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初冬,柳枝挂着尖瘦的黄叶,正午的阳光透过枝条,一阵瑟瑟的冷风刮来,叶片飘零的坠落在软绵绵的地上。树枝上依然有山雀盘立在上面,喳喳杂叫声带有几分凄凉。响马河的水乌噎着,拍打着岸边的泥土,一股股浊流被清澈的河水吞没。在河下游柳林密处的一片平坦的净土地上,耸立着一座僧院,僧院正门殿上镌刻着“飞云寺”。此庙宇规模并不宏大,在这片繁茂的柳林里也是煞有神威。庙的前殿和后殿由一条方石甬道连接起来,前殿是供奉神像尊位的地方,虽然庙宇藏在林子深处,可是香炉却圆溶盛大,足可以见证林外有许多香客慕名而来焚香祭祀,对佛的尊崇。殿里除了端坐或者立着的佛像和盛满着灰的香炉外,再也没有什么离奇的古董。唯有闻鸡起舞时僧人击打木鱼传出的清脆的声音,才给古寺增添了活气。万物皆空是僧人泯灭客观事物存在的偏见,也就是这种冷酷的观念让僧人们远离红尘世界,死心塌地静守在佛像前,直到去了他们的极乐天堂。后殿比前殿小的很多,这里是僧人寝食起居的地方,里边住着高僧仙逸长老和他的关门弟子红九天。
前殿缭绕的香烟随着清风飘到店外,洪九天焚香叩头后忙碌着清扫庙堂。洪九天个高五尺,面目白净清瘦,眉似卧剑,双目飞扬,相貌精干,气宇轩昂。五岁那年被仙逸长老从长春城里带进飞云寺。仙逸长老十分爱惜这个精灵的小男童,毫不保留的把全身的武功全部传给洪九天。洪九天能攀檐走壁,倒挂金钩,这是轻功。他的拳脚功夫可堪一绝,近几年他举枪射击的本领不比狙击手相差。洪九天天生聪明,师傅传给的武艺他样样精通,仙逸长老曲指拨算日月乾坤,洪九天已经二十岁小伙子;时下外强入侵,江山被践踏,百姓被蹂躏。他曾经几次下决心让徒儿洪九天出寺,到外面闯荡,把精湛的武功用在救国救民的正道上,只是一见九天便不好开口说出自己的主意,这一日老人终于下定决心,向九天言明自己的意愿。
仙逸长老霞光满面,银须垂胸,宽粗舞立的眉毛增添了老人的岁月,宽宏的声音和郎朗的笑声足以证明老人有着宽厚的性格和博大胸怀。他信步走出大殿,围着庙宇转了几圈,回到前殿把洪九天带回后殿,把心里的话终于讲给洪九天,要他不日出庙下山,去长春拜访父母和妹妹。然后凭自己的本领闯荡世界,为抗日救国做些大事。洪九天听了师傅的话心情激动,叩别师傅求师傅多多予以教会。老人捻动胡须片刻,严肃的告诫洪九天,要是在长春遇到挫伤情感和灾难之事,决不能软弱。刀光剑影,斩狼除暴,这些都是大丈夫之所谓。
仙逸长老一番言表之后,双目紧闭片刻,对洪九天说,昨夜九台道人指津,他的弟子暂遇大难,家藏国宝人参已被东洋人掠走。看来吉林身处困境,你可去长春后找到吉林,助他一臂之力夺回国宝人参。日后你兄弟俩人可同心同德,荡扫倭寇于苍宇,驱外强于华外。仙逸长老向洪九天作了指教后,拿来为他准备的路钱图,送洪九天出庙。这正是:
大厦江山豪杰纵起,一夜狂飙英雄啸聚。
国有大难仙人倾力,雄狮猛虎腾驾云天。
两雄相继足踏河山,壮士雄起陡壁硝烟。
刀丛剑林铁马群雄,横扫倭寇荡平乾坤。
洪九天遵从师命踌躇满志,步履如飞,不日抵达长春。目睹沦陷的满州城心胆破裂,祖国大好河山丧送于东洋人之手,傀儡皇儿溥仪陷于日寇的刀丛剑林之中,东三省雾霾云天,夜不见星斗,昼不见天日,满目苍凉。大街上鬼子兵枪吼刀叫,狗汉奸助纣为虐,兴风作浪,残害百姓。洪九天见状,真是满腔怒火。想起师傅的话让他热血奔腾。他仰天长叹,苍天啊,何时还我江山,让豺狼虎豹淹没于沧海。他按师傅的指点,在南马路一条狭窄的街道口处,去叩敲自己家的破裂门板。
