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学武艺内功外功 首比武少林武当

狗剩儿听见他们夸赞祖师爷,心中得意,插口道:“在下不才,学过几招武当功夫。”阿鲁台笑道:“哼,武当派什么时候有了逃跑的功夫了?”转身要进船舱。

狗剩儿气恼,抓住阿鲁台道:“好你个老头儿,竟敢看不起我武当功夫……”阿鲁台不愿与他纠缠,道:“现世的武当功夫,在我手下走不过十招!”

狗剩儿狗脾气上来,天不怕地不怕,叫嚷道:“知道你外蛮子厉害,想不到吹牛也是大什么不惭!”从舱里出来的马哈木接口道:“大言不惭!”

狗剩儿见杆就爬,大声道:“这位蒙古人说的才像句人话。”转向阿鲁台,叫板道,“你这外蛮子,满口大气,却不知道有啥真本事?”

何富贵阻拦道:“误会解除,我何某人请各位喝一杯如何?”狗剩儿气急之下,不管不顾,嚷道:“喝个屁呀,外蛮子骑在我武当脖子上拉屎,要是不先挣回这面子,我老爹非得从坟里蹦出来骂我!”

阿鲁台本不想与这无赖纠缠,但见他揪住不放,眼见今日不教训他一下难以收场,又想在胡季犛面前立威,免得安南方轻慢蒙古,于是沉声道:“小子,你可想好了?”

狗剩儿骂骂咧咧,道:“老子打的人比你见的人都多,敢跟武当叫板,先过小爷这一关!”

阿鲁台冷笑道:“我刚才说的是现世武当派武功在我手下走不了十招,你小子,三招足矣。”狗剩儿激动之余,依然发扬有便宜就占的风格,接口道:“好,那咱就过个三招!”

阿鲁台面无表情,道:“拳脚无眼,伤了死了,可要自己承担……”狗剩儿不等他说完,一招“乌云掩月”双臂掼向阿鲁台脑袋。

武当派功法特点是强筋骨、运气功。强调内功修炼,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短胜长,以慢击快、以意运气,以气运身,偏于阴柔,主呼吸,用短手,不主进攻,然而亦不可轻易侵犯,犯则立扑。狗剩儿从老爹处学了皮毛的皮毛,学了招式变化,却完全没有内功修为,自然全不像样。阿鲁台矮身避开,想要绕圈观察,却见狗剩儿乱踢乱打,早就不是武当拳法,而是他赖以成名的“王八拳”了。

阿鲁台又气又笑,喝道:“你三招已过,该我出手了!”嘴里说着,右手变为爪形。狗剩儿还未看清,脑袋已被利爪拿住。胡季犛惊呼道:“九阴白骨爪!”

何富贵大急,叫道:“太师手下留情!”话音未落,只听“咯吧”一声脆响。

众人看去,狗剩儿兀自站立不动,那阿鲁台却是脸色狰狞,惊疑不定,右手微微颤抖,似乎十分疼痛。

这下大出意外,众人都对这狗剩儿刮目相看。狗剩儿心知师祖爷驾到,心中得意,接着嚷道:“来来来,外蛮子,接着向小爷招呼啊!”

阿鲁台运功恢复,打起精神,围着狗剩儿上下打量。狗剩儿依然站得吊儿郎当,满不在乎,刚要开口相讥,那阿鲁台已经出手,攻势凌厉,罩住全身,直取要害。狗剩儿眼花缭乱,但心想有师祖爷护体,便硬接了这招,孰料,胸口如被雷击,登时仰天吐出一口鲜血,重重落在甲板之上。

阿鲁台一击得手,心中疑虑,也不敢贸然再攻,看着狗剩儿爬了几下,站不起来,才道:“说是三招,怎么两招就认输了?”

