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杏林医论:李德新临证经验集
- 于睿
- 7字
- 2021-04-07 15:36:33
第二章 专病论治
第一节 慢性萎缩性胃炎
慢性萎缩性胃炎属慢性胃炎的一种,以胃黏膜固有腺体萎缩,黏膜变薄,黏膜肌层变厚,胃酸分泌减少,或伴有肠上皮化生或假幽门腺化生为其病理特点,以上腹部疼痛、胀痛、嗳气、纳呆、日久不愈则消瘦、乏力为主要表现。纤维胃镜及病理检查是本病确诊及分型的最主要依据。中医学并无萎缩性胃炎这一病名,而据其临床表现,可将其归属于中医学“胃痞”、“胃脘痛”、“嘈杂”、“痞胀”、“呕吐”等范畴。中医学认为本病病因不外乎饮食不节、情志所伤与脾胃虚弱。
一、病因病机
李师认为脾胃虚弱、升降失常为其基本病因病机。脾胃为仓廪之官,主受纳及运化水谷。《素问·平人气象论》中提到“人以水谷为本”“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等理论都说明脾胃的重要作用,即“内伤脾胃,百病由生”。李师认为饮食内伤,情志不畅,伤肝损脾为其主要病理因素。《寿世保元·心胃痛》中提到:“胃脘痛者,多是纵恣口腹,喜好辛酸,恣饮热酒煎煿,复食寒凉生冷,朝伤暮损,日积月深,自郁成积,自积成痰,痰火煎熬,血亦妄行,痰血相杂,妨碍升降,故胃脘疼痛。”故饮食不节,过饥过饱,均易导致本病的发生。另外,肝属木,脾属土,二者在本病的发生发展上有着密切的联系。肝主疏泄,条畅气机,能促进脾胃运化,脾胃健运又可以使肝脏发挥正常的疏泄功能。
(一)脾胃虚弱,中气不足
素体脾胃虚弱者,或因饮食失调,或食生冷或因过用寒凉药物。这里所指寒药不仅是中药的寒药,也可引起胃黏膜的损伤,导致中阳不振。或病延日久,阴伤及阳,导致脾阳亦虚,运化失健,不能化气行水,水湿停于中焦。故若素体脾胃虚弱,运化失职,中阳不足,中焦虚寒,均可引发本病。
(二)胃阴不足,津液耗伤
胃阴不足,津液耗伤,因脾虚日久,运化失司,湿热内生,或因饮食失节,过食辛辣厚味(辣椒、花椒、胡椒),肥甘热邪滞于中焦肺腑,煎熬津液,耗伤胃阴。或因饮食失节,经常不规律或食物单调,缺乏蛋白质或维生素B族,亦可损伤胃腑。
(三)肝失条达,气逆犯胃
若情志失调,肝失条达,横逆犯脾,气逆犯胃,可致“木旺乘土”,若由于情志失调,恼怒伤肝,肝气郁结,肝失疏泄,横逆犯胃,不耐肝脏的克制,可致“土虚木乘”,致使胃失和降,出现肝胃不和之证,发为本病。本病病位在胃,但也涉及肝、脾、肾,因脾与胃相表里,胃病及脾,导致脾胃同病,肝主疏泄,调节脾胃功能,肝气横逆犯脾,肝肾同源,病则相传,脾与肾是后天与先天之关系,当机体肾虚时,先天失其对后天脾胃之温养,导致脾胃虚弱。如《沈氏尊生书·胃痛》所说:“胃痛,邪干胃脘病也……惟肝气相乘为尤甚,以木性暴,且正克也。”又如《临证指南医案·郁》所言:“郁则气滞,其滞或在形躯,或在脏腑,必有不舒之现证。盖气本无形,郁则气聚,聚则似有形而实无质,如胸膈似阻,心下虚痞,胁肋背胀,脘闷不食,气瘕攻冲,筋脉不舒。”故可见情志致病在胃部疾病中非常常见。
(四)久病入络,气滞血瘀
