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暖花开。黄色的迎春花、红色的山茶花、桃红的海棠、粉红的桃花...街上,四处春暖花开。唐诚载着母女二人,和往年一样,去田野间赏油菜花。金黄的花田里,没有人声鼎沸的喧闹,没有人头攒动的行人,只有欢喜的蜜蜂和静静盛开的片片黄花。春风拂过,伴着耳边“嗡嗡”的蜂鸣,走在农家田埂上,放声欢笑,自由自在。
这天,是唐晓雯农历三十一岁的生日。夏丽红穿着女儿买的红色蕾丝连衣裙,唐诚穿着女儿买的藏青色夹克外套,两人相拥于一望无垠的金色花海里,笑容满面。
“妈,眼睛睁大点,对,对。爸,收下巴,笑得自然些,好,好,准备啦,一,二,三!”
“咔嚓”一声,一张甜蜜幸福的照片被存档在相机里。
照着这张照片,唐晓雯执笔作画,一边描绘灿烂的花田,一边勾勒父母的微笑。画着画着,竟无助地抽泣起来。
如果这所有的经历都是一场梦该多好,如果世上有时光机,如果我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幸福…好希望爸妈能一直这么笑,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还会有这样的日子吗?还能看见这样的笑吗?爸,妈,我好怕…对不起你们…
她悄悄拭去眼泪,一遍又一遍,偷偷回眸,瞅见母亲在厨房里忙活,蹑手蹑脚躲进厕所里,用冷水冰敷红红的眼眶,再若无其事回到阳台,继续作画。
看着眼前稚嫩的画风,她突然傻呵呵地笑起来。
“果然画画不是我的长项,还是小孩的画风,好幼稚。”她自言自语说。
唐晓雯曾学过六年绘画,那是小学时候的事,国画、水粉画、素描都曾涉猎,可并不精进。但她喜欢绘画,书房里仍收藏着那时的颜料和毛笔。
她开心地举起画作嚷嚷道:“妈,快来看看我刚画的巨作!”
“什么东西?我看看。”
夏丽红接过画,笑眯眯地问:“哟,画得不错嘛,这谁呀?”
“你和老爸,像不像?”
“嗯,像,挺像,周围黄色的是什么?”
“油菜花海。”
“哦哦,我们看油菜花的时候啊,画得不错。”
“妈,悄悄告诉你,我山寨的这张照片,你瞧,那时候你好漂亮。”
唐晓雯将照片呈现在母亲眼前,夏丽红看了又看,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那时的自己神采飞扬风韵十足,满面春风,恣意欢乐。而现在,容颜憔悴,活得提心吊胆。她藏住眼里的心酸问:“照片里怎么没看见你呢?”
“我?我是摄影师啊!不然这张照片谁拍的?”
“哦哦哦,呵,我说找了一圈怎么没找着你,拍得好,这张照片拍得好,确实画得挺像。”
受到表扬的唐晓雯如同幼稚的孩子,藏不住嘚瑟,拍下画作发给父亲。但唐诚此时正忙于工作,直到回家被女儿问起,才知晓这幅画。
“画得可以,就是有点幼稚,没有大师风范。”
“哼,爸,你总是这么不解风情,管它有没有大师风范,我觉得画得挺好,有意境、有故事,大师还画不出来这种风格呢。”
“是是是,只要你开心,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次日,她心血来潮又作一幅——一家人站在海边欣赏空中的彩虹。
两年前,唐晓雯第一次带父母出国旅游,竟恰逢几十年难遇的洪灾,台风过境,暴雨连日。假期倒数第二天,天空才终于放晴。傍晚,三人坐在海边正欣赏风景,远处却突现一片黑云,逐渐逼近。
“台风要来了!”游客们不禁喊道,纷纷回酒店躲避。
唐诚和唐晓雯已经起身准备回屋,夏丽红却开玩笑说:“距离这么远跑什么跑,说不定那片乌云过不来呢?”
“大家都往回走,如果真是台风,到时候还来得及跑吗?”
“唐诚,要回去你回去,我反正不走。晓雯,你呢?”
“我?”唐晓雯看看淡定的母亲又瞅瞅慌张的父亲,再望向天边,说,“爸,要不我们再等等?明天就回家了,我想再吹吹海风。”
于是,三人继续留在原地,喝着鸡尾酒,吹海风。
岸边剩下的游客都盯着远方的黑云,随时准备撒腿就跑。唐晓雯也严阵以待。几分钟后,两道彩虹突然显现,从黑云间穿过,竖直向上连接天与地,美轮美奂。
“爸,妈,快看,彩虹!”唐晓雯兴奋地大喊。
这景象她记忆尤新,风雨过后会有彩虹,果不其然。
“画的什么?”夏丽红悄悄走到身后,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
“妈,看图猜地点,你猜这是哪里?”
“我哪知道,这三个是我们?”
“是啊。”
“中间扎俩马尾的是你?左边是我右边是你爸?我哪有这么好的身材?你爸也没这么魁梧呀?”
“哎呀,这不是重点,想想,海边,彩虹,嗯?”
“什么时候的事啊?”
“妈,我们第一次出国游你忘啦?倒数第二天在海边看见双彩虹,我第一个发现。”
“是那儿啊,呵呵,怎么想到画这个?”
“因为很神奇。”
“嗯?”
“大家都以为台风要来,但是我们没有逃走,望着远处的天空一半黑云一半彩霞,我就想会不会出现彩虹呢?结果真的出现了!相信彩虹就一定会有彩虹!”
唐晓雯这话说给母亲也说给自己,人生无常,车祸、坠楼、自杀、疾病,其实每一个人都只能活在当下,只是没人想过自己正与死神同行。
我只不过比别人清醒而已,说不定下一个医生能救我呢?怀着这样的期盼,她画了这幅画。
彩虹无处不在,没看见并不代表没有,世界之大,相信存在便一定会遇见。
“妈,走,买烘培材料去!”
“现在?”
“嗯,突然想好好振作,好好学手艺,说不定以后能成为副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