胡季犛在一旁暗自心惊,知道自己绝非阿鲁台的对手,幸好先前没有撕破脸皮,于是上前道:“太师果然不愧是西域第一高手!蒙古第一高手!实在是名不虚传!兄弟佩服得紧。”

阿鲁台心中得意,面上不动声色,道:“胡兄何必过谦,适才不过是小试身手,教训这无赖……”眼见对面胡季犛面上露出惊异之色,情知有异,急忙回头,却见那狗剩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阿鲁台看那狗剩儿,嘴角鲜血兀自流淌,身子歪歪扭扭,却愣是站立不倒。蒙古人敬重耿直汉子,一边的马哈木劝道:“算了,算了,两位又没有深仇大恨,何必如此相拼?”何富贵也趁机喊道:“好啦好啦!阿鲁台贵为蒙古太师,在中原打死渔民,也非光彩之事,两位武也比了,气也出了,当下扯平如何?小弟做东……”他不自觉停住,眼见狗剩儿摇摇晃晃又向阿鲁台走去,伸手比划,攻了上去!

阿鲁台杀心已起,心想第一招九阴白骨爪失手,当场出糗,这第三招就还用九阴白骨爪结果这小子性命!于是出手狠辣,再无余地。

众人齐声惊呼,李云婷扭头闭眼不忍再看。何富贵也是心中凄然,却又束手无策,只好借机抱住李云婷安慰。

一声“咯吧”脆响,众人再看,顿时目瞪口呆:狗剩儿兀自站立不倒,阿鲁台却倒在地上,惨叫连连,右手已然变形!

胡季犛拱手朗声道:“尊下手段超凡,可否现身一见?”众人四下环顾,根本没有人踪。

鬼力赤命兵士扶阿鲁台回舱养伤,对狗剩儿又怕又敬,颤声道:“阁下深藏不露,小王得罪了。”说完命令兵士为狗剩儿收拾出单独客舱,以备休息。

胡季犛请狗剩儿、何富贵等人到自己船舱叙话。陈天平跟在李云婷身后,默不作声。

胡季犛亲自为狗剩儿倒茶,笑道:“中原武林深不可测,少侠这样年少,竟有如此武功,实在罕见!”何富贵见他眼神不定,上下打量狗剩儿,心知他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定然不信。其实何富贵自己也是捉摸不透,这狗剩儿有几斤几两他是清楚的,但眼见他单单一人就将蒙古太师打伤,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陈天平吩咐属下叫来随行大夫,为狗剩儿治伤调养。何富贵心下疑惑,暂时按下,又与胡季犛攀谈,隐约猜到安南、蒙古在京师宫里设有内应,所以老皇帝驾崩消息已然传到国外,而国内百姓依然用着洪武年号,毫不知情。想起与燕王大哥的谈话,何富贵心里清楚,朱允炆在抓紧为登基为帝做着万全的准备,接连假借皇爷爷之手,除去了周王等人,只剩下的宁王与燕王,也在逐步控制裁撤中。

何富贵回到客舱,沉默不语,忽然发觉李云婷始终跟在自己左右,不禁笑道:“婷婷,你是舍不得我吗?”李云婷扭过头,狠狠道:“这个讨厌的胡先生说只剩一间客舱,只能……”何富贵心里高兴,嘴上却说:“哦,那我就睡到外面甲板上可好?要不就去兵士舱里凑合一宿?”

李云婷故意道:“好啊,你去吧!”何富贵假意出舱,等着她叫回自己,孰料,迈步出去,她居然一动不动。

何富贵心里懊恼,本以为已经拿下李云婷,岂料,还是高估了自己!心里盘算如何找借口回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哎,还不进来!”正是狗剩儿。

何富贵看看四周无人,闪身进舱,关上门道:“二哥今日好身手啊!”狗剩儿得意一笑,道:“你二哥的名头可不是白给的!”

