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远方的信与家人

琪琪: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不知道你能否看到这封信,如果能看到又是什么时候,作为父亲,有些话还是想跟你说说。

我这一生,都在做一个乖儿子,尽己所能去满足父母的期望。在求学、工作方面,从未令你的爷爷奶奶失望,并且可以因为我而让他俩在老家骄傲做人,可是我的婚姻是失败的,也是你奶奶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作为丈夫,在与你母亲的婚姻中,我一直没有找到,应该说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过要寻找自己在这段婚姻中应该的位置,以至于家庭出现问题时竟毫无知觉。

我不抱怨你的爷爷奶奶,毕竟是他俩养育了我,而我却没能及时指正、开导他们;我也不埋怨你的母亲,她有选择自己的生活的权利,在我们短暂的婚姻中,她是一位合格的妻子、儿媳妇;我挺羡慕你现在的父亲,他不仅做到我所不能做到的,还能接受你、宠爱你,有他,你们母女俩定会幸福。

这些年,与你父亲一直保持联系,他是一位好人,更是一位比我合格的父亲。与他的接触中,让我更深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更坚信你在这个家庭会获得更好的成长。

我的病是在你读高二时的暑假确诊的,但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想生死是常事,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但也心有不甘,不能给父母尽孝、养老送终,还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是你奶奶好强的性格定会让她在我走后无论多困难都不会向人伸手寻求帮助,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一定的困境,我相信他们会有安排的。我最不甘心的就是不能再继续悄悄地看看你、守护你,即使知道未来你的人生路上没我也一样精彩,但是我却不能在一旁悄悄观看。我想看着你升学、步入职场,我想远远望着你与恋人约会,我想悄悄地参加你的婚礼……这些,我都无法实现了。

其实,此刻我的心里还是挺担心,当你得知自己的出生会是什么反应。说来,还是希望你对我们有点怨恨,你对我们这个家有怨才正常,如果完全没有,一是证明我彻底的失败,你现在的父母将你养育得很好,二是你刻意用道德思想绑架自己。人非圣贤,喜怒哀乐皆有才是正常。我希望我的女儿不仅懂道理、明事理,更能勇敢的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情感,如此,你才能对自己的人生拥有主动权,而不是一个符合社会环境的“傀儡”。

至于我们这个家,无论今后谁对你说起什么,无论谁用道德良心来做你的思想工作,我想你不仅仅是用理性思维来面对并做出选择,而是可以考虑你的情感反应,不要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那样不仅自己难受,而且还会因你做得不到位而引起系列“副作用”。就如你此刻看到这封信,不管你是否内心承认、接受我是你的父亲,我已经欣慰;但如果因为这事的揭开而让你将自己陷入困境,我会很难受,情愿你永远不知情,如此,我才能稍微获得点心安。

最近身体愈发不受自己支配,还想跟你再说点什么,可是握笔的手又开始不听使唤。就到这吧。

……

看着最后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可以想象当时忍着疼痛写这封信的情景,竟连落款都没能留下……

覃琪将笔记本合上,埋头痛哭……

午饭过后覃瑶与常宏出门去附近电影院看电影,将家里的空间都留给姐姐与长辈们。

二丫头与王玵收拾卫生,小心地问覃琪目前的状况。王玵说她一直没出房间是还没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想跟人第一次见面就是自己有点狼狈的模样,也是才知道这孩子一直在伪装自己,想来也挺心疼她的。

出来房间去到洗手间洗漱,再回房间稍稍整理才来到客厅坐下。覃一康将给她留的汤、菜端到茶几上,勉强的吃一些就停下了。

二丫头坐在她对面,先自我介绍,观察她模样,真跟表哥很像。

覃琪也礼貌的问好,但只是纯粹礼节性的,话语里没有丝毫情感。见父母也坐下,心里明白他们的意思,就将前些时间下乡见到老人的事再说了一遍,并强调已经见过面,没有必要再特意安排,至于今后再看情况。

虽然没有同意近期再回去一趟,但至少心里已经承认,三位大人也是稍稍松口气。

谈话结束,覃琪借口公司有事需加班就离开了,知道她是在逃避继续与他们呆在一起,但也得给她时间与空间,临出门时只是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闲在家里也没事,气氛显得有点尴尬,王玵就带着二丫头去两个孩子看电影所在的商场去逛逛,也正好两人聊聊生活、放松下。

