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之下……
塞森一动不动,已经死透。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只有阳光寂然的照在我们身上。
太阳总会落下的。
只要它升到了顶峰,往后的每一秒,它都在不断降下。
一开始刚过午后,它的光芒何等耀眼?
然而,当它留在天边的最后一刻,又是何等可惜。
人没办法倒流自己的时间,所以,一定要珍惜每一天。
活的不太耀眼,也不要紧。
最重要的是自信。
做人也是这样啊,千万……千万……别觉得自己已经达到极限了啊。
周围仍然还在戒严着,警察们封锁了东方书院外围的所有地区。暂时禁止任何人进入。
最后,下午四点。
我依旧静静的站在那儿,直到头顶一阵呼啸声掠过。不禁往上看去。
黑刃的数十架战机徘徊在空中,前来接管局面了,并开始发射高频率的“遗忘之河”波动。
我说过的吧?
这是让所有人,忘记这场灾难的装置。而且正是我的鲜血所复制而成。
其实,也正因为我是个不太稀罕于告诉别人我就是青龍的蠢家伙,所以,间接影响了遗忘之河偶尔热衷于把人们在灾难中的记忆连根拔起。
世界各地,所有复制出遗忘之河的机器一同工作了起来。
到头来,全世界的所有人……
都忘记了青龍和塞森的这场惊天打斗。
席卷九龍市的巨大危机,最后在人们都记忆中被修改为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但因为政府迅速组织市民转移,最后奇迹般的零伤亡。
『青龍!』楚楚就坐在我头顶的一座战机中,用扩音器喊道:『回去吧,快回去休息吧。不要再站在这儿了……明明身负重伤还要这样……辛苦你了。』
很快的,又是另一个声音响起。
『青龍,回来以后,先来找我看看身体状况……』安娜居然也坐在飞机上,弱弱的说道。
她们为什么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这场灾难?
那正是因为,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吧。
包括楚楚,包括安娜,包括当时在深蓝号上泪流满面的沐夕月母女三人。
包括在宋家大厦的办公室里透过军方直升机航拍画面观看的宋伯伯,包括他身后的易大力,姚大炮。
也包括大小姐。
包括仍在现场的宋冷涵,匆匆赶来的龙十三他们。
其实这些人,都是深信我可以打败对手的。内心信念坚定不移的人。
换句话说,他们内心早已经相信“我就是青龍”了,他们知道二英长就是青龍,已经没法隐瞒了。
『敬礼!!!』龙十三大喝一声,向满身尘土的身影举起手。
『敬礼!!!』高新文也举起手。
『敬礼!!!』宋冷涵吼了一声,和一干警员们肃穆的抬起手。
全副武装的天炎士兵们都走进去,沉默站成二三百米长的队伍,几条街都站满了。
所有军士都不说话,所有人拆下弹匣,丢在地上。
他们换上了毫无威力的空包弹。对天打出枪响,直至留下空空如也的弹匣。
最终……
所有士兵都向他敬礼,而听到枪声的那一刻,他转头看了过来。
『向天炎的一份子,敬礼!!』指挥官看到他不惧战死,为天炎民众浴血战斗至此而仍旧驻留,便仰天长啸一声。
『向天炎的一份子,敬礼!』
『向天炎的一份子,敬礼!』
『向天炎的一份子,敬礼!』
成千上万的士兵们向他敬礼。
在场的所有军士都重复呼喊了三次,肃然的高举起手站在原地。
而在远方,无数在荧幕中看到这里、看见这个战士高大身影的军士们,纷纷同一时间目光庄重的在军营中致敬。
『敬礼!!』
短短十秒,世界各地,成千上万军人同时站了起来。
『敬礼!!!』
『敬礼!』
『敬礼!!!!』短短半分钟内,这是第十万个向天炎一份子敬礼的军士。
而另一边,我便向所有在场的人回礼。
『各位,我也是天炎人。我也曾经看过外国难民流离失所……他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皮瘦骨细,浑身上下都是污泥和鲜血的可怜惨状。而且不是一两个人,不是一两个家庭,几十万人举家迁移,就好像当年我们天炎人被外国侵略者侵占家园,背井离乡时的绝望情景一模一样。』