何富贵也不客气,笑道:“兄弟我想着,今天阿鲁台的九阴白骨爪如何破解,二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吧?”狗剩儿见他揭穿,也不尴尬,笑道:“哥哥我有神仙保佑,刀枪不入!”何富贵道:“总有你说的。”

狗剩儿又吹几句牛,才说:“哎,三弟,大哥是不是也派你到京师,办大事、搅翻天?”何富贵四下看看,才说道:“二哥,四下耳目众多,此事机密,不可再说。”狗剩儿醒悟,打了自己一巴掌,点头道:“对,对,不能说。”

何富贵低声道:“大哥自然英明神武,可是派你我去京师……”狗剩儿道:“大哥够意思,兄弟们肯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呀!”何富贵面色忧虑,半晌才道:“我听大哥话里话外说要派人保护我家,其实,唉!”

狗剩儿不明其理,追问道:“咋了?大哥也说派人去接我老娘,给我娘看病,还派了丫鬟侍候她,我娘一辈子都没享过福,这下可好了。”何富贵沉吟道:“二哥心底良厚,可知……说是照顾老娘,其实也是看住老娘,以防咱有变罢了。”

狗剩儿愣住,急急辩解道:“哪儿的话!三弟你咋能这样想大哥!”何富贵示意他小点声,低声道:“但愿兄弟想多了。你我兄弟,全家性命都系在我俩之手,不能不小心啊!”

狗剩儿道:“大哥交的差事,我一定拼了命去办好,大哥还有啥话说!”何富贵点头道:“三弟我从小考科举,却不愿当官;二哥从来不读书,倒是一块儿当官的料。”

两人正说话,听见舱外脚步轻盈,有人走过。起初两人都没在意,听见此人再次路过。何富贵突然醒悟,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张眼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又悄悄关上窗户。狗剩儿追问情由,何富贵只是含笑不说。

狗剩儿骂道:“当初结拜时咋说的,有难同当……”何富贵笑道:“这个没法共享,”顿了一下,“二哥,此次咱二人责任重大,干同非常,又身系全家安危,不能不做提防,这样,咱二人也留下暗号密语,以防不测。”狗剩儿虽然不情愿,还是被何富贵强逼着记下了几句暗语。

见狗剩儿勉强记住了,何富贵便急着离开。狗剩儿奇道:“正事说完了,正该好好喝一杯才行!”何富贵正色道:“如今你我重任在肩,怎能胡乱喝酒?喝酒误事,二哥难道不知道吗?”说得狗剩儿无言以对,只好让何富贵离开了。

何富贵疾步走近客舱,放慢脚步,稳稳情绪,嘴角浮上一丝笑意,轻轻道:“婷婷,你睡了吗?”

何富贵走后,客舱只剩狗剩儿一人。他心性本就好热闹,白天勇克强敌,本打算找人大吹特吹,孰料现在空无一人,实在空虚乏味得很,看着桌上的酒,实在是心痒难耐,心道:只喝一碗,喝完就把酒坛封上。结果却是喝了一碗,又喝一碗……这间船舱本就是放酒的所在,狗剩儿酒瘾上来,一口气居然喝了六坛!嘴里兀自说着好酒,沉沉睡去……

狗剩儿看见老娘站在城墙上,兀自迈步向前,急忙大喊道:“娘,娘,你别走了!再走就掉下来了!”老娘似乎听不见,还是往前走,吓得狗剩儿凌空飞起,一把抱住老娘,哭喊道:“娘啊,你老眼睛瞎就算了,耳朵咋还聋了?”

狗剩儿娘说道:“儿啊,娘不能拖累你,你能出去干大事,娘高兴,可不能拖你后腿哩!”狗剩儿哭道:“娘,你说啥哩?有娘的人才能办大事呢!”

狗剩儿娘说:“唉,你跟娘一样,没念过书,不懂大事,你那王爷大哥本不是正宫娘娘亲生,为了做大事,还不是把亲娘舍了……”狗剩儿摇头道:“儿子不信,娘也不要听人瞎说,我大哥待咱家多好,给您老看病,还派人伺候您……”

狗剩儿娘叹息一声道:“娘宁可啥都不要,就要你平平安安就好,你那死鬼老爹在外面为这个救那个,到头来死了都没人理呀!”狗剩儿哭道:“娘,您别生气,害死我爹的仇人我早就打听清楚了,是个大官,等他啥时候走了单,我就送他见阎王,给我爹报仇!”

