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秀荣家在塬面上收拾地方的前一年夏天。临近收麦子的时候,秀荣两口子给在兰州打工的小燕打电话让回家里帮忙收几天麦子。其实收麦子只是个借口。算起来小燕已经18岁了,按农村老一辈人算虚岁都20的人了,紧打紧的能寻婆家了。农村里女子都出嫁早,趁着年纪小还有个资格挑三拣四选人家,年龄一大只有被人挑理的份了。塬上好多像燕燕和小燕这般大的姑娘有的都开始拖儿带女的当家了。在这两个女子的婚姻问题上,存生和秀荣比起其他农村的父母要开明的多。首先一点,要自己的女子中意,他们从中再根据对方的家庭条件和人品给些意见。秀荣和庄里的妯娌拉呱起闲经常这样说,“个人家的日子要靠个人家往好里头过。咱们自己都是平头老百姓,也不组恁睡哈吃叫人伺候的黄粱美梦。只要家庭条件差不多,娃娃们能对上眼,彩礼多少我都不弹嫌,只要他们家老小把我娃当个事。羊毛出在羊身上着呢,我们两个想得开,也没想着靠出嫁女子发家致富,更别说卖咧两个女子给儿子换个媳妇。咱们一巴掌都把钱打扑过来,女子嫁出去到人家,该一沟子的烂帐,还不是得个家挣死挣活的地去还。儿女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受点罪日子过得落难我都心软的看不哈去。”庄户的女人便笑话秀荣是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哪个女子寻婆家还不跟上行情要点彩礼,咱们女子又不缺胳膊短腿儿,彩礼要的越多,说明咱们女子越值钱,婆家不怜惜人了,也要疼惜钱呢,这样才不敢把咱们女子贱看,不要彩礼那还不叫旁人戳到脊梁骨上。杨家列锅更是说的霸气,“把恁屎蛋蛋女子以前都不值钱,而更价上去咧还不搂耙一些别裤腰里。咱们把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刚能给家里搭把手咧啥,转眼可成别人家的人咧。我给你说,恁女子娃都脸朝外着呢,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人家有咧家,恨不得把咱们的啥都搬到婆家去。燕燕她妈恁是没经过事,等你把两个女子出嫁咧你凑能试活出来我话的轻重咧。你看我们他二大家,三个女子一卖,松松泛泛给两个儿子把媳妇一娶。老两口手头上卖女子还有点钱,腰杆子挺得硬朗朗地,说话都占地方咧,把两个儿媳妇子都拿把住着呢。”秀荣听着几个女人一个一个都争先恐后地发表着同样的见解,只能跟着随声附和着。都啥时代了,这些老妇人还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老古时想法。秀荣心里自有一套她自己的看法,她对她的三个娃肯定一视同仁地看待,不管哪一个日子过得不好,他们两口子心里都不得安宁。

小燕所在的正林瓜子厂因为经营不善,效益日渐下滑,裁剪了一大批雇佣来的工人。小燕和朱文娟还有她们一起进厂的那几个女孩都被裁员下来了。小燕正思量着求助翠花两口子,看能不能再帮忙打问个工作。接到秀荣打来的电话,小燕又改变了主意,把铺盖卷寄放在翠花家,买了一张火车票就赶回来帮忙收麦子了。她还不知道,家里已经给她打预好了一门亲事。

效忠的老三儿子红红娶了贾洼四锭家的大女子。这几年塬面上修房的人越来越多,四锭瞅准了机会,买了几副模版,靠着在满架塬上出租模版发了家。在白庙塬上也算是无人不知的暴发户了。红红媳妇卫琴早就在四锭两口子耳朵旁吹风说:“白家洼我娘娘家恁两个女子一个比一个长的乖,人理待道啥也都好着呢。大女子燕燕学上出来等着分配工作着呢。老二女子在兰州打工着呢,刚比咱们小军小一岁,这两个年龄上也般配。叫我连红红给咱们撮合着打问,看我娘娘把女子往咱们塬上给嘛不给。”就这样,四锭四处打探了一番,就着手让卫琴找个媒人从中说和这门亲事。

秀荣和存生起先考虑到老大燕燕还没有着落,给小燕找婆家有些早。经亲戚朋友劝说了几回,两个人也想通了。燕燕毕竟多读了几年书,工作虽没有着落,他们也不想往一个塬上给,城里没有个好茬口,说到川道里也比给到塬上强。燕燕毕竟多念了几年书,工作还没个着落,估计眼头高的也不想早早考虑。

