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初心

历经三个小时,齐楚瑜抵达帝都火车站,一路跟随唐晓雯的导航找到大院东门,仔细一看竟然是部队大院,门卫端着枪,生人勿进,格外威严。她退到门口五米外的地方拨通电话,小声说:“喂,晓雯,我到了。”

唐晓雯接到来电,噌的从床上跳起。

“到啦!到哪儿了?火车站吗?”

“我在小区门口呢。”

“啊?让你下火车打电话,怎么都到门口啦,我马上来接你!”

“我估计你在午睡,想着到门口再告诉你,你跟我说‘小区’地址,我以为是普通小区,到门口吓了一跳,被门卫盯着可吓人。”

唐晓雯听得直乐呵,她并没透露自己住在部队大院的亲戚家,仅以“小区”表述。

“我马上来接你,你稍等。”

“不用着急,你慢点走。”

挂上电话,唐晓雯换上一条黄色碎花长裙,这条长裙为术后痊愈准备,仙气十足,不过配上阿拉蕾同款眼镜和素面朝天的大脸,更像是落入凡间脸先着地的仙女。

夏丽红换上荧光粉红的连衣裙,这是前不久新买的裙子,很提肤色,见女儿的朋友得穿得体面。准备出门时,她稍作犹豫。

“晓雯,要不你去,我在家等你们?”

“为什么?”

“你们俩许久没见,应该有很多话想说,我在你们不方便。”

“不会,妈,我们不会尴尬。”

“如果我尴尬呢?两个小姑娘聊天我凑什么热闹。”

“那你坐稍稍远一点。”

夏丽红是唐晓雯的定心丸,有母亲陪伴她才觉得安全。

快走到东门时,唐晓雯拨通齐楚瑜电话,两个女孩相隔几十米,夸张地挥手示意,站岗的哨兵按兵不动,观察动静。

“七七,我来了,我来了。”

“晓雯,你慢点,别着急。”

“来了来了。”

唐晓雯见齐楚瑜白T恤牛仔裤,背着几年前的大红双肩包,一束马尾扎在脑后,黑框眼镜架脸上。还是那个她,一点没变。她顿时感动,齐楚瑜竟维持着最原始的状态。她曾幻想见面时朋友的样子,快结婚的女人应该妖娆动人穿得更加花枝招展,而她为了不败下阵刻意穿上行李箱里最漂亮的裙子。

“我好愚蠢。”一瞬间她看清自己的丑陋,内心压着的对齐楚瑜的嫉妒瞬间消失。

有长喜的进门卡,齐楚瑜顺利进入大院。哨兵依然威严地站立在岗位上。

齐楚瑜紧紧握着唐晓雯的手,不时回头张望。

“我真以为是个小区,到门口看见带枪,都不敢靠近。”

“呵呵,对于我亲戚而言,它就是一个小区嘛,所以我没说是部队大院。走,我们去操场旁的凉亭坐。姨姥爷还在睡觉,我怕这时候去把他吵醒。”

“好,我也想着在外面见面。”

操场旁的文化长廊两侧有石凳,石凳上方是茂密的藤蔓,正适合纳凉。两人相对而坐,夏丽红在两米外的另一根石凳上坐下。

夏日的微风吹过,唐晓雯和齐楚瑜相互对视,竟突然失语。尴尬的间隙后,两人不约而同抿嘴一笑。

“你还是那样,没变。”唐晓雯先开口。

“变了,皮肤变差了,还长痘,你看。”齐楚瑜凑近唐晓雯,指着下颌的一颗痘痘说。

“还好,和我相比这不算啥。”

这时,两只喜鹊在石凳旁的桃树下落脚,似乎在凑热闹。唐晓雯一见,露出欣喜的表情。

“七七快看,是喜鹊!”

“原来喜鹊长这样。”

“嗯!在老家我从没见过,在这儿经常遇见,希望是个好兆头。”

齐楚瑜看看喜鹊,又看看唐晓雯,关切地问:“你...决定好了吗?”

唐晓雯抬头,目光直视齐楚瑜回答:“是的。”然后迅速低下眼继续看喜鹊。

“什么时候入院?”

