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救国同志会来信

夫东三省为中国完整国土一部，住居东北隅，土地肥沃，宝藏无数，故为远东问题之枢纽。三省曰辽宁、吉林、黑龙江，其面积共为二四三〇〇〇〇方里，人口约为三〇〇〇〇〇〇〇人，百之七十为农，百之十二为工，百之十为商，百之六为学，百之二为军。

外侨计朝鲜人四八七九五九，白俄一〇〇〇〇人，红俄二〇〇〇〇人，英三二〇人，美二六八【人】，德四四九【人】，法一四八人，犹太二三九【人】，义大利六二【人】，日二四四〇四九人，丹一二九【人】。

特产为铁、煤、金、森林。农产最要为大豆、高粱。

吾人有深愧而难言者，中国为文明古国之一，有五千年文化历史，国体迭变，竞存于二十世纪，及至改革为民国，廿年中内政外交皆无成绩，痛心言之，此二十年内战之赐也。然内战之造成、枪炮之供给居首位者，实为日本帝国主义也。制造中国之内乱，为日本向来一贯之政策，乘机侵略中国之方法也。借款卖械，挑拨离间，使中国人尽成对内，无暇顾及外患。一方【面】日本包开东省富藏，买土地，修铁路，单轨不足，继铺双轨，日夜不断，将金、银、煤、铁、木料、粮石运往日本。又一方【面】，暗使浪人贩卖海洛因、金丹、鸦片、吗啡，日租界实为万污之聚会【场】。日人设尽各种方法以使中国人从此堕落，无资格为二十世纪之公民，其用心诚毒。

一、日本之野心

吾人知有所谓大陆政策者、海洋政策者，皆为日人实行侵略因而成第一强国之政策也。大陆政策为向大陆发展，海洋政策为向南洋等处发展。向大陆发展所谓北进，灭朝鲜、侵满洲、服中国、吞亚州[洲]，然后得以与美利坚平分世界。又有所谓满蒙积急[极]政策者，乃大陆政策之初步也。此皆日本帝国主义所欲实现之理想也，暗中进行多年，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晚乃明白进行也。

二、日本在过去经营之努力

自日俄战后，日本得满洲铁路之南部及旅顺、大连及各处之租界后，即努力经营之，开发各地之煤、铁等矿，坎[砍]伐森林、租地种稻，东北之宝藏双轨运送国内。一方【面】鼓励或强迫朝鲜人移至东北；一方【面】恐得之不坚固，乃卖枪械、借款，使中国只知内乱，无暇建设，彼可得长久占用，且日益发展也，吾人于此谓日本近年在东北为其自身之建设很可观也。日本从不欲中国统一，亦不愿中国国家思想发达，因恐与其自身不利，故北伐时在山东受其阻挠，张作霖归东北被其炸死，游说东北不与国民政府合作，终未成功，故今次出此。

三、中日冲突远因

日本非法侵略东北为时甚久，约廿年，事件多而复杂。总之，日本公开积极侵略东北，背后有各种政策，华人渐觉国家运命危险，故不肯任日人之便，故事件叠出，交涉，悬案累累。

四、中日冲突近因

（一）万宝山案。先是日人以钱贿一中国人代租地亩后，派朝鲜人前往种稻，掘沟导水，侵农田多亩，农民出而阻止，日人乃派军警与农民冲突。当此之时，日本尽量准备，一方努力宣传如何对中国交涉强硬。

（二）侨韩中国商人被惨杀。自万宝山中国农人与日本军警冲突后，日本借此机会欲驱逐中国商人于韩国境外。故利用新闻政策，于其第二日特出号外，夸大其词，谓韩人被惨杀等事，实际韩人毫无损伤。在韩中国人已知前途危险，特通知日本官宪，请求保护。而日本官场漠然无顾，是以不数日间，华侨被杀者数百，损失难以计算，多数侨民不得已而来东北。

（三）中村事件。当在韩华侨被杀时，日本欲移中国及各国之视线，假造出有所谓“中村事件”。据日本宣称，中村为大尉，携一白俄赴内蒙游历。吾人以为如实有其事，亦必为赴内蒙调查，或有他项阴谋，且未领有中国政府之护照，其目的盖可知也。中国一再声明实地调查，而日本动以武力为强硬的口调，吾人已知东省之危机不远矣。孰略[料]调查员尚未归来，而九一八已至。然有可注意者，日本既得满洲后，从不闻“中村”字样，可知伪造也矣。

日本只知武力利益，不讲信义，尤惯用借口。借口破坏铁路而占领沈阳，同时占领数大城市，实为矛盾，数日后占吉齐而无所谓。其后借口修【嫩】江桥侵黑省，借口胡匪进占锦州，利用并协助便衣队扰乱天津，借口保侨而攻击上海吴淞。世界之赞助公理者，若任其遂意借口，则恐世界和平难保矣。