一个声音喝道:“谁让你回来的?赶快跳!”狗剩儿抬起头,却是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那声音又喝道:“老太太,不想让你儿子平安回来了是吧?还不快跳!”

狗剩儿娘打了个激灵,哆哆嗦嗦又往外走,一只脚迈出了城墙,急得狗剩儿大叫,身子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狗剩儿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嘴巴兀自大张,汗水涔涔流出,心道原来是一场梦啊!还好,还好!突然惊觉不对,自己睡前不是在船舱里喝酒吗?现在怎么躺在一个悬崖之上,冷风吹来,刺骨寒冷。狗剩儿挣扎起身,四处张望,空无一人,心下奇怪,却又茫然不解。

不一会儿,一只大鸟俯冲而下,狗剩儿急忙躲入旁边一棵大树底下,却见大鸟利剑一般直插到底。狗剩儿心下大奇,偷眼一看,大鸟在一处山坎企图啄食一条大蛇。这让狗剩儿好奇心大起,忘了自己身处险境,伸着脑袋看热闹。

大鸟尖嘴锋利,使劲下啄,却被那蛇轻巧避过,大鸟不甘,再次下击,蛇蜿蜒滑动,再次闪开,大鸟在空中来回盘旋,几次下啄,都被蛇轻易闪开,不禁大为着恼,仰天长啸,突然下击,却结结实实啄在石头上,疼得来回摆动,忽闪翅膀,蛇瞅准机会,一击而中,咬在大鸟脖颈,大鸟剧烈扑腾,却又无法脱身,渐渐没了动静。

狗剩儿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半死不活的蛇居然咬死了威风无比的大鸟,这其中的道理一时实在难以想通,却又好像咂摸出了点什么。

狗剩儿自小到大,从来不读书不想事,想到什么就去干,干了再说,闯了无数的祸事,惹下了无数的麻烦,可是心性如此,难以改正。直到老爹意外惨死,老娘哭瞎双眼,他才稍微收敛,稳重了些,却又不能完全改变习性。看到方才一幕,心念电转,无数个想法涌进脑海,索性躺在地上,仰头望天,晴空万里,闭眼思索,思绪万千。

突然感觉眼前有人,狗剩儿一惊,睁眼一看,却是一名男子站在眼前,灰白头发披散在肩,长长胡须迎风晃动。狗剩儿翻身坐起,喝道:“什么人?竟敢暗算小爷!”

那人笑道:“小兄弟,躺在石头上干什么?想生个小石头?”狗剩儿听他口音,像是辽东人士,没好气道:“小爷本来在喝酒,醒来后却在这儿喝西北风了,真他娘的见鬼了!”

那人微微一笑,唱道:“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无岸无边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狗剩儿哪里听得懂,喝道:“哎,能不能说人话?小爷听戏文都比你这个好懂些。”那人兀自继续道:“要知端的通玄路,细玩无根树下花。”狗剩儿不耐烦,伸手吓唬道:“信不信小爷对你不客气!”说着将右手伸出来作势要打,却放不回去了,使了几次劲仍然动不了。

那人笑道:“说了就做,做了再说,小兄弟为何说了不做了?”

狗剩儿情知有异,见他举止轻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仙气,顿时大叫道:“师祖爷爷,是您老人家吗?狗剩儿孙子不是孙子,得罪您老人家了!”说着连连磕头,右手居然也能动了。

那人静坐一旁,含笑不语。狗剩儿磕了一会儿头,忽然觉得不对,自言自语道:“不对啊,都说师祖爷爷一百八十岁了,这人也就五十岁吧,怎会是师祖爷爷?这小子又占小爷便宜,实在该打!”扬手就要打在那人身上,却又停住不能动弹,喃喃道:“哎,如果不是师祖爷爷,谁又有这番仙气?”来回思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答案,只好问道,“您老到底是谁?是不是我师祖爷爷张真人?”