久病入络,气滞血瘀。“久病入络”,“气既久阻,血亦应病,循行之脉络自痹”。本病久经不愈,可有血瘀之变,造成血瘀的原因,一是久病入络,络伤则血痹,络道阻塞而成瘀;二是肝气郁结,气郁日久导致血瘀,积而成瘀,致瘀血积于胃络,而成郁结;三是胃阴不足,化热伤络,络伤血溢,积而成瘀。
(五)外感内伤,脾胃湿热
外感暑湿、寒湿,内侵脾胃,水湿内停;或饮酒过度,酿湿生热,损及胃腑;或肝郁脾虚,脾失运化,蕴生湿热,而致痞满、嘈杂、反酸、胃脘灼痛等症。
(六)气滞不行,瘀血阻络
胃病日久,迁延不愈,气血阻滞胃腑;或术后损脉,瘀血内生,胃络失于滋养;或情绪不畅,肝气郁结,气滞血瘀,可致胃痛发作、嗳气痞满等症产生。正如《临证指南医案·胃脘痛》云:“胃痛久而屡发,必有凝痰聚瘀。”脾为太阴湿土之脏,喜温燥而恶寒湿,得阳气温煦则运化健旺。胃为阳土,喜润恶燥,为五脏六腑之大源,主受纳、腐熟水谷,其气以降为顺,不宜郁滞。脾主升清,胃主降浊,脾气主升,胃气主降,如《临证指南医案·卷三·脾胃》所云:“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
(七)虚火内生,胃阴不足
恣食肥甘辛辣,饮酒过度,蕴湿酿热,日久不愈,灼伤胃络;或气滞血瘀,病邪留滞,瘀久化热;或肝气久郁,化而为火,上述原因均可灼烧胃腑,损耗胃阴,而发为胃脘灼痛,口干咽燥、大便干涩等症。
综上所述,本病总因脾胃升降失常则可致气机失调,脾胃壅滞,即“不通则痛”,致使本病发生。本病之初病机较单纯,多为寒邪客胃、饮食停滞、肝气犯胃、肝胃郁热、脾胃湿热等,属实证;久则常由实转虚,而见脾胃虚寒、胃阴不足等,属虚证。也有起病即见脾胃虚寒者,也属虚证。病久因实致虚,或因虚致实,以及多种因素相互影响,可以形成寒热虚实并见的复杂证候。本病预后一般较好,实证治疗较易,邪气去则胃气安;虚实并见者则治疗难度较大,且经常反复发作。若影响进食,化源不足,则正气日衰,形体消瘦。若伴有吐血、便血,量大难止,兼见大汗淋漓,四肢不温,脉微欲绝者,为气随血脱的危急之候,如不及时救治,亦可危及生命。
二、辨证特色
李师根据多年临床经验,将本病分为以下3种证型,治疗以理气和胃止痛为基本原则。旨在疏通气机,恢复胃腑和顺通降之性,通则不痛,从而达到止痛的目的。胃痛属实者,治以祛邪为主,根据寒凝、食停、气滞、郁热、血瘀、湿热之不同,分别用温胃散寒、消食导滞、疏肝理气、泄热和胃、活血化瘀、清热化湿诸法;属虚者,治以扶正为主,根据虚寒、阴虚之异,分别用温中益气、养阴益胃之法。虚实并见者,则扶正祛邪之法兼而用之。
(一)脾胃虚弱型
症见:胃脘胀痛,以胀闷为主,食后胀甚,纳差,嗳气,大便偏稀或先干后稀,头昏神疲,舌淡苔薄白,脉弦缓或细弱。治法:健运脾胃,兼补气血。
李师治疗本证多以四君子汤为底方,药用党参、云苓、焦术、甘草等。若证属脾胃气虚兼痰湿之证,症见神疲乏力,食少便溏,胸脘痞闷,呕恶,肢倦重浊,舌淡苔白厚腻,脉沉细者,多在四君子汤的基础上加上姜夏、陈皮,即以六君子汤为底方,再察兼证,随症加减。若证属脾胃气虚兼气滞之证,见胃脘痞闷疼痛,甚则连及胁肋,纳呆呕恶,矢气则舒,舌淡苔薄白,脉沉弦者,多在四君子汤基础上加木香、砂仁,即香砂六君子为底方,随症加减。对于四君子汤,六君子汤,汪昂在《医方集解·补养之剂》中云:“此手太阴、足阳明药也。人参甘温,大补元气,为君。白术苦温,燥脾补气,为臣。茯苓甘淡,渗湿泻热,为佐。甘草甘平,和中益土,为使也。气足脾运,饮食倍进,则余脏受荫,而色泽身强矣。再加陈皮以理气散逆,半夏以燥湿除痰,名曰六君,以其皆中和之品,故曰君子也。”
