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上面的这些语言,在小说中,几乎俯拾皆是。
一些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的农耕生产过程和生活状况,在语言中也辑录下来。
“赶脚的骑驴____滋润一会儿是一会儿。”那时的小毛驴,相当于现在的出租车。
那时农闲时节,人们做什么游戏呢?“东阴凉挪西阴凉,找一堆瓦砾或石子,玩‘三六九、占北口’或者玩‘老虎吃小猪。’”
那时,小孩子被惊吓了,怎样“叫魂”呢?“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不会儿。”
有一个细节,是小孩子吃蜜蜂屎:小孩子们手里揑着极細的一根小棍,趴在青石板上找蜂蜜。每找到一粒,便用小棍粘起,送到舌尖上,小脸蛋洋溢着笑,愜意极了。
这些语言,不是零星的,个别的,死板的。而是大量的,主流的,活泼的。有机的闪耀在小说的各个章节,从各种人物的口中生动地说出来,这些语言被赋予了生命。
我们知道,中国的农耕文明有几千年历史。在这历史长河中,我们的先人创造了极其灿烂的农耕文化。农耕文化的底蕴和源头是什么?那就是民众的口头文学:民歌、民谣、童谣、民间故事等等。
随着农村城市化的进程,伴随着推土机的轰鸣,我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田园和农舍,农耕文化也濒临弱化、危机、断代和无法继续传承。因此,整理、挖掘、抢救、保护和继承这些农耕文化,已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
可以设想,望泉寺终将如龙山、桃山、塔河、卸甲营、马家营等自然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发生在这些村里的多少故事,也随之灰飞烟灭。但有幸的是,有克臣的一部《风雨故园》在,既使望泉寺日后变成了望泉寺楼区,千百年以后,我们的后人,仍能从这部小说中,抚摸着它的影像,留存下来语言的化石。
现在有的作家写农村,是居高层,处闹市远离农村写农村。农村只是他的过去,他的经历,他的回忆。他也回农村,一是探亲,二是感受。他们对农村,实际上以另一种姿态、另一种心态去观察,去感悟、去体会,去描写,这未免产生某种隔膜。
但克臣不,他从未离开过望泉寺。他笔下的人物,过去、现在乃至将來,都与自己息息相关。所以,他笔下的很多人物是真实的、幽默的,可爱的,有一种原始的底层的生动。
我认为他引用、使用的有些语言,有反复用,重复用的习惯或者说毛病,反倒减弱了效果。如:她“剜”他一眼,这个“剜”字,重复多次。又如:“不知啥馅?”“小名为贵,谁叫谁有罪。”“三大硬。”等等。其实,越是好的语言,只出现一次就足够了。
有的地域性极强的语言,如“老马家坟地,乱七八糟。”“老马家坟地”何以“乱七八糟”,有几句说明为好。
还有“二大妈抱面罐子,糊里糊涂。”这里边,应后缀一个小故事。
有些语言在使用上,有待商榷。如“你别跟我玩哩哏楞。”其中的“哩哏楞”,许是克臣自己新创造的词。我们知道,汉字,是形源表意文字。创造新词,以字形表意、拼装表意构件进行组合。把怎样的字组合在一起,才是最佳组合呢?
从《风雨故园》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使用农耕文化中语汇的数量是多么丰富和巨大。克臣对这些语言长期进行了观察、搜集、收录、概括、整理、加工、改造、挖掘、抢救甚或再创造,确功不可没。“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想从事及研究京东乡土文学的人,应该好好读一读,会从中得到借鉴和感到欣慰。
2007.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