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我刚刚嫁到这个村子的时候,那也是一个冬天,从南边开县来了几个人进光雾山采药,当时我家孩子他爹被雇去当脚夫;”老婆婆歇一口气、说一句话,不紧不慢的样子,那边三皮的脸色却已经开始发黄。
“三奶,您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快说如何治吧!我看这孩子情况不太好。”秦道长情急之下扯了一下老猎户,老猎户倒也是个通透的人。
“奥奥,是了、是了!各家都快去陈年的废土堆里、草灰堆里更好,看看有没有外面漏斗型的小窟窿,有的话这个季节要使劲往下挖,找一种嘴里有两只长钳子、小手指半个指甲那么大的小虫子。”
“三奶,您说的不会是地牯牛吧?”
“对,对!就是地牯牛;光想着秘方你们不知道了,地牯牛你们知道啊!再看看谁家有南瓜,拿一个来。”
众人得了老婆婆的吩咐都四散回家找寻起来。
“那年啊,孩子爹连着四天都是天不亮就跟着进山,都是戌时才回来;结果第五天刚过申时就回来了。”趁着等人的空,老婆婆又絮絮叨叨的讲了起来。
可是焦急的秦道长等人虽然好奇,此刻也没有心情听老婆婆絮叨啊?尤其是此刻三皮已经开始处于半昏迷状态,并时而会咳血。
好在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还真有两位山民一人抓来两三只地牯牛来。
老太婆让一个年轻猎户把早就送来的南瓜剖开,然后掏出瓜瓤,把抓来的五只地牯牛和瓜瓤一起放在陶碗里捣得稀烂,然后全部涂抹到三皮肩膀红肿的地方。
“等吧,两个时辰内若是消肿了就没事了。当时,我孩子爹……”
看来要不让老婆婆把话说完讲透,她能憋死!
就在老婆婆又要絮叨的时候,秦道长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事;
“老人家,您说知道这种毒,那它到底是不是蛇毒?”
“是蛇毒啊。”
“那地牯牛和南瓜瓤能解这种蛇毒?”
“地牯牛和南瓜瓤是去毒牙的。”
哎呀!这个老太婆说话絮叨又没有重点,这是会害死人的!秦道长一开始就感觉这事有那么一点不靠谱的地方,还以为地牯牛配南瓜瓤就是解毒的,这要是再等上两个时辰,估计三皮就得去见女娲了。
赶紧的再给陈三皮灌解毒药。
在老婆婆的絮叨中,秦道长终于弄明白了个大概:原来,几十年前从开县过来的一伙采药人就遇到了这种情况,老婆婆的丈夫只知道带队的人被称为“药长老”,队伍中有一人为了去溪水对面采草药就打了一下赤脚,因为天气寒冷,那么几刻钟的功夫就赶紧擦干脚把鞋袜又穿上了,结果一个时辰后开始出现脚上剧烈麻痒、头昏无力、浑身肌肉疼痛的症状;因为药长老知道此人之前打过赤脚,所以就断定是踩到了什么,再加上有中蛇毒的症状,所以就可以断定是采上了毒蛇腐烂后留下的毒牙;等药长老把此人的鞋袜脱下,果然是已经红肿一片,于是立刻取出小刀把附近的整块肉都挖掉了,老婆婆的丈夫在旁边看得直捂眼睛,药长老看到后估计是怕误会他对同门残忍,就对老婆婆的丈夫解释了几句话:看这中毒的症状主要是攻击人的神智,应该是金环蛇或者银环蛇,这种死亡时间比攻击血液的要快,毒牙和皮肤的颜色相近,一开始都是不易发现,等发现以后又深深陷进了肉里,否则的话要是能找到地牯牛和南瓜瓤捣烂了敷上就不用挖肉了。
于是,老婆婆的丈夫就记住了这个秘方,一是怕宣扬出去会被药长老知道了怪罪,还一个是想着奇货可居,万一能有个用武之地,所以除了给自己的婆娘当做见闻说了以后,就没有对外声张。
“老人家,如此说的话,我这孩子不用挖肉?”