随着敲门的声音,一位老妇人慢慢地推开木门。当她看见站在对面的一个陌生人时,转身要把门关上。洪九天见老人哭肿的双眼带着血丝,急忙抢上一步拦住老人关门,恭敬的对老人家说:“请问老人家,这里可是洪魁的家吗?”老妇人听后微微点头。洪九天从老人的年龄相貌断定,眼前这妇人很可能是自己的母亲。便用试探的口气说:“娘,我是洪九天呀!”老妇人听见自己儿子名,这才仔细的端详洪九天面目。片刻老人泣不成声用沙哑的声音说:“你真是吾儿九天。”“娘呀!正是儿呀。”。老妇女上前攥住洪九天的手。洪九天用另外一只手抱住老娘。久别十五年,今日重逢,亲人就在眼前,母子俩顿时泪流滚动,老人家拉着儿子的手,把他带进起狭窄的小屋。
洪九天随着母亲进了屋子,不由惊住了,屋内炕沿边下停着一尸首,洪九天刚要向母亲问是怎么回事。老人跪在尸体前向儿子哭诉近日里发生的悲惨之事。
溥仪在长春当上皇帝,长春改名叫新京,成立了满州国。日本人要强化满州国的社会治安,勾结政府里的旧官员,网罗社会渣滓,使汉奸警察横行。汉奸警察欺压百姓,奸淫民女,强占他人财产。四马路渣滓金彪原是匪道上的恶霸,当上了伪警察所所长。他和宪兵队长三木,还有三木的四个哥们结拜成兄弟;金彪手下有几个警察,是他的鹰犬兄弟,于是十三个人结成十三太宝。这十三个恶霸把四马路搅得天昏地暗,只要他们知道谁家的财产厚,非要宰你一刀刮你一笔。若是看中谁家的女子,非要弄到手糟蹋了才罢休。
前几天金彪路过洪魁家的小杂货铺门前,看见洪九天的妹妹洪苗,正在门外小铺子上给顾客拿东西,立刻被洪苗的姿色吸引住了,上前动手调戏洪苗。洪苗的未婚夫上前阻止,被金彪手下的人按在地上乱拳猛打,小伙子不服挣扎着和他们搏斗,被金彪的人用刀砍死。洪魁见女婿被杀抄起斧头去砍歹徒们,老人毕竟是年纪大了手中的斧头被歹徒们夺去,一个歹徒用斧头把老人的脑袋劈成两半,老人倒在血泊里可怜的离开人世。洪母当时吓得昏死过去,才免于非命。金彪和歹徒们把洪苗捆回警察所,请日本宪兵队长三木先尝鲜,然后准备轮奸洪苗。当三木往下脱衣服时,洪苗趁其不备拽下他身上的匕首,插胸自尽。凶残的鬼子把洪苗的尸体弄回去喂了狼狗。
老人向儿子讲完自家的遭遇后,欲哭无泪。趴在洪魁身上用拳去打自己的脑袋。洪九天本是受师命先回家探亲,看到离别十五年的父亲竟是一具死尸,妹妹又被狼狗食用,他的心倾刻碎了。仇恨的怒火在燃烧,他怒不可遏,他疯了一样趴在父亲的身上放声痛哭。
洪九天买来两口棺材,在邻里的帮助下埋葬了父亲和妹夫,又在父亲和妹夫的坟边给妹妹挖了同样的墓。
埋葬了亲人后,洪九天决意把母亲送往县城表哥家里寄养,等杀了仇人后再来陪伴老母。
县城相对比新京要安静一点,虽然也驻着鬼子和宪兵队,但是像金彪这样怙恶不悛的野兽暂时还没有。洪九天表哥苏君是警察所里的警察。洪九天把老母暂时托付给表哥照料,苏君十分同情姑姑一家的遭遇,表示一天定孝敬姑母,让洪九去干大事。兄弟二人聊了一个通宵,苏君向洪九天表白虽然自己当警察,只是为了谋生糊口,但绝不能干坑国害民的伤天害理之事。更不可能给日本人当走狗,干对不起祖宗的事。洪九天佩服哥哥的正义之举,叮嘱他一定要有中国人的骨气,作些于国家有利的事情,有机会倒转枪口对准日本鬼子。天亮之后洪九天辞别母亲,告别苏君去长春找金彪报仇雪恨。
从县城去长春要从南门出城,在离南门五里的地方有个岔路口,向西是通向长春的路,往东就是通往大山里的道。洪九天刚要踏上去往长春的路,只见从东边走来四个人。这四个人头上挂着白霜,风尘扑扑的样子,好像一夜没休息。走在前边的大脑袋壳儿看见洪九天便高声问:“山人,往前走是县城吗?”洪九天心里有事很不耐烦,懒得回此人的问话,只是用手一指,意思是告诉来人前边就是县城。问路的人就是刘大脑袋,他见洪九天很怠慢自己,心中顿时发火,这个山寨王怎么能忍受如此的冷落,他立刻翻脸,竟然出口不逊的向洪九天嚷着:“什么鸟儿,老子今天碰见个哑巴鬼,晦气,真他妈晦气。”