(二)肝胃不和型
症见:胃脘胀痛,连及胁肋,嗳气频繁,甚则呕秽,有时泛酸或苦水、心烦易怒,头昏寐差多梦,大便不调,情绪易于激动,每于生气后发病,舌淡红,苔薄白或薄黄,脉弦。治法:疏肝和胃,理气降逆。
李师提出肝脾不和有“肝木乘土”和“土壅木郁”两种情况,治疗时前者应以敛肝为主,后者多以疏肝为主。李师治疗时多将疏肝与抑肝两法先后或同时进行,从而双向调节,使肝气平衡。即在补益脾胃的同时,加以逍遥散、柴胡疏肝散、木香顺气汤、四磨汤之属以调肝和脾。另外李师认为肝胃失调,脾气受伐,久则络脉瘀滞,易呈气虚血瘀之象,此当从“气血”论治,宜加用调气理血之法,调气者,益气、理气、降气皆是也,如党参、焦术、柴胡、郁金、香附、香橼、佛手之属;理血者,活血、补血是也,如丹参、赤芍、当归、桃仁、红花之属。脾气健,肝木调,气调血行,病乃愈。
(三)脾胃湿热型
症见:胃脘胀痛明显,嗳气不爽,口中黏腻,或口苦口臭,大便不调,胸闷痞塞,纳差,食后胀痛加重,有时口舌糜烂。舌质红,苔黄厚腻或黄白腻,脉弦滑。治以清热泄浊、和胃消痞。
湿为阴邪,其性重浊黏腻,易阻碍气机,然气机受阻,又可使湿邪不得运化,故祛湿常配以行气,以求气化则湿亦化之功。李师常用平胃散治疗。张秉成在《成方便读》中提到:“平胃者,平胃中之敦阜也……苍术辛温燥湿,辟恶强脾,可散可宣者,为化湿之正药。厚朴苦温,除湿而散满;陈皮辛温,理气而行痰,以佐苍术之不及。淡物不可太过,过刚则折,当如有制之师,能戡祸乱而致太平,故以甘草中州之药,能补能和者赞辅之,使湿去而土不伤,致于平和也。”阴虚兼湿者,以猪苓汤主之。
三、治疗心得
(一)宜益气补中,少佐行气理血,补消兼施
本病以脾胃虚证为多见,但往往虚中夹实,如脾胃虚弱夹湿、夹瘀等。故李师指出治疗时应以甘温益气调中为主,但需少佐辛散、行气、理血之剂,一则可防补益药壅塞之弊,使其补而不滞;二则可使气血通行有度,使邪实自消、瘀滞自除。对于本病李师多用东垣之方治疗,以平胃散、黄芪建中汤、四物汤、四君子汤、五苓散五方最为常用。李东垣在《脾胃论·脾胃胜衰论》一书中提到:“予平昔调理脾胃虚弱,在此五药中加减,如五脏证中互显一二证,各对证加药无不验。然终不能使人完复。”此五药即指上之五方。李师治疗之时,亦多以此五方为底方,先健脾胃之气,再加以木香、陈皮、砂仁、丹参、桃仁、红花等行气消痞,活血化瘀。一补一行,一收一散,补消兼施,共奏健脾胃之功。
(二)宜健运脾胃,调理气机,通则不痛
脾胃气机失调,脾不升清,胃不降浊,气机壅滞,不通则痛。《医学真传·心腹痛》将“不通则痛”的理论应用于本病,书中言:“夫通者不痛,理也。但通之之法,各有不同。调气以和血,调血以和气,通也;下逆者使之上行,中结者使之旁达,亦通也;虚者助之使通,寒者温之使通,无非通之之法也。”李师治疗本病时亦多效本法,每多验效。再者,肝气疏泄失常可影响脾胃功能。肝气疏泄不及,土失木疏,可致脾胃气滞,疏泄太过,肝气犯胃,可致脾胃不和。如《素问·六元正纪大论》提到:“木郁发之,民病当心而痛。”故治疗时应注意疏理肝气,滋养肝阴,肝气调,则脾气舒,如“治肝可以安胃”之说,又有“治胃病不理气非其治也”之说。故李师在遣方用药时多在补益脾胃之时加以四磨汤、小柴胡汤、逍遥散等,予柴胡、郁金、佛手、川楝子、延胡索、当归、枸杞、沉香、乌药之类。需注意的是疏肝之中勿忘滋阴,养肝之中勿忘疏滞,和中寓补,补中寓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并能防微杜渐。