那人脸上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狗剩儿终于拜倒在地,道:“师祖爷爷在上,请受小狗剩儿一拜!”

那人笑道:“这回不改了,不怕拜错人了?”狗剩儿摇头道:“错就错了,反正我心里拜的是师祖爷爷就对了。”

那人笑道:“不认字不等于没文化,心细致更可能有开化。你有慧根,不会错的。”狗剩儿似懂非懂,只是点头。

那人道:“你为何拜我?”狗剩儿一怔,才道:“我老爹也是武当弟子,可他没教我多少功夫,以前我在北平大通桥,喝酒打架,没人敢惹,可是出来闯江湖,却没几个能打得过,要不是您老人家暗中帮我,我早就见老爹了!我那瞎眼老娘可就苦了。”

那人微微摇头道:“学武艺,只是为了打架斗狠,这是最要不得的,若是如此,别说学了艺出去打人,从今往后,你就待在这儿,再也休想出去!”

狗剩儿急道:“我不学武艺,遇见坏人可怎么办?”那人摇头道:“你性虽朴拙,人品端正,对父母孝顺,对朋友忠义,对女流尊重,可是你戾气太重,睚眦必报,虽然能够知恩图报,却也会有仇必报,绝非我派传艺之宗旨。”说完起身要走,狗剩儿抱住那人小腿,却抱了个空,心下一惊,更无怀疑,大声道:“师祖爷爷,您说我哪里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狗剩儿脱了衣衫,扔在一旁,赤条条扎定马步,一盏茶时分再次变换,一套十八种步法,同时又练手法,脑子使劲回想那人教的“残、推、援、夺、牵、捺、逼、吸、贴、蹿、圈、插、抛、托、擦、撒、吞、吐”,嘴里念念有词道:“夺字猛如虎,迎风招架中。回身势莫夺,分推气更雄……”

练功期间,山间蚊虫甚多,“嗡嗡”飞来,落在狗剩儿身上脸上,开始狗剩儿完全无法忍耐,蚊虫一来就要驱赶,渐渐地,耐性越来越久,直至最后完全不再理会。

那人见狗剩儿进步神速,又让他到河里静坐,河水漫过头顶,憋气忍耐。狗剩儿自小在运河边长大,水性极好,憋气也是一绝,但在那人看来,都不值一提。更让狗剩儿头大的是,还要记诵什么口诀,“一缩形周身无缝隙,一撒臂通身皆有手”“拉大架犹如铺天盖地,使小式则为仙人变形”,招法怪异,攻守生威,直把狗剩儿练得筋疲力尽。

那人还让狗剩儿运气吐纳,练习什么“阴阳同体”,运功之时,男性特征缩进小腹,外面空无一物。狗剩儿大为惊奇,反复施为,兴奋异常。

这日河水猛涨,在河里睡着的狗剩儿惊醒,正要起身上岸,被一个声音喝止道:“且慢!如要功成,必遭没顶,水淹火燎,忍雨经风。你现在河里,听我言语,尽力操练。武当拳法之打法着眼于劲、打二字。劲有蓄劲、乘劲之别,打有等打、赶打之分。未打之先,蓄劲为主;已打之后,乘劲为佳。开手之始,等打为优;发手之后,赶打为上。”

狗剩儿气闷至极,口鼻完全没入水中,心中奇怪为何这人声音仍能清清楚楚传入耳中?但此时无暇细想,只能拼力施为。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河水渐渐退却,狗剩儿露出水面,见旭日东升,清风拂面,心中像有无穷气体炸裂开来,只感到通体舒泰,轻松自在,想着游水上岸,孰料,刚一使劲,已到岸边,腿一弯曲,居然已经上岸!狗剩儿站在岸边,心中又惊又喜,莫不是自己真的已经练成武当神功?老爹若是地下有知,该多高兴啊!

正在欢天喜地,那人却在身后道:“小子,刚刚上道,不用如此激动,武当功夫,重在修为,不可能一朝一夕练成,不过对于一般危险意外,你足可自保。”

狗剩儿脑子电闪,问道:“哎,师祖爷爷,那我爹练了武当功夫,为啥去河里救个人都会遇害?我一直想不通啊!”