秀荣两口子在燕燕的婚姻上也是踌躇不定,把燕燕说给农村里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除非家里娃娃学上出来也有个固定工作。小燕嘛!说给四锭家也不亏,毕竟人家在塬上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两家离得也不远,有个啥事他们也能相互帮衬上。面对热心肠的人打问起来,秀荣两口子一致的回复都是,要看小燕咋说呢,娃娃大了大人把大方向掌握住,主意还是要靠她个人家拿呢。

最后,四锭一家请来了秀荣的堂哥求子当中间人说媒,他们提提包包准备了很多的礼当来秀荣家里相看。多半天的相处下来,四锭一家对小燕相当的满意,贾小军更是情有独钟,小眼睛高兴地眯成一条线,始终放在小燕的一举一动上。临走时,贾小军留下一句话,“我是吃咧秤砣铁咧心,这辈子非小燕不娶。”

送走四锭一家后,秀荣郑重其事地把一家人叫在一起商量。她和存生对贾小军也算是看得过眼。燕燕和颜龙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试探说道,推搡着小燕问她的意见。小燕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没开始答话突然噘起了嘴唇,眨巴了几下眼睛,泪水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一边擦拭一边泣搐地哭诉起来,“你们把我叫回来是不是凑想着给我随便找个婆家把我打发咧呢?我有恁惹人讨厌吗?我辛辛苦苦在外头打工,挣三百给家里存一百,挣五百汇二百,我也没有亏欠哈你们。我又不是个东西,你们想撇到哪哒凑撇到哪哒。我才十八你们凑着急的把我打发咧呢,害怕我没人要还是这个家里我是个多余的?我姐姐都不着急我着急啥着呢?我不管我凑一句话,你们谁看上咧谁跟去,反正我不情愿!条件再好我也不跟去,谁爱钱谁嫁去。”小燕擤着鼻涕抹着眼泪,随着泣搐胸脯一起一伏。其他人怔怔地听着,都被惹得想起了心里的心酸事,存生面无表情地瞪着墙壁,颜龙默默地靠墙站立,秀荣和燕燕也跟着抹起了眼泪。燕燕更是情不自禁,走出去躲在炭窑门口的墙角里泪水涟涟。她想起自己比小燕大一岁,小燕不找对象多半可能是因为她挡在前面,而她现在的处境却是如此不堪。找对象把自己出嫁了吧,她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她想象着她可能也会像秀荣一样,嫁到农村里每天背着日头种庄稼,生娃做家务喂牲口照顾一家老小。她赶紧打住想象,那不是她想要的!她曾经是那么努力,包括现在都在努力地和命运抗衡,不就是为了不走父母辈的那条约定俗成的老路吗?她是比别人多念了几年书,可如今又没个用武之地,还要连累一家人为她付出受牵连。燕燕顺着模糊的视线环视着熟谙的一切物和人,眼前的人和物似乎她都有所亏欠。她想起,王家奶奶曾多少次把她攒的为数不多的零用钱偷偷塞进她的书包;父母为了她背着面和油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小燕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早早地背井离乡去打工……为了那个铁饭碗,不知道父母吵闹了多少回,秀荣流了多少眼泪。秀荣头顶发际间那一嘬白得显眼的头发肯定都是为她煎熬出来的。还有,存生经常蹲在门槛边低头唉声叹气时的无奈和哀怨的表情。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不断地唾着唾沫,不停地廓耳挠腮不是因为头痒痒,这些都是他想排遣内心的焦虑,他个大男人不能像女人家一样以哭嚎的方式发泄内心的愤懑,那是他唯一可以发泄情绪的方式。燕燕越想越憋屈和难过,感觉她自己倒像个多余的罪人,连累的一家人不得安宁,她索性张大嘴巴哇哇大哭起来,她在呜呜咽咽的哭声中不断地责问起来,“为什么要她考上中专?为什么让她承受如此不公的际遇?为什么让她思考那么多,不愿接受现实却也无法活在幻想中?为什么命运如此捉弄?她到底该怎么办?……”燕燕的哭声盖过了小燕和秀荣,秀荣吸着鼻头泣搐了几声突然又破涕为笑,她说:“看咱们娘母子啥,庆怂地都一个个号啥着呐!都是这个小燕,惹得人尿水子多。叫人站崖背上一听还当咋咧呢?凑这么个事情么,小燕不愿意拉倒凑对咧么,谁还逼着你非嫁不可。明儿个凑给你求子舅舅把话稍到,凑说小燕还想耍几年再说对象。把仁礼待道上先做好,不要叫人觉得咱们狗肉不上台板。小燕你可想清楚,拉弓没有回头箭,过咧这个村再没有这个店,四锭家恁可算得上好家庭。还是你娃在外头还有看上的人咧?”所有的视线都齐涮涮地转向了小燕。小燕气急败坏地跺着脚,踩踏着地面噔噔噔地响,她甩起手大声喊:“妈——没有,我到哪哒谈去呢?我们厂里都是女子娃,男人都是当领导的有家有舍的,不信你问我翠花姐姐去。”