(三)宜先化湿运脾,行气和胃,慎用燥剂
脾为太阴湿土,居中州而主运化,其性喜燥恶湿。湿邪滞于中焦,则脾运不健,胃气失和。李师治疗时多以五苓散为主方,燥湿运脾,行气和胃。然阴虚者则不宜应用过燥之品,如吴昆在《医方考·平胃散方论》中提到:“惟湿土太过能用之,若脾土不足及老弱、阴虚之人,皆非所宜也。”故肝胃气滞,化热伤阴,夹湿浊者,宜行气清热,热已清,湿已祛而阴未复时再予养阴。药物所致阴虚而尚有余湿,停服原药,先复其阴,阴液渐充,再化其湿。李师常用猪苓汤以利水清热养阴。赵羽皇曰:“仲景制猪苓汤,以行阳明、少阴二经水热,然其旨全在益阴,不专利水。”
四、验案举隅
病案1:
吴某,男,51岁。初诊日期:2010年10月14日。
主诉:胃中嘈杂2个月,加重1周。
病史:患者半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胃中嘈杂不安,偶有胃痛。无恶心呕吐等症状,遂就诊于某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查胃镜示萎缩性胃炎,予以对症治疗(具体用药用量不详),症状好转。2个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胃中嘈杂加重,遂来诊治。
现症:胃中嘈杂,甚则痞闷,疼痛,昼轻夜重,纳呆,二便如常,舌紫暗,苔薄白,脉沉弦。
中医诊断:胃脘痛 证型:肝胃不和。
治疗原则:疏肝理气,和胃止痛。
处方:党参20g 云苓15g 焦术15g 木香5g
砂仁10g 枳壳10g 厚朴10g 丹参20g
延胡索10g 内金15g 藿香10g 甘草10g
上诸药服7剂,每日1剂,水煎分3次口服。
二诊:药后诸症悉减,但觉食后胃中嘈杂,舌淡苔薄白,脉沉弦。
处方:党参20g 云苓15g 焦术15g 木香5g
砂仁10g 吴茱萸10g 黄连10g 莱菔子15g
丹参15g 延胡索10g 内金15g 甘草10g
上诸药服7剂,每日1剂,水煎分3次口服。
三诊:药后诸症悉减,偶有腰酸膝软,两目干涩,舌淡边有齿痕苔薄白,脉沉弦。
处方:党参20g 云苓15g 焦术15g 香橼10g
佛手10g 藿香10g 砂仁10g 内金15g
枸杞15g 菊花15g 柴胡10g 甘草10g
上诸药服7剂,每日1剂,水煎分3次口服。
药后诸症均减,随访至今,未见复发。
按语
