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第一个问题呈现出来。这种演变终结了吗?我们最终达到绝对的严格性了吗?在每一个演变阶段,我们的祖先也曾认为,他们已经达到了严格性。如果他们欺骗了他们本人,难道我们没有同样欺骗我们自己吗?

我们自信,我们在推理中不再诉诸直觉;哲学家告诉我们,这是假象。纯逻辑永远也不能使我们得到除同义反复之外的任何东西;它不能创造任何新东西;任何科学也不能仅仅从它产生出来。在这一意义上,这些哲学家是对的;要构成算术,像要构成几何学或构成任何科学一样,除了纯逻辑之外,还需要其他东西。为了称呼这种东西,我们只好使用直觉这个词。可是,在这同一个词后,潜藏多少不同的想法呢?

比较一下这四个公理:(1)等于第三个量的两个量彼此相等;(2)若一定理对数1为真,假定它对n为真,如果我们证明它对n+1为真,则它对所有整数均为真;(3)设在一直线上,C点在A与B之间,D点在A与C之间,则D点将在A与B之间;(4)通过一个定点,仅有一条直线与已知直线平行。

所有这四个公理都归之于直觉,不过第一个阐明了形式逻辑诸法则中的一个法则;第二个是真实的先验综合判断,它是严格的数学归纳法的基础;第三个求助于想象;第四个是伪定义。

直觉不必建立在感觉明白之上;感觉不久便会变得无能为力;例如,我们无法向自己描绘千角形,可是我们能够通过直觉一般地思考多角形,多角形把千角形作为一个特例包括进来。

你们知道彭赛列(Poncelet)借助连续性原理所理解的东西。彭赛列说,对实量为真之理对虚量也应为真;对有实渐近线的双曲线为真之理从而对有虚渐近线的椭圆也应为真。彭赛列是19世纪 [2] 最具有直觉精神的人之一;他对直觉是如此之酷爱,如此之夸耀;他把连续性原理视为他的一个最大胆的概念,这个原理还不依赖感觉的明白。更确切地说,把双曲线看做与椭圆类似,是与这种明白相矛盾的。这只是一种早熟的、本能的概括,而且我不想为之辩护。

于是,我们有多种直觉;首先,求助于感觉和想象;其次,通过归纳进行概括,而归纳可以说是摹写实验科学的程序;最后,我们有纯粹数的直觉,我刚才阐述的第二个公理即由此而生,它能够创造真正的数学推理。我在上面已用例子表明,前两个公理不能给我们以必然性;但是,谁当真会怀疑第三个呢?谁会怀疑算术呢?

于是,在今日的解析中,当人们想千方百计地追寻严格性时,除了三段论或诉诸纯粹数的直觉外,则别无它法,唯有这种直觉不会欺骗我们。可以说,绝对严格性今天已被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