那人慢慢往回走,缓缓道:“世间本有许多事,真相虽然重要,却也不复再现。你爹,想来是……你爹师承是谁?”

狗剩儿一愣,自小就知道老爹去过武当,却从未听说他的师父是谁,当下摇头茫然。那人叹口气道:“武当俗务我早已不理,你爹我更是从未得见,你若是有心,可以日后详查。不过眼下,我倒有一事相托……”

狗剩儿立即磕头下拜,道:“师祖爷爷尽管吩咐,我……”那人轻轻挥手一托,狗剩儿直感到如被定住,拜不下去。那人接着道:“既想入我门,以后头就不能乱磕。我已经六十年不曾入世,做的几件事也都是假手他人,六十年前,我传位给大弟子孙碧云,他学艺刻苦,天资也好,而且品质端正。收徒弟看天资,选掌门人却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孙碧云自己是德才兼备,单眼光却不太灵光……”

狗剩儿道:“您是说……”那人摇头道:“兴许我老眼昏花,看走了眼,孩子,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佛家道家并无不可融合之差异,我本出自少林,更无与少林为敌的道理。”狗剩儿似懂非懂,只能点头答应。那人又道:“几十年来,我寻访武当俗家弟子及其子弟,算得上‘品质端正,天资尚可’八个字的也只有你了,做老头子的关门弟子,你可愿意?”

狗剩儿大喜过望,急忙下拜,嘴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那人笑道:“我退位之时,早已说过不再插手武当俗务,孙碧云在任几十年,武当算得上稳稳当当,可他门下弟子,宵小之徒甚多,为了功名利禄,唉!若是日后真有祸国殃民之徒,你可代为师清理门户,以免危害武林,损害我武当威名。”

狗剩儿听得大概意思,连连点头。那人转身笑道:“去吧,你在这山上时日不短,世间俗务等你去料理清楚。教你记的口诀,时时念诵……”

狗剩儿急道:“师父,弟子还能回来见你吗?”那人也不回答,扔给狗剩儿一个发簪,道:“百日不梳头,逍遥做神仙。这玩意跟了我好多年,各地武当道观住持都该认得,你若有事,可去叨扰他们。”又道,“若是有缘,自会相见;无缘之人,枉自对面。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人早已消失不见,声音虽小,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狗剩儿拜了三拜,起身下山,走了许久,才遇到一位山中樵夫,打听之下,才知道此处乃是武当山。樵夫问他从何而来,狗剩儿刚要吹牛,想起师父教导,立马改口道:“我上山找点药材给老娘治病。”

樵夫笑道:“人有进步,即已成仙。师祖爷爷的手段,不服不行。”说着迈步进山。狗剩儿见他说话奇怪,不禁好奇心起,追着问道:“哎,你是不是……是张真人徒弟啊?怎么说这些?”

樵夫脚下不停,几个拐弯,已经人影皆无。狗剩儿忽然想起,这人有些面熟,好像是在通惠河畔见过,却又不能肯定,心里疑惑,想不清楚。

狗剩儿惦记燕王交付的重任,买了匹快马,昼夜赶路,一刻不停,累了就在马上闭目养神,让马自己缓缓前行,待自己养足了精神继续飞奔。

这天,狗剩儿进了一家酒馆,将马交给伙计后进店坐下,打听近来京师有没有大事发生,伙计们一脸茫然,都说不知,只是端菜上酒。

狗剩儿虽心下奇怪,但因为急着赶路,便没有再问。吃完饭,牵马出来,迎面看到四个僧人匆匆走过,有两人还在窃窃私语,不时偷笑。

狗剩儿小孩心性,好奇心起,于是又将马重新拴好,悄悄跟在那些僧人身后。四名僧人坐定,要了素菜素酒,吃了起来。狗剩儿又要了一碗面条,坐在他们身后偷听。

僧人们开始时只是吃饭,但很快一名僧人忍不住笑道:“这下咱们少林可要露脸了,不把武当……”内中一人训斥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臭嘴!”吓得那名僧人赶紧闭嘴吃饭,不再言语。