士兵们一听到这,有些人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这个巨人便手指远方。
『以前我遇到几个孩子,他们每日每夜只能睡在自己被炮弹炸死的父母坟墓中间,他们说,自己只想睡在父母的怀抱之中。这就是他们最幸福的事情。可是,到了第二天,那些灭绝人性的侵略者向墓地投掷炸弹,这些孩子只能哭着抱住父母墓碑,可惜的是,无论是夜晚还是轰炸之中,他们的父母都只能抱着对他们的爱长眠地下。』
只有国家的脊梁——军人知道自强的意义在哪,这样的民族才不会挨打才不会落后。
『于是,第二天,轰炸降临之时。我便杀了五万人!!!不对,这些侵略者个个不是人!!!他们个个全是猪!!!个个都是狗!!!他们都是天地不容的孽畜!!!即使他们个个还自以为是神,或者天神的后人,但是,实际上我灭的就是他们!!!这些侵略者手段卑劣罪恶,他们的存在更是下贱至极!!!我一个也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我还要让他们统统感受到比受害者千倍万倍的痛苦!!!现在,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可是,我依然在这条道路之上!!!天下众生——他们犯下了什么错误呢,没有。可是从来没有人去拯救他们。而那些真正错了的人呢?有些住在宽敞的大房子里,早上喝牛奶,中午吃大鱼大肉。晚上是山珍海味。那么,就让我用一种被人看不起,被人说三道四的办法去拯救弱者吧!!!』
『我今天站在这儿与塞森决一死战,从不是为了让天炎老百姓或者是后人都来称颂我或者赞扬我的,我在打斗时也早就听到很多人都在骂我。』
转身一人向荒芜的废墟走去,我边走边笑。
『但是,我不是让你们来赞扬我的啊……即便你们一直永无止境的骂我,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下去,因为我不做了,世界上会有很多人得不到幸福生活的。』
『天炎人也好,外国人也好。生活贫困的人,我都会尽力去帮助。』
『天炎人也好,外国人也好。乐于残害别人的家伙,我会杀光屠尽。』
『不能再耽误了,不能再耽误了。』
望向天边的斜阳,连它也知道我时日无多。
战士不会因为孤独而放弃战斗,因为,他们所对抗的,正是这些容易让人脆弱的事物。打败孤独,打败那些危害人们的痛苦。
为了战斗,必须忘记自我的死亡和迷茫。不是为了自我而战,而是为了……
世界。
孤身一人,也必须走下去,有一天,你瞎了眼,聋了耳,浑身瘫痪,再也无力改变任何事情,也要想尽办法。不要在别人替你哀鸣,感叹的时候忘记目标。
因为……
还是刚才说的。
这是为了世界。
后来。
我的身后,响起了并不引人注意的声音。
『大哥!』
声音很微弱,几秒后才发现呼唤的是唐狮。
这儿是不允许任何人踏进来的地方,他为何又在?
而且,我的心里立刻微妙了。
从来没有告诉过真实身份的唐狮,一来却认出来了咱二某人就是青龍,直像平时那样喊我。
『大哥,我……我知道是你。』
『我知道的……其实……』他忍不住自言自语。
『你是谁啊?怎么没有离开?』我故意发出没什么好意的笑声。
『大哥,校长要全校学生都去避难的时候,我没走,我躲在操场的角落里等着你呢……我真的很想亲眼确认一下大哥是怎么和敌人战斗的。』
『我并不是你大哥。』
『不,你是。』
唐狮眼神坚定了起来。
『你那走路的背影,和我印象中那即便偶尔弯下腰,低着头却也默默负重前行的大哥,是一模一样的!!』
『大哥……大哥就是……你就是……』
唐狮旁边,出现了那个略显娇小的身躯……
『你就是青龍。』她望着我,目光平静无比。
倒不是大小姐,是唐糖。
她们……早就知道了吗?
我仰天不语。
风一直吹,手臂上的汗滴,落在有些破落的操场上。
片刻后,眼前突兀一黑,背朝着地面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