他的话并没有激怒洪九天,洪九天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一心赶路。刘大脑袋见红九天不搭理他,更有些火上浇油,又一次朝着洪九天无理吵起来:“你看那个犊子,又聋又哑。”刘娟听了刘大脑袋的话禁不住笑出声。刘大脑袋见刘娟在嘲闹自己,更是恼火,又接着向洪九天骂了一声。
洪九天再也不能容忍对方的辱骂,他停住脚步,冲着刘大脑袋喝问:“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刘大脑袋对洪九天的喝问毫不在乎,挺着脖子喊叫着:“老子是响马河的刘大脑袋,今天来教训教训你这个装聋卖傻的东西。”
刘大脑袋果然箭步奔向洪九天身边,洪九天刚要说话,刘大脑袋已经蹿到洪九天身边,伸手去抓洪九天。洪九天见刘大脑袋的手伸向自己,猛然出手攥住刘大脑袋的手。洪九天稍稍加点劲,刘大脑袋顿时觉得手的骨头碎了,心几乎跳到胸外。洪九天见刘大脑袋嗷嗷的叫着求饶,放开他的手后退几步,像一座山一样立在刘大脑袋的对面。
这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吉林在旁边一眼看出洪九天的功夫出众超群,不在自己之下。吉林上前几步走到洪九天跟前,双手抱拳向洪九天施礼,表示歉意说:“这位高人,是我兄长粗野蛮横,不讲道理得罪了您。高人知礼仪让人几分,可敬,可敬。”洪九天见赔礼的人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又很稳重温和,急忙抱拳还礼。吉林见眼前的人很有礼节,相貌不同寻常,倒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于是自己先抱拳向对方说:“敢问高人贵姓大名。”洪九天也从心里喜欢吉林,抱拳回话说:“小人姓洪名九天。就叫我洪九天好了。敢问您姓什名谁?”吉林一听对方就是师傅说的飞云寺的洪九天,于是笑着:“洪老弟,我就是古观的吉林呀!”
洪九天真的见到了吉林,高兴的满脸飘起红霞,上前同吉林抱在一起。两个人虽然只是头一次见面,可是亲如故人。
两人拥抱片刻,又相互问师傅的好。刘大脑袋手也不疼了,跑过来拜见洪九天。吉林又把刘娟和于得水介绍给洪九天。
君子直言,吉林把自己要去县城救人的事讲给洪九天。洪九天也把自己家的遭难告诉吉林等人。眼前的事把巧遇的五个人紧紧地连在一起,也是志同道合的缘故,五个人在岔道口处停下来商议怎样办理这些事情。
五个人经过一阵商量决定分两路而行,刘大脑袋,于得水,刘娟去县城苏君家住下,伺机救小伙计三人。洪九天同吉林功夫高深去长春收拾十三太宝,等吉林洪九天收拾十三太保后,回县城苏军家里同刘大脑袋等人相聚。这正是:
英雄出世事纷争,营救兄命必惩凶。
三岔路口议大事,兵分两路显神通。
新京城内血飞溅,黄泉路上送鬼魂。
县城牢里巧施计,于花三人命回生。
吉林洪九天两个青年壮士,晓行夜宿不日到了满州国的都市新京。三人到新京住在四马路一家看不起眼的客店,因为此处离金彪很近。避免少招惹是非,两人不去酒馆,在街上买些可口的食物在客间里充饥。他们吃食物的同时研究着怎样找到金彪的准确住址,再去收拾他们这些恶魔。
二人正在小声说着话,只听隔壁房间里传来一个女子和一老汉的哭泣声。吉林急忙同洪九天一起去隔壁瞧一瞧,里边为什么事情哭得十分悲切。他们轻轻地叩开老汉的客间门,只见屋内两位年近五旬的老人哭得两眼红肿。两位老人看见门前站着陌生人,立刻惊恐万状,一个劲儿地把身子往墙壁上靠。吉林见二老十分害怕的惊慌样子,十分和气的与他们搭话。老人见来人说话说话和气,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是恶人,在吉林的询问下说出他们的遭遇。
