学也终于让我大开眼界。当然不是他的鞋有多贵、暂时没有校服穿的他的衣服有多贵,他是怎样的与众不同的非标准化产品,而是他的行为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当然人的认知是随着人的经历增多而不断开拓的,比如我以前不能理解小三小四行为,当我在见识到有钱的男人在老家有老婆但依然外地老婆不断,当这几个老婆在知道对方的存在还能和平相处时,我的认知进一步开拓;当我自己工作无依无靠只能依靠自己,又想停下来歇歇时,我对小三小四的心理就会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无非是想日子过舒服一点;但其付出的其他的代价,例如尊严,例如对别人家庭造成的愧疚感是我无法理解的。我想其中衣来伸手的舒服感一定超过了其尊严、愧疚感。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超出了我认知范围男同学,在他转学的第二天便开始疯狂的追求一位女同学。这也不稀奇,初次见面,一见钟情,情不自禁,倒也可以理解。这位女同学在收到一封情书之后,表情是羞涩的,行动是拒绝的。在这个全员女生都看颜值的花样年纪,这位男同学个子低低,皮肤黑黑,显然达不到大部分女生找对象的标准。
于是,在等了几天无回音之后,这位仁兄便放弃了。如果这样就放弃,倒也可以算是一桩美事,才子追佳人,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人们提起来还会为这位仁兄感慨惋惜几句。
然而,就在这位仁兄放弃第一位女生的第二天,班里又一位女生收到了一封情书,便是这位仁兄的。这时,这位女生便毅然决然的拒绝了,试想谁也不会接受一个刚追完其他女生又紧接着气都不喘的追自己的男生。
于是,接二连三,班里的女生都收到了这位仁兄的情书。我没想到,作为又穷又不起眼的我居然也收到了一封,具体内容不加赘述,反正逃不过一堆外貌描写再加心里描写,末了再表达一下对自己的思慕之情,搞得只有这位仁兄是唯一真正了解我的人。终于,这场闹剧以这位仁兄的老父亲调离崇来县,这位仁兄跟着转学结束。
后来班里的人就再也没有收到这位仁兄的消息了。我听到的唯一的消息从王晓燕那里知晓,王晓燕交际广泛,一直和这位仁兄保持着时断时续的联系。王晓燕是这样表述的:在某个不能再凑巧的时间这位仁兄和王晓燕相遇,两人便一起吃了顿饭,相互表达了下离别之情、同学之情,又怀念了下高中单纯无忧的生活,之后又感念了下成人生活的苦乐,最后便又匆匆分道扬镳……
这位仁兄提及他后续发生的事,转学又转学,最后在父亲的安排下进了部队,但因为两男抢一女的老旧俗套剧情又被部队除名,他的老父亲也没有能力再把他留在部队,他便一直混迹于B市……这位仁兄感慨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时期做着那样的事,只是感觉生活很无聊,自己无论掀起多大的波澜,自己的老父亲也注意不到。当意识到自己走偏了一步之后,生活便一直在偏离轨道,无论怎样使力都拉不回来……可是,如果这位仁兄没有偏离他父亲给安排的轨道,那么这时候的他会不会也认为自己走错了所谓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