李师认为胃脘痛的病位在胃,与肝、脾有密切关系。其病因主要有饮食所伤和情志不舒两个方面。在临证时应根据胃痛及兼证的不同,分别按寒热虚实进行辨证论治。如寒邪客胃,饮食失调,肝气犯胃,瘀血停胃等多属实证,如胃阴不足、脾胃虚弱者多属虚证。实证者多痛势急迫而少休止,痛处拒按,食后益甚;虚证者多痛势缓慢,时作时止,痛时喜按,食后或可减轻,此为辨证的关键。实者多从热化,虚者寒化居多。关于胃痛的治疗,应以理气和胃为基本原则。本例证属本虚标实,本虚为脾胃虚弱,标实为肝气郁结横逆犯胃,以本虚为主。故选四君子汤以益气健脾,《医方集解·补养之剂》:“此手足太阴、足阳明药也。人参甘温,大补元气为君。白术苦温,燥脾补气为臣。茯苓甘淡,渗湿泻热为佐。甘草甘平,和中益土为使也。气足脾运,饮食倍进,则余脏受荫,而色泽身强矣。”加木香、砂仁以行气和胃,枳壳、厚朴以行气消滞,丹参活血化瘀,延胡索止痛,内金消食和胃,藿香化湿和胃,如《本草正义》:“藿香,清分微温,善理中州湿浊痰涎,为醒脾快胃,振动消阳妙品。”共奏疏肝理气、和胃止痛之功。
患者二诊诸症悉减,但觉食后胃中嘈杂,舌淡苔薄白,脉沉弦。处方以香砂四君子汤温中健脾理气。李师认为气机不调乃是导致各种疾病发生的关键,只有气机调畅,人体各组织器官才能发挥正常的生理功能,若升降失调,出入失序,则杂症丛生。此即“百病皆生于气”。患者此时正气渐复,故可合左金丸以治肝火,莱菔子行气化痰除胀,延胡索行肝胃之气,条达中焦气机,丹参活血止痛。
患者三诊诸症悉减,偶有腰酸膝软,两目干涩,舌淡边有齿痕苔薄白,脉沉弦,可见其肝郁症状缓解,而在脾虚基础上,又兼有肝肾两虚,故仍以四君子为君以健脾益气,香橼配伍柴胡、佛手以疏理肝气,香橼如《医林纂要》云:“治胃脘痛,宽中顺气,开郁。”《本草通玄》:“香橼性中和,单用多用亦损正气,与参、术同行则无弊也。”方中加枸杞、菊花以滋阴明目。
李师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标本兼顾,辨证论治,祛邪而不伤正,扶正而不留邪。用药随症加减,药证相符,收到显著疗效。
病案2:
张某,女,33岁。初诊日期:2009年12月23日。
主诉:胃脘痞闷、疼痛数年,近1个月加重。
病史:萎缩性胃炎病史2年。
现症:胃脘痞闷,疼痛,泛酸,面色萎黄,形体消瘦,小便可,大便溏。舌淡苔薄,边有齿痕,脉沉弦。
中医诊断:胃脘痛 证型:脾胃虚弱。
治疗原则:健脾和胃,缓急止痛。
处方:党参20g 云苓15g 焦术15g 半夏10g
陈皮10g 木香5g 砂仁10g 吴茱萸10g
黄连10g 丹参20g 元胡10g 甘草10g
上诸药服7剂,每日1剂,水煎分3次口服。
二诊:药后诸症悉减,时脘痞腹胀,偶有泛酸,神疲乏力,舌淡苔薄白,边有齿痕,脉沉弦。
处方:党参20g 茯苓20g 炒白术15g 吴茱萸10g
黄连10g 百合20g 乌药10g 丹参20g
砂仁10g 内金15g 枳壳15g 甘草10g
上诸药服7剂,每日1剂,水煎分3次口服。
三诊:药后胃脘痞闷疼痛减轻,时少寐,胸闷,舌淡苔薄白,脉沉弦。
处方:党参20g 云苓15g 焦术15g 木香5g
砂仁10g 香附15g 郁金15g 柴胡10g
桔梗10g 丹参15g 元胡10g 甘草10g
上诸药服7剂,每日1剂,水煎分3次口服。
四诊:药后胃脘痞闷显著减轻,饮食二便如常,舌淡,苔白厚,脉沉弦。
处方:党参20g 云苓15g 焦术15g 半夏10g
内金15g 砂仁10g 丹参20g 元胡10g
麦芽20g 炙黄芪30g 山药15g 甘草10g
上诸药服7剂,每日1剂,水煎分3次口服。
药后诸症均减,随访至今,未见复发。
按语