两位老人本是在四马路边上摆地摊的,以卖香油小料为生。家住在离摆摊儿很近的一间低矮破旧的土屋里。二老生有一女天资美丽,小时候算命先生占卦说小女孩儿长大能手握钱权大印,日后定有出息。二老记住先生的话,勤俭度日供女儿读书。一晃女儿雨先年长16岁被二老送到城里读国学。女大十八变,雨先长得水灵灵的靓丽聪明,在学校里品学兼优。前两天雨先放假回来同往常一样,帮助老母打点小摊的生意,倒霉的事突然降临这个可怜的家庭。十三太保的头子金彪从地摊儿路过,看见美丽如花的雨先,这禽兽即生歹意,让群徒暴力强抢雨先,并且威胁二老夫妇马上离开新京,要是见到他们一定送上鬼门关。二老女儿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抢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加之金彪等人的威胁恫吓,不敢不弃了地摊儿,又不敢回家只好偷偷的住进小客店。
老人的惨遇同洪九天家的遭遇如出一辙,又是一个人所为。洪九天听后怒发冲冠,吉林气得两胁生烟。他们安慰二老一番后,决定当晚出手,尽快干掉金彪和他的十三太保,为民除害。老人知道金彪及十三太保的住址,他告诉吉林从这家客店往东走五里路,站在十字街口就可以看见金彪家的小二楼,十三太保也住在金彪家里鬼混。
金彪的二层楼在矮它半截的围墙护卫下,当夜幕尚没全笼罩的时候,影影绰绰的像一座阴池鬼宅,大门旁边两盏对称的红灯笼是金家富贵与势力的招牌。小楼一层门檐上挂着一对白灯,把小院照得十分阴森。洪九天和吉林在围墙的阴暗地方纵身飞起,轻轻的落到院子边上,两个人象燕子一样敏捷的到了房门口,探头向屋子望去,一张圆桌围坐着十几个面目凶恶,狡猾狰狞的家伙。他们有穿警察服装的,有穿礼服胸前飘着领带的,还有几个身着和服的日本人。吉林耐心的数了数桌边有十三人,他断定这就是新京的十三太宝。他趴在洪九天的肩头说:“十三个恶棍一个不少。”洪九天也小声的说:“全在里面,一个也不能让他跑掉。”两个说完把身子紧贴在墙上,等十三太宝集中精力饮酒的时候出手,一举把他们送上西天。
金彪是老大,在他的指挥下众歹徒每人喝了三杯。正应了酒过三巡兴趣生起这句话,十三太宝酒兴正浓,边饮酒边谈起花花事来助兴。门外的吉林和洪九天见时机已到了,两个人一步蹿入大厅,吉林返手把屋门的门栓插上,来了个关门宰狗,室内杀狼。
凭吉林的洪九天的武功,两把雪亮大刀闪着寒光,溅起道道血光,只是一分钟的时间金彪十三太宝身首断离,倒在血泊中。
楼上的家人听到楼下有声音,下来瞧看,当他们在楼梯上看见屋里横尸倒地,鲜血满屋的时候,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往楼上跑。吉林紧随其后,洪九天也窜上来,金彪的妻子和十三太保带来到娘们正在打牌,被双眼闪着仇恨火焰的洪九天举刀全部砍倒丧生。
吉林洪九天回到楼下,望着死去的恶棍痛快极了。洪九天从地上拾起一支筷子,蘸上鲜血在墙上书写一行血淋淋的大字:杀人者新京大侠也。
吉林和洪九天离开金彪的宅子,直奔小客店找到雨先的父母,给足他们足够的路费,吩咐二老快快离开此地。二老辞谢二位复仇的恩人,不肯离去。吉林这才想起来雨先还关在金彪的宅子,便同洪九天立即返回去营救雨先。
二人迅速赶到金彪宅内,快步窜上二楼,在一间小屋里找到浑身一丝不挂的雨先被捆绑着手和双脚。吉林急忙找来金彪老婆的衣服给雨先披上,然后解开雨先身上的绳子。雨先很快的穿上衣服后被洪九天背起来,同吉林飞一样的离开金宅。
吉林二人把雨先交给父母,并送父女三人连夜离开新京赶往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