“估计下周吧。”

“叔叔也来了?”

“还没,手术一旦确定他立刻赶过来,让他请长假太难。”

“哦,最近感觉如何?”

“挺好吧。”

“但看着很憔悴,你瘦了。”

“长不胖没办法,体重一直八十上下。”

“太瘦啦,多吃点。”

“我也想呢,为了手术也得多吃点。”

齐楚瑜一直看着唐晓雯,眼神充满心疼,这是她见过唐晓雯最不堪的样子。而唐晓雯一直看着喜鹊,即使已经飞走,她也看着桃树,朋友的目光会让她察觉自己的可怜。

不愿继续聊自己的病,她抬抬镜框,问:“婚礼准备得如何?”

齐楚瑜轻描淡写地回答:“就那样,婚纱照已经拍好,过几天去拿。”她并不想在唐晓雯面前提婚礼的详情。

反倒唐晓雯“穷追不舍”说:“到时候发给我看看。”

“好。”

“酒席呢,定好没?”

“还在找。”

“是在国庆节吗?”

“嗯,具体日期还没定,但肯定在国庆节办。”这时,齐楚瑜怀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唐晓雯问,“你会来吧?”

唐晓雯不经意合拢双唇,轻轻一笑,看着齐楚瑜说:“会吧。”她的语气不像在回答,更像在问自己有没有机会活到十月。低头一想,她继续说:“如果做了手术可能来不了,术后恢复需要时间,一个月可能不够。”

淡淡的一句话让齐楚瑜更加心疼,唐晓雯不像在拒绝自己的邀请,但她却感受到前路茫茫的忧伤。她直直地盯着唐晓雯,用明朗又恳切地口吻说:“还有一个月呢,到时候看吧,晓雯,我很希望你能来。”

恳求的语气直入唐晓雯心底,但她无法给出肯定答复,转而问道:“口口会去吧?”

“她应该会来,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参加我的婚礼。”

唐晓雯轻轻拨开被风吹在脸上的发丝,望着湛蓝的天空,说:“七七,有件事我想向你坦白。”

“什么事?”

唐晓雯将自己嫉妒齐楚瑜爱情事业双丰收的事情毫无保留坦白,低头诉说的样子像极了承认错误的小孩,然而齐楚瑜早已察觉一二,她直言:“我明白,晓雯,你突然经历那些事而我却在聊婚礼聊婚纱,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后来我再没找你聊,偷偷和口口私聊。”

“果然你感觉到了。”

“嘿嘿。”

“当时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只有我地停下脚步,为什么非得是我眼睁睁看着所有人继续前进,我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可怜,所以…”提起这些,唐晓雯仍然眼含泪水,但她忍住没让眼泪流出,突然抬起头直视齐楚瑜说,“然而现在我很后悔,后悔没有陪你一起选婚纱,后悔没能和口口一起帮你出主意。有些事这辈子只经历一次,错过就错过了。如果手术成功,恢复一个月,我应该能去!”

“好,相信你一定可以!”

刚见面时的尴尬消失了,两个女孩又回到大学时代的亲昵,聊起娱乐八卦、穿衣打扮。

夏丽红在一旁假装睡觉,实则默默观察。两个小女生又能东南西北的胡扯,她心里很是欣慰。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齐楚瑜准备回家。

“这么早吗?要不吃完晚饭再回去?你坐回去得多久?”

“三小时左右。”

唐晓雯顿时看清朋友对她的付出,不做挽留,目送着离开。

分别时,看着齐楚瑜熟悉的背影,她找回一种亲切感。回想毕业时三个女生互赠戒指,戒指上是一颗精致的红色桃心,寓意“初心不变”。齐楚瑜仍然朴素细心,穿着打扮仿佛仍停留在大学时代,而自己虽然常说“初心不变”,可很多东西却早已被经历扭曲,性情、理想、生活状态。

所以才在劫难逃吧,为了回归本真,她如是想,牵着母亲夏丽红转身回家。

炎热的夏日,秀荷已经切好一盆西瓜等待母女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