“哎呀,道长啊!我看你确实是当局者迷了;这孩子的伤在脖子和肩膀连接处,怎么挖?不过不要紧,看症状因该是竹叶青的毒牙,这死蛇是攻击血液的,对人的神智和呼吸影响的慢,再耐心等一会吧,等地牯牛把毒牙拱出来,再用蛇药清清毒就没事了。”最先明白过来的老猎户又安慰了一下秦道长。
实在是天色不早了,众人都回去了,只剩下房东陪着秦道长师徒三人再受煎熬。
现在应该很清楚了,蛇是在冬天冬眠不错,但就像人会生老病死一样,有些蛇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在冬眠前就死掉了,然后腐烂,但是不易被人发现的蛇刺和毒牙不会腐烂,而中空的毒牙中还是有毒液的;陈三皮应该就是被山豹扯碎了肩膀处的棉衣,在地上翻滚时中的招。
曾经多少次夜深人静时,秦道长都会拿出一方小玉摩挲,那是一个印玺,是和夫人谭氏成婚后,秦沛发现夫人喜欢画画,专门求人刻制的,刻的是“聽雨”两个字,这么多年以来,几个徒弟也发现了师父的秘密,只要是有心事时就会拿着这块玉摩挲。
刘前和王西滨现在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师父的紧张和担心。
而此刻的陈三皮感觉像是又重生了一次,从两三岁开始的事突然就清晰的出现在了脑海里:记起来泼辣母亲唯独在自己面前的温柔;记起了父亲在学堂里责骂姐姐哥哥,却纵容自己调皮的一幕幕;记起了自己带着小伙伴跑到河边疯玩了一天后,祖父硬拉着父亲不让动手的霸道样子;记起了自己让小伙伴制作“龙椅”,抬着自己假冒皇上招摇过街后,父亲给众乡邻磕头作揖的样子;记起了父母求秦道长收徒定亲的卑微,嗯,秦道长?
三皮终于醒过来了!睁开眼就看到了秦道长的大圆脸。
满面愁苦忐忑的秦道长看到三皮醒来,笑了;一睁眼就看到手里紧紧攥着玉玺,满脸憔悴的师父,三皮哭了。
调养两三天以后,十六岁的少年又生龙活虎了;虽然有惊有险的过了关,秦道长还是算了一卦,卦象显示:陈三皮本来没有此劫,纯粹是挖了这么多老参的天谴。
人算不如天算,万历六年的春节,师徒四人是在这个小山村度过的;这个春节也让三皮深刻感触到了山民的清苦和山村生存条件的恶劣。
哪怕就是三皮师徒借住的农户里,也只有陈三皮受优待睡了个小土炕,师父是一块门板,刘前和王西滨还得两人挤一块床板;幸亏之前在来路上,马车装了不少的米面,否则以山民数着米粒过日子的条件,师徒四人有银子都没有地方买。
好不容易熬到初三,秦道长送了颗人参给老婆婆,又把所有的长寿茶和多余的物资都给山民们分了分,师徒四人就开始赶往开县。
在外漂泊的人也是不容易!一连两个年都没过好,秦道长盘算着从光雾山到开县600多里的路程,正好可以赶上去过个元宵节;之所以去开县,本来也顺路,关键是秦道长是一定要去探访一下那位“药长老”或是他的后人,秦道长心里已经有了拜师的打算;活到老学到老吗!
正月十四,师徒四人如期到达了开县,先找了个小客栈安顿好以后,秦道长让刘前和王西滨先歇着,这段时间师兄弟两个照顾三皮也是挺辛苦的。
三皮和师父来到了茶馆,根本没费什么功夫,就把“药长老”的底细打听的清清楚楚;原来,此时大明朝的“唐门”在开县已经不再是秘密,开县人都知道,这里不仅有“药长老”还有“铁长老、武长老和育长老”,当然了他们都姓唐,秦道长恍然大悟,原来是“唐门”的人啊!
药长老是祖辈开医馆的,是唐门负责研究各种毒和解毒的长老;铁长老是祖辈开铁器铺的,是唐门负责研究和打造各种暗器的长老;武长老是祖辈开镖局的,是唐门负责对外以武立威的长老;而育长老才是唐门专门负责培养家族子弟的长老。
“药长老、铁长老、武长老”的长老之位,基本上也是代代相传;只有“育长老”每次都是由族人推举出来的,因为只有育长老必须是武功、暗器和毒药都要精通的全才;但是,四个长老却要听本领最弱的一个人,那就是掌门,也就是唐家的族长,掌门之位也是祖传的,因为掌门掌握着整个家族的土地和除了“医馆、铁匠铺、镖局”之外的其他所有唐门产业。
“道长,您要找‘药长老’的话,去‘开名医馆’就可以了。”刚拿了秦道长五个铜板小费的店小二很是殷勤。
“小二,那药长老可是就叫唐开明?”
“不是的道长,这一辈的‘药长老’大名唐来喜,‘开名医馆’就是开县非常有名的医馆的意思。”店小二边解释边笑。
三皮心想,看来这个“药长老”也是有意思的人。
于是,秦道长带着三皮直奔“开名医馆”。
“唐大夫,贫道有礼了,不知贵馆是否收购野人参?”说着,秦道长摆出两只一百年左右的人参来。
“药长老”唐来喜60岁出头的样子,放下手中正在摆弄调配的不知名药粉,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有点奇怪的大小两个道士,中年道士似笑非笑、小道士精瘦干练,再一看两只人参都在百年以上,品相很好。
“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可是来自武当山?”唐来喜来了兴趣。
看见“药长老”来了兴趣,秦道长没有回答,接着又摆出一只五百年左右年份的野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