燕燕也止住了泣搐,走到窑门口笑着接过小燕的话茬打趣道:“你们姓朱的恁个同学叫个朱啥啥来着?你是不是惦记恁个着呢?凑是以前给你写情书的恁个,现在不是也当咧老师咧。”小燕咬紧嘴唇指着燕燕哭笑不得地骂:“你胡说啥呢,恁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咧。”小燕和燕燕又开始绊起嘴来,刚才的苦楚似乎也消失殆尽了。存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言掺合,秀荣的话就代表了他的心声,毕竟娘母子之间有啥事好沟通。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好咧,这对咧。我女子不愿意还好,说心里话,我还舍不得把我娃这么早给人给。你看着等不到明儿个咱们捎话红红两口子凑来打问来咧,不信你们等着看。”

果然被存生言中,第二天卫琴和红红领着贾小军专门开了一辆小轿车来了家里。进门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硬拉着小燕窑去城里浪。小燕再三推脱,被卫琴两口硬是推搡进了车里。他们把小燕领到当时平凉城里最高档的商厦,要小燕自己选化妆品和衣服。小燕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摇头也不发表意见,让上身试衣服她也扭扭捏捏不配合。四个人转了多半天啥也没买到。最后,卫琴在化妆品专柜前买了一套护肤品,送小燕回家时硬是塞进秀荣手里。卫琴的话也说的圆润,“娘娘,你收哈,既就是两个娃娃成不了,小燕也是我妹子么。当姐的给妹妹送点东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不拿凑把我羞咧。”秀荣推脱不了接过了东西。过了几天,秀荣还是拜托求子把四锭家送来的所有礼当原数退了回去。后来,不断地有人托付和秀荣两口子熟悉的人,要给燕燕和小燕两个说对象,秀荣都边说笑边应付地打发了。

秀荣趁着燕燕和颜悦色的时候也半开玩笑地试探说:“不行咧咱们也给你找个好婆家算咧,有那川道里条件好的,娃娃还有正式工作,家里也没有多少地,老两口也是做生意的,人家都说咧,只要儿子把媳妇说的差不多咧,凑到城里给按揭买楼房呢!你看能行咧,我给说的人见个话,你们先见个面再说。”秀荣说完撇着嘴看着存生,存生摆头瞄了一眼燕燕,示意秀荣看燕燕的脸色。燕燕头也没抬地回复:“进皇宫里当娘娘我都不去,谁看上咧谁跟去。”秀荣撇着嘴瞪了一眼存生。她有气都会撒在了存生身上,“你像个木头一样咧着个瓜嘴笑啥着呢,咱们半斤八两掂量不来嘛!凑是恁娘娘的身子丫鬟的命!”秀荣舀了多半碗饭,“咣”一下搁在锅边上说:“赶紧给死老婆子端去。”燕燕撅着嘴端起碗筷头一拧就走了出去。

燕燕在家里呆久了脾气也变得古怪起来,秀荣和存生两个现在跟燕燕拉闲说话前,先要注意看看燕燕情绪。秀荣的鸡毛猴性子有时看不惯燕燕板着个脸问话不做声,或者好言语问她一句话,她总是没好声腔三言两语地怼过来,气得人后心疼,实在憋不住了的秀荣也会破口大骂一顿,甚至拿最难听刺耳的话来刺激燕燕一番。燕燕常常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眼泪止不住吧吧地淌着,她也不伸手去擦拭。之后,秀荣说啥她也听也干,只是问啥话都得到的是“嗯”或“噢”的回复,像是从牙缝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个字。秀荣时常气得咬牙切齿,憋着的一口气胀满了胸腔。存生看见娘母两个僵硬的场面,总是挤眉弄眼地示意秀荣,说句题外话缓解尴尬的气氛。秀荣时常张大嘴巴把憋着的一口浊气慢慢吐出来,然后抚摸着胸腔自己平复顺气。她私下里常在存生跟前抱怨,“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她这个碎先人着急把人气得想颠个棒棍给锤一顿呢,大愣愣地到底下不了手!”存生总是开导安慰秀荣,“娃娃大咧心思多一方面,这个女子心里也苦,人家娃娃上学出来上班的上班,出去打工的打工,咱们娃念咧几年书,叫咱们扣家里喂牲口种地着呢,咱们恁女子还是个闷葫芦,心里有啥不跟人说。”秀荣觉得存生说得在理,又开始难过的一边掉眼泪一边唉声叹气。

