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唐晓雯的口水如奔腾的江河绵延不绝,但再心动也不能行动,“不能吃太烫”这是医生的忠告。
从今天起,她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大口大口嘬面条,大口大口喝热汤。
“晓雯,吃呀!面凉了就糊啦。”
“爸,人家就是在等它凉呢。”
“不烫,你看,我都快吃完了。”
“烫啦。”
“要不我去拿个盘子?”夏丽红已经起身走去厨房。
一小口一小口,细细的长寿面一抿即烂,但即使这样唐晓雯的面仍越吃越多。
“爸,我吃饱了。”她放下筷子,虽然仍有食欲,但不能放纵吃喝,七分饱最安全。
“才吃这么几口?”唐诚朝碗里一瞅,面并没见少,“再多吃点,吃这么少哪能长肉。”
“你没听医生说吗,别吃太饱,少吃多餐。”夏丽红不屑地瞪了一眼,将剩下的面挪给唐诚,“来,便宜你了,这么好吃的面条都归你。”
“真的饱了?”
“嗯,爸,我肚子就没饿过,你吃吧。”
“那我不客气啦。”唐诚三两下光盘,开始收拾碗筷。
唐晓雯满足地瘫在躺椅上休息,呼哧呼哧进入梦乡,夏丽红轻手轻脚盖上被子。
“唰,唰。”
一阵扫地声将唐晓雯从梦中唤醒。夏丽红和唐诚已经开始大扫除。
“把你弄醒啦?”夏丽红问道,“唐诚,让你轻点你不听,瞧你,把晓雯吵醒啦。”
唐诚回头一瞥,憨笑道:“我已经很轻很轻了。晓雯,继续睡,我这儿马上搞定。”
“爸,没事,我听力好,再小的声音也能听见。要不我来帮你们?”
话音刚落,唐晓雯便自惭形秽,连站都站不稳谈何帮忙?只能默默坐在躺椅上,看好自己。
夏丽红端来一盘切好的苹果、一杯温水以及平板电脑,看玩笑说:“你说你像不像大小姐?有吃有喝还有电视看,多舒服?”
“妈,我才不是大小姐呢。”唐晓雯嘴巴一嘟,一脸不悦,“我才不想当什么大小姐,动也不能动,只能看你们忙前忙后,什么忙都帮不上。”
“哎哟,这就认真啦?我开个玩笑而已。”
“开玩笑也不行,我不喜欢听。”
“但确实像呀,坐在这儿监工,看我们打扫干净没。”
“妈。”
“好好好,不说了,我去洗衣服,你慢慢吃,苹果瓤吐盘子里,我待会儿收拾。”
“好。”
唐晓雯一边嚼苹果一边环顾四周。二十多天,不知道家里的绿植们有没有干死。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簇白色小花吸引。
“吊兰开花啦!”她兴奋地呼喊,“爸,妈,吊兰竟然开花了!”
“不可能吧?”夏丽红闻声而来。
“真的真的!妈,我们栽这么多植物,终于有一个开花了!我还以为家里的植物都是公的,只长叶子不开花呢!原来吊兰的花长这样。”
白色花瓣,黄色花蕊,小小一簇甚是可爱,似乎在欢迎主人回家,增添许多喜庆。
几年不开花的植物,如今充满生机,是不是预示着我已经渡过劫难?唐晓雯暗自欣喜。
在这之前,她不知葬送了多少盆盛开的鲜花——月季、芍药、玫瑰、米兰,无一幸存,可谓辣手摧花一把手。有幸存活者,也不开花,每年长几片新叶以表心意。她总是抱怨风水不好,无花无果死气沉沉。
夏丽红哼着小曲,拿起喷水壶,精心呵护每盆植物,希望都能焕发生机。
虽然将母亲节过成劳动节,但她累得不亦乐乎。洗衣、拖地、换床单,每一样家务活都如此怀念。这才是正常生活。
唐晓雯默默注视着走来走去的母亲,心中不免一丝内疚:今年能做的只有回家,但明年一定要让老妈过个舒服的母亲节。
刚立下誓言,瞬间又开始怀疑:明年?那时候我还活着吗?
晚上入睡时,她拉起母亲的手,眨巴眨巴大眼睛,撒娇道:“妈,陪我睡吧。”
夏丽红没有拒绝,她正有此意。
在久违的粉色房间里,母女俩紧紧相依。
夏丽红温暖的手握着女儿,轻轻地揉搓;另一只手盖住耳朵,放在后脑勺,有节奏地拍打。满脸的皱纹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沧桑。
“还害怕吗?”
“嗯。妈,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什么事?”
“从ICU出来那晚,我看到奇怪的画面。”
“看到什么?”
唐晓雯细细讲述那晚的诡异之事,眼神里仍满是怀疑和确信。
“妈,那些画面我到现在都记得,而且清清楚楚,如果是梦怎么可能记这么久这么清晰?”
“现在还看得见吗?”
“现在?看不见,只有那天晚上,不管睁眼还是闭眼,全是。”
“那就别想,现在看不见说明你已经好了。好好睡,妈妈在呢。”
夏丽红如温泉般柔和的声音在耳边低吟,令人心安。
她紧紧地抱住女儿,朝额头轻轻一吻,关上台灯。
“晚安。”
“晚安。”
这一晚,唐晓雯睡得很沉很踏实。
虽然半夜咳醒,但有母亲立刻塞入口中的薄荷糖,咳醒也只是一瞬。
而夏丽红似乎比之前更憔悴。她久久未睡,直到听见女儿呼哧呼哧的鼾声才略有困意。但没过一会儿又传来咳嗽声。她一直盯着,一直轻拍,薄荷糖放在枕边,伸手就能抅着,时刻准备。
“哈啊...”唐晓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妈,早啊。”
“睡好没?”
“嗯,有妈妈在,睡得好舒服。有妈的孩子是个宝贝。”
“睡好就行。你爸已经蒸好鸡蛋羹,来,我扶你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