几个僧人吃完饭,又买了些干粮和水,再次上路。狗剩儿悄悄跟在身后,尾随他们来到一处山坳,此处山林茂密,杂草丛生,极为隐秘。两个小和尚上前,一个牵出一匹马来,另一人使劲从草丛里拖出一个人来,那人手脚被绑,嘴里塞了杂草,兀自瞪眼怒视,嘴里“呜呜”出声,显是极为气愤,大是不服。

一个小和尚骂道:“老实点,动都动不了,还猖狂什么!还以为你是威风八面的军爷哩!”为首的和尚喝道:“不得无礼!怎么可以对王将军如此轻慢!还不赶紧把王将军扶上马!”

两个小和尚依言将那人扶上马,并将其嘴里的杂草摘了。那人呼呼喘气,骂道:“贼秃驴!暗算害人,算什么武林正宗!辱没了少林名声!”

为首的和尚上前,双手合十道:“王骥将军心浮气躁,不知道如何带兵指挥?元蒙余孽单靠破口大骂就可以一举平叛吗?”

那王将军道:“看来你知道军爷是谁?识相的赶紧放了军爷,可以饶你们不死。”为首的和尚笑道:“不知道你是谁,咱们出家人又怎会乱抓人?王将军,打蒙古人,贫僧佩服得紧;可要是跟错了人,就算你有多少军功,都不能安身立命,反倒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王将军冷笑道:“口口声声出家人,可为何对朝局如此关心?吃斋念佛不才是你们该干的事吗?”那和尚也不生气,笑道:“这个不劳你费心,你只要老老实实跟着和尚走,到了京师,面见圣上……”

王将军冷笑道:“圣上?那个圣上?”和尚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皇太孙有令,捉拿燕王朱棣部将者,重重有赏!”

狗剩儿听了半天,理不出头绪,待听到“燕王朱棣”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几个和尚都是朱允炆这头儿的,这位王将军倒是燕王的人了。

王将军冷笑道:“王某只是一介武夫,当了几年兵而已,谁给饭吃,就为谁卖命,不知道朝局如何。”和尚笑道:“王将军何必过谦,当年你带兵三千一举击溃敌军五万,名声大噪,为燕王所赏识。我说的可对?”

王将军道:“既然知道,何必再问?”和尚笑道:“你之所以可以以一敌十,靠的不光是智谋韬略,还有你的手艺——火枪火炮,还会改装兵刃,啧啧啧,科举出身的读书人,居然通晓军事,还痴迷火枪改造,现在燕王府的神机营,一半以上的人都是你调教出来的吧?文武双全,实在难得!即便你的武功没有多高明,却也难怪皇太孙把你列为燕王属下第一武将!点名要你,赏金也是最高。”

王将军冷笑道:“王某不才,燕王知遇之恩,不可不报。”和尚笑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皇太孙登基在即,燕王顷刻覆亡,你是皇太孙指名要的人才,当然要弃暗投明,归顺我们了。”

王将军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和尚也不着急,慢慢讲了朱允炆许诺的诸多优厚条件,并让小和尚送上干粮和水,让王骥在马上吃饭。

狗剩儿心里大急,他虽未读书,却知道一个道理:人性与人心,最是不能考验。只要条件足够好,谁也不敢保证一定忠于谁、背叛谁、离开谁!

和尚正在劝说,忽然看见一个小和尚猝然倒地,心中一惊,耳听得风声掠过,另一个小和尚也已倒地,知道有人偷袭,大喝道:“武当派的人越来越不长进了,什么时候学会暗中偷袭了?”

狗剩儿施施然走出来,笑道:“你这和尚有点眼力,知道小爷的手段。识相的,赶紧滚蛋!”