存生得了空也时常给燕燕说宽心的话,“你妈凑恁脾性,刀子嘴豆腐心,气上来咧争竞几句,又没个记后性。看这几年为你的事煎熬成啥样子咧,你也大咧,要能理解大人的难处呢,不敢连你妈对着来,有时把你妈气得颤呢。把你恁倔脾气也要改噶呢,有啥话好好说。话有三说,巧着为妙,哪怕不同意你妈说的咧,口气放好慢慢商量着说。噢?”存生说完轻拍下燕燕的头顶,燕燕扑闪着眼睛强忍着不掉出眼泪,使劲地点着头。

小燕帮衬着家里割碾完麦子,又执意去兰州闯荡。回来的时候她就给拜托翠花两口子给她留意找一份工作。翠花从邮局内退后,在朋友的介绍下,又在火车站地下商场租了两节柜台,卖一些零用的小百货。时间久了和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也熟悉起来,无意间聊天时打听到火车站内部的柜台上正在招聘售货员。翠花觉得小燕各方面都符合条件,她立马给老家打回电话给存生两口子说明了情况。小燕第二天就坐上班车赶到了兰州。第二天,小燕就接受了火车站内部组织的对新进人员的岗前培训。在这期间,小燕也和新进的几个女孩一起在火车站附近租到了房子。

她和叫雪儿的一位定西女孩同住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单间。出租屋内很简单,除了一张一米二的木床以外,靠窗户的地方放了一张三抽桌子。窗户形同虚设,大白天也要开着灯。火车站附近的民房随着出租户越来越多,大多数都在原来二层小楼的基础上加盖了两三层,中间架起了一圆圈铁皮造的楼梯。这里大多数都是像小燕一样是从外地来打工和做生意的年轻人。一到晚上喝酒的、说笑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房间里不隔音,两口子吵架的说辞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小燕倒是很乐意,虽然这里的条件比不上住在翠花家,毕竟身心都舒散多了。翠华一家是把她当成自家人一样看待,可是她总是有种莫名的拘谨感。楼房里的厕所都在饭厅旁边,上个厕所都觉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挤个屁出来,尿尿时欻欻的声响总是让她心惊肉跳。出租屋里就不一样了,厕所远点没关系,她们专门准备了个手提带盖的塑料桶,方便完了第二天早上去倒。院子里大多数租户都是这样解决的。厕所离出租房远不说,随时去都排着长啦啦的队伍,捂着鼻孔不出气都难掩那一股臭哄哄的屎尿味。通过几天的接触,她和雪儿的关系已经无话不谈了,两个女孩都有着差不多的家庭背景,啥事情都能一拍即合。最关键的,雪儿对她尿床的事一点儿也不介意,除了安慰她还一直打听各种偏方帮她积极治疗。即使后来两个人各自有了家庭,相互间一直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小燕离开家的当天,燕燕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家人看出来。秀荣忙碌着一边给小燕装家里能带走的东西,一边不断地嘱咐着女孩子出门在外应该注意的安全事项。存生已经发动了三轮车,他们准备直接把小燕送到车站,看着小燕上了车,再去菜市场拉一回菜第二天也可以消停去赶集。小燕在院子喊着“姐姐——姐姐,你在哪哒呢,我们走咧噢。”燕燕蜷缩着身躯躲在案板下面,听见秀荣和小燕一阵接一阵的喊叫声,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有点嫉妒小燕能去外面的世界闯荡,而她走也不是留又没个结果。她感觉自己就像个风筝,一心想随风在蓝天白云间驰骋,明明可以自由地飞得更高看得更远,却被一条线牵制着身不由己。秀荣喊了几声便作罢了,她知道燕燕肯定躲在哪个角落里暗自伤神,于是便站在院子里放大声说,“来不及咧,我们走咧噢,你中午给咱们拉一桶水把缸倒满。我娃乖的很,在家里好好看书去,明年个,明年个啥眉眼都没有的话,你走哪我们也不拦挡你,想去哪哒我连你爸爸都支持。”秀荣说罢便催着小燕出了门,小燕带着沙哑的哭腔说了句,“姐姐,恁我凑走咧噢。”燕燕起身透过窗户看着她们出了洞门。等着三轮车转过弯上了坡,她又跑出来站在菜地里哭了一鼻子,模糊着泪眼对着满山满洼的草木还有空气诉说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