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小离家

蜀中历来被称为天府之国,就在这天府之地,有一处不怎么出名的地方,名叫宣汉。但是此地却习武成风,而又以其中两地最为时兴,一为南坝镇,一为桃花乡。

这南坝镇里面,有两个人是其中的高手,所练的功夫都是峨眉正宗。这两个人,一人名叫郑道生,一人名叫丁献张。

在南坝镇所有青年好武之人,基本上都是拜他们二人为师。在那桃花乡虽然也有高手,不过却有着很深的门户之见,只家传,不外传。所以郑道生和丁献张二人能够摒弃门户,广收门徒,其声望当然也是远扬四方了。

每日清晨,天刚微亮的时候,郑道生就在一处开阔空地教授弟子功夫,天大亮时徒弟们则都回家吃早饭,准备当日农耕。

在郑道生门下,有一个少年,名叫习明义。虽然他每日刻苦练习,但是对于郑道生所教授的功夫,总是不能融会贯通。他跟随郑道生已有些时日了,始终长进都不大。

这日郑道生正在教一套拳法,习明义所有师兄弟都学会了,可就他仍然不会。

此前习明义本来就不受师父待见,嫌他太过愚钝。这时见他一套拳法都要学这么久,不禁心头有些气,便说道:“你根本不是这块材料,还是回家去帮助父母种田农耕吧。以后出去了,跟人比武切磋,要是输了,也别说是我郑道生的徒弟,丢了