那和尚对另一人道:“成化,你整天说要代表少林挑战武当,眼下机会来了,这家伙的身手,必是武当年轻一代中的高手,正好与你交手!”那成化喜道:“师兄,你的意思我也是咱少林年轻一代的高手喽?”

师兄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武当有多可恨,你自然清楚?李彦的手段你可忘了?”成化怒道:“哪里能忘了!哇,我打死你个武当派!”说完,向狗剩儿发疯般冲来。

狗剩儿眼见此人头脑不太灵光,摆明被这师兄利用,自己完全不认识他,却对被其视如仇敌,一边闪避成化刚猛的少林长拳,一边道:“哎,大和尚,你认识我吗?打架也得有个说法,瞎打乱打,那是最不要脸的流氓打法……”

那师兄在一边挑拨道:“成化,他不仅是武当仇人,还是李彦的弟弟,刚才还在骂你是流氓哩!”

成化更加愤怒,出拳如风,招招致命,完全不像出家人打拳的路数。狗剩儿被逼得连连后退,放在以前,他早就出手打他了,可是经过师父的一番教诲,知道不能有架就打,至少应该话讲分明,可是眼前这成化如发疯一般,攻势不停,自己也被逼得退无可退,心想今日不拿出点手段,只怕难以善了,于是抬手迎面接住成化打出的右拳,顺势一带,想要借力打力,给他个下马威。

孰料这成化天生神力,加上拳法纯熟。狗剩儿初学太极,完全不懂如何糅合运用,接住对方拳头,顿时发觉力道非常,还未运功,就被一拳打飞,落在身后树上,顺势一滑,摔在地上。

狗剩儿不禁大为气馁,想不到苦学狠练,却被这弱智和尚一拳打倒!成化不等他多想,跑来又是一拳,虎虎生风,刚猛十足,直冲面门,避无可避!

狗剩儿忽然想起在悬崖上看到的蛇斗大鸟的情景,立即变换身形,左右扭动,躲开了成化的重拳。少林功夫本就走刚猛一路,少林长拳更是刚猛中的刚猛,而这成化和尚,身高体壮,脑子虽然愚笨,练习功夫却是极为刻苦,在这少林长拳上钻研三十余年,在当今少林同辈当中已经没有对手。

幸好,虽没有招架之功,狗剩儿却将武当阴阳八卦图演绎得出神入化,无论成化如何猛打,始终打不到狗剩儿身上,倒把身边泥土野草打得纷纷乱飞,一会儿功夫,周边一个小沟都打了出来。

那师兄见状,疾步上前,就要夹攻狗剩儿。王骥大声道:“小兄弟,小心了……”还没说完嘴巴已被师兄堵住。

狗剩儿听得喊声,知道另一个和尚要过来合击。自己一个和尚都打不过,再来一个必死无疑,只是一味闪躲不是办法,不如……

狗剩儿倏地站起,成化一愣,立即扑了过来。狗剩儿边跑边喊:“傻瓜和尚,敢跟我到里面打过吗?”成化也不说话,满心要逮住他狠揍一顿,见他向里跑去,拔腿便追。

狗剩儿跑进树林,担心成化跟不上,嘴上还在调笑:“和尚拳头厉害,脚却不行,你追不到我!”那成化紧追慢追,不肯放过。进了树林深处,大树小树参差期间,两人都放慢脚步,距离也越来越近。成化一声大喝向前扑来,狗剩儿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顺势拉住一棵小树,朝着过来的成化一松手,小树飞快打过去,成化满不在乎,挥拳挡格过去,树枝树叶纷纷落下,眼睛不自觉闭了起来,一睁眼,却见狗剩儿已到眼前,登时一惊,待要反击,已然晚了,面门遭了重重一击!

狗剩儿一击得手,心情大振,多日苦练的手法步法全都上了身,围绕成化左冲右突,不时出手。成化大为气恼,明明一拳就可以打倒对方,却被这野草小树搅扰得心情大乱,挨了几次打,愤怒已极,不顾一切全身扑了上去!狗剩儿嘴角一笑,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