常宏比覃瑶大三岁,真比较起来,覃瑶却还是像个学生,常宏却显得成熟稳重。四人在商场相遇,王玵开玩笑这场景有点像两亲家带着孩子们来买东西,话一出,常宏有点怪不好意思。覃瑶没注意到他们三人说话及神情反应,而是在看楼层指引信息,完了再问两位长辈想看看什么。

“我们刚差不多逛了一圈了,已经打扰你们大半天,我跟常宏就先回去了。”二丫头细看覃瑶,越看越喜欢。

“阿姨,我今晚带我妈去逛逛夜市,我那边同学还等着一起吃晚饭,我们先回去了,有时间我们再安排一起聚聚。”常宏的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看得出来从小就重视教育的。

王玵也就不再留客,送到商场楼下,看着母子二人坐上出租车离开才跟女儿回到商场。覃瑶带母亲来到一家甜品店,点了一份蛋糕,两杯饮料,母女俩坐在角落聊聊天、说说心里话。

“妈妈……我姐,她怎么样了?”

“没事的,换谁一时半会儿都接受不了,她会很好的处理这事的,我们要相信她。她说去公司加班,你等会儿发信息问下言喻是在公司还是去她那了。”

王玵看女儿期待的眼神,明白想知道更多当时她父亲追自己及之后如何争取到家里人认可的故事,喂她吃一口蛋糕才开始细说。

覃瑶看母亲回忆与父亲的点点滴滴时眼里都是幸福、脸上尽是温情。她想母亲先前的不幸是很令人心疼,但换个角度来看,也算是为之后与父亲在一起的幸福做铺垫。

“吃点什么吗?最近我突然对做甜品有兴趣,要不要试试。”言喻看覃琪一直坐在卧室的窗台发呆,刚收到覃瑶的信息更加确定她是遇到事了。

覃琪头也没回地说:“你想做些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用管我。”

相识多年,依旧是这样的性格,平常还能跟信任的人聊聊天,一遇事就自己封闭起来,还算好,现在都能找来,换以前不知会把自己藏到什么地方。站在门口看她缩成一团的身躯,想走过去让她靠着,但想想还是轻轻将房门拉上,让她自己静静吧。

晚餐,言喻做的西点,简单却又不失温馨。覃琪笑她是准备做一个贤妻良母,而言喻却感慨现今社会还是好好把自己养好最实在。期间,俩人都对生活发出不少感慨,开玩笑若没遇上可以结婚的对象就她俩相伴走这一生。

已完全入夜,小区的灯光已都亮起,因为楼层居中,外面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偶尔会传来点,打破二人安静窝在沙发的僵局。

看言喻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覃琪知道什么都逃不过她的双眼,平静地将昨晚、今天上午发生的事诉说。起初得知,言喻不免惊讶,待事情原委清楚,为王玵、覃琪在那样的家庭感到委屈,却更多的为她们能拥有现在这个家而庆幸、欣慰。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个家里的人,更不知道在已经清楚这些事后该如何面对以前对我指指点点的人。你说人要是可以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或者以自己为中心该多好,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也就没有‘烦恼’这词了吧。我是该心怀感恩,感恩给了我生命的那个家,感恩养育我的人,感恩命运待我不薄,可是我就该无视那些伤害了吗?我也想用这些‘感恩’来麻痹自己,但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动物,会有感觉、有感知,我也有喜怒哀乐,有表达自己情绪的权力不是吗?”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蜷在沙发角落。

从未见过覃琪这状态,看见她如此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言喻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选择坐到她身边抓着她胳膊说:“有我呢,还有我呢,管别人眼光干嘛,你不还有我支持你吗?!要知道,人活着最大的目标就是取悦自己。至于你说的爷爷奶奶,以你目前的状态是完全不适合再去看他们的,如果你去到却不在状态,这不仅你不开心,老人家也会感觉到你的不情愿而有所烦恼。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交给我吧,反正我也去过啊。还有你现在的这个家,覃叔叔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你也说了他始终站在你这边的,所以最重要的还是你开心,阿姨跟叔叔才不会感觉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了。”

覃琪转过身将头靠在言喻肩上,拉着她的胳膊说:“有你真好。很多道理不是我不懂,就是得有人站在我的角度来跟我说说,不然心里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