李师认为脾胃虚弱一般病程较长,泄泻时发时止或时轻时重,大便溏,色淡无臭,时夹杂有不消化的食物残渣。食多可见腹胀、大便多,而平素多食欲不振,面色萎黄,神疲倦怠,形体瘦弱。其病因主要为劳倦过度、或久病伤及脾胃,以致脾阳不足,中焦虚寒。或者过服寒凉药物或食物而致脾胃虚寒。脾胃虚弱多病程较长,脾气虚的症状主要有气短乏力、头晕、大便溏泄甚至面色苍白;脾阳虚主要表现在胃腹冷痛,进食生冷油腻则腹痛泄泻,大便稀;胃气虚主要表现为胃胀、胃痛、呃逆、食少、饭后胀满;胃阴虚主要表现为虚火上炎,口干、易饥,胃酸而隐痛不适,或口舌生疮等。
患者一诊以健脾理气、活血止痛为主,以香砂六君子汤为主方,柯琴曰:“《经》曰:‘四君子气分之总方也,人参致冲和之气,白术培中宫,茯苓清治节,甘草调五藏,胃气既治,病安从来,然拨乱反正又不能无为而治,必举大行气之品以辅之。则补者不至泥而不行,故加陈皮以利肺金之逆气,半夏以疏脾土之湿气,而痰饮可除也,加木香以行三焦之滞气,缩砂以通脾肾之元气,而贲郁可开也,君得四辅则功力倍宣,四辅奉君则元气大振,相得而益彰矣。’”合左金丸以清泻肝火,加丹参、元胡活血止痛。李师认为香砂六君子汤水煎液对胃黏膜出血有显著的治疗效果,对胃黏膜损伤有促进自愈的疗效。
患者二诊时症减,而脘痞腹胀,故以四君子汤为主方合左金丸以疏肝健脾,加百合以滋胃阴,合以行气止痛消食之品。关于乌药在《本草求真》中曰:“凡一切病之属于气逆,而见胸腹不快者,皆宜用此。功与木香、香附同为一类。但木香苦温,入脾爽滞,每于食积则宜;香附辛苦入肝胆二经,开郁散结,每于忧郁则妙。此则逆邪横胸,无处不达,故用以为胸腹逆邪要药耳。”故合乌药以理气。
患者三诊时胃脘痞闷疼痛减轻,时少寐,胸闷。故配以香附、郁金、柴胡等疏肝理气之品以解胸闷。李师认为,在调理脾胃时,还应兼以宣通肺气。因脾主运化水谷,化谷如沤,肺主布散精微输布如雾,脾需肺之协助,才能完成水谷精微的布散,正如《素问·经脉别论》所云:“脾主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肺主宣发肃降,脾胃主升清降浊,同司气机升降。由此,治脾莫忘理肺,治肺必究其脾。
患者四诊时二便如常,可见积滞已退去,故以补益之剂以恢复脾气,合以麦芽以消胃,如《滇南本草》中云:“宽中,下气,止呕吐,消宿食,止吞酸吐酸,止泻,消胃宽膈。”
患者五诊时诸症已减,重用黄芪以益气,合以温补脾阳之附子、肉桂,合莲肉以补脾止泻。
结合本医案,李师治疗脾胃虚弱型萎缩性胃炎善用香砂四君子汤为主方,先兼以止痛、活血化瘀之品,后以补益血气为主,使邪去而正复。
病案3:
杜某,女,55岁。初诊日期:2009年4月22日。
主诉:胃脘疼痛1年余,加重2周。
现症:胃脘胀痛,入夜尤甚,口干乏味,胃纳呆滞,大便干结,舌淡红苔薄白,脉沉弦。既往胃镜示:萎缩性胃炎。
中医诊断:胃脘痛 证型:脾胃湿热。
处方:党参20g 云苓15g 焦术15g 香橼10g
佛手10g 丹参20g 元胡10g 桃仁10g
红花15g 枳壳10g 莱菔子20g 甘草10g
上诸药服7剂,每日1剂,水煎分3次口服。
二诊:药后胃中灼热减轻,甚或疼痛,便秘缓解,时心胸疼痛,舌淡红,苔中心黄白而厚,脉弦细。
处方:党参20g 云苓15g 焦术15g 吴茱萸10g