五、起事前日军之准备

日军在东三省之总数，在最初近一万人。平时，三五日间即赴各村间打把[靶]，时扰人清梦，有四次演习，为吾人注意者。去春间，在东北之日军约万人，步骑炮工，作包围长春之演习。不数日后，一小队日本军至长春城内，居然缴去一分所之警察枪械。后数月在沈阳作同样之举动，围攻沈阳之演习，随之借故撤去马路湾之警察枪械。彼时吾人即认为彼之此种举动含有深远意义，故日本之占领满洲政策远在五十年前，积极进行已三四年矣，此在东北之外侨皆能证实。故九一八事变，岂能为日人假造证明所掩饰也！

六、起事之酝酿

当万宝山事起，中国农民与日本警察冲突（日本军警着制服或便服，在平常时任意往来于东三省境内），但双方并无损伤。日本侨民即盛行慰劳其军警，并倡积极武力论调演讲，以及世界第二次大战之如何激起，以及如何积极实行满蒙政策。事至此，吾人知受日之欺凌为不可免，又加以日本以莫须有之中村事件相要挟。总之，日本外表上有此等事件，其内则有其野心之理想耳。日本在东北之侨民奉命返国，直接与其军部商洽，更外作普遍之民众宣传，且谓时机已至，欧洲自顾不暇，中国尚未完全统一，实为日本之良好机会。且日本军备已准备完毕，中国东北军队内情，日人知之甚详，因有日人顾问。且彼时东北军队大部调往内地。据吾人得自日本浪人之消息，谓日本在九月二十以后出兵东三省，不意竟于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晚十时起事矣。

七、起事

在起事前十余日，有人已知某日将起事，唯不知用何种方法耳。官方亦多知之，消息多得自日本浪人及中国密探。至九月十八日下午约四五小时[8]时，官方直接与张学良通电话，唯答以“不抵抗，爱拿什么拿什么”。或张氏认为仍如往次之无理挑战也，殊不知以往是准备、练习，而这次是实地进行其政策，实现其野心矣。

中国官方得北平命令，当令兵士收枪入库，兵工厂、航空处人员各自散去。约于夜十时半许，日军即开始行动，机枪与大炮齐飞。有人至屋顶观望，炮之方向皆由日本租借地攻向北大营，寂静之夜，顿成喧嚣。吾人知日本已动手矣，彻夜未眠，人民皆筹备逃难。盖不抵抗，官方知之，人民不知之也。翌晨，则见大队日军及日商人，便服荷枪及架机关枪，向兵工厂、航空处方面[向]进行，前导者皆昔日供职于兵工厂之日人。是时，街中人几绝迹，偶有行者，必受严重之检查，或因言语不通，或稍惧怕，多被刺死。商号多未开市，将午，日军司令部发表奉天市长土肥原等又[之]布告，谓事起由于中国军队拆其铁路。人见之将信将疑，咸以为冲突则已，何故占我城市？事后始知，此种说法不过为日军欺人之谈，用以掩世人之耳目。虽其事无证明之价值，然有数巧遇之事……更可以证明其不真也。

英人某自英来沈，适于九月十九日晨七时许如常抵沈，并未耽误时间，亦未发现有何异状。

又，同列车至开原时，车停多时，车头卸去，闻为运兵用。后车复开至铁岭，车掌宣告：凡中国人皆须下车。适有在沈日本立之某大学之中国学生亦被迫下车，而同学中之日本学生则直接返沈。约数小时后，该校要求，始行放回，该人等归途见各处亦未有异状，只北大营之火烟接天。计月夜，占领沈阳、长春、铁岭、安东、凤城，后数日进兵吉林。

八、事后

数日间人民不外出，商号不买卖。一般劳工失业，无存粮积蓄者则无法为生，粮店以时局无定亦不肯卖，故多有强取者。日军见之则刺之以枪，抢案叠出，伤亡亦甚重。日军见无法维持，乃招中国人为警士，徒手立于日军之侧，后些日发五粒子弹，渐增至十、十五、二十、三十粒，饷由中国各商号分担，警士由日本宪兵指挥。中国各官所、银行、铁路，皆贴“日本军占领”字样，高折[扬]日本旗章。中国飞机、子弹、军械完全占有之，兵工厂、航空处占领之。此后，又增军队，来自日本内地，击马占山。又用威力金钱，利用少数人，成立“新国家”。

九、伪国

伪国之成立，完全为日人之计划，且实权操之于日人之手。工作人员完全为解决生活问题而附和之，且百分之七十为无政治知识者。伪国之成立如何能得三千万人之同意？

十、日人最近之计划

努力削除东北境内之武装的中国人。

移民于东三省，无租耕种土地。

愚化中国人，教育人民习日语。

把持交通，垄断商业。

十一、问题之解决

吾人从未否认日人在东三省之经济利益，然亦止于此。其武备但须完全解除，交还租界，放弃其野心，赔偿损失。不如此，虽政府软化，吾人民亦必与之宣战，得回前后之损失也。

愿此为最忠实之报告，揭破一切虚伪之阴谋。

救国同志会上

四月廿日

资料来源：日内瓦国联与联合国档案馆李顿调查团档案，卷宗号：S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