黄连10g 川楝子15g 柴胡10g 郁金15g
酒军10g 枳壳10g 厚朴10g 甘草10g
上诸药服7剂,每日1剂,水煎分3次口服。
按语
李师认为本证由感湿邪或饮食不节、过食肥甘,酿成湿热,内蕴脾胃所致。症见脘腹痞满、体倦身重、大便溏泄、身热口苦、渴不多饮、尿少而黄,甚至面目皮肤发黄如橘子色,舌苔黄腻,脉濡数。治以清热利湿为主。该证较为常见。脾胃湿热证的形成,虽然病因病机有多种,但脾胃功能状态是决定因素。无论是先天禀赋不足或后天失调所致,总能找到脾胃虚弱的病本。脾胃虚弱,不能正常运化谷物水液,水反为湿,谷反为滞,湿和滞久则化热,可形成湿热;同时各种疾病因素很易引发虚弱之脾胃功能失调而生湿热。无节制的饮食是伤害脾胃的最多最常见的病因。“饮食自倍,脾胃乃伤”。嗜酒、过饱、过食肥甘厚味及不洁的饮食,无规律的饮食均易伤及脾胃,引起食滞、湿阻、气滞等,而食滞、湿阻、气滞日久均可化热。酒性本身即“气热而质湿”,气滞也是水湿停聚的重要因素,肥甘厚味极具生湿助热的特性,可见诸多饮食不节因素均可成为脾胃湿热证形成的病因,胃虽喜润恶燥,但脾胃湿热的形成与胃也有直接的关系。食物先由胃纳,临床常先见胃纳失常的症状如胃脘痞满、纳呆、恶心等。脾与胃共为中土,生理上协调合作,共同完成纳化功能,病理上互相影响,所以湿热证与胃的关系密不可分,故称脾胃湿热证。慢性脾胃病的临床表现多为本虚标实,湿热是标实的表现之一。“急则治标”,当湿热上升为主要矛盾时就要以清化湿热为主,健脾助运为辅。一诊中以四君子汤为主方,配香橼、佛手、枳壳、莱菔子以理气,香橼在《本草通玄》中有记载曰:“理上焦之气,止呕逆,进食,健脾,”配桃仁、红花、丹参以活血化瘀。二诊患者胃中灼热减轻,而苔中心黄白而厚,故合左金丸以清泻肝火,酒军以导滞,厚朴以理气。李师认为热属阳,湿属阴,清热用凉药,凉则助湿,治湿用温药,温则助热,加之治湿药多香燥,易耗伤津液,故临证需仔细辨别,用药要掌握好分寸。脾胃虚弱是生湿之源,往往先有湿而后化热,临床亦不多见湿重于热,即是湿热并重,治疗也多以化湿理气为主,因湿邪最易阻滞气机,理气有助祛湿,祛湿最用芳化淡渗平和之品,待湿去热孤再适当加入清热药。脾胃病证虽多,然湿留气滞是病机中共同之处。脾胃为仓廪之官,水谷之海,无物不受,邪气易袭而盘居其中,脾胃因之升降失常,气机壅塞,则水反为湿,谷反为滞,湿阻、食积、痰结、气滞、血瘀、火郁亦即相因而生。邪正交杂,气道闭塞,郁于中焦,此乃属实滞。若脾胃亏虚,运化失司,升降失调,清浊相干,湿、滞又可从中而生,所谓因虚致实,虚中挟滞。正如《素问·调经论》所云:“有所劳倦,形气衰少,谷气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由于湿、滞为病机之要,故在治疗脾胃病时,或温,或清,或补,或泻,总以行其滞,利其湿,复其升降为其总旨。
结合本医案,李师认为慢性脾胃病的临床表现多为本虚标实,湿热是标实的表现之一。“急则治标”,当湿热上升为主要矛盾时就要以清化湿热为主,健脾助运为辅。由于湿热证的缠绵难愈,李师认为临证需审证求因,应先辨别湿与热孰轻孰重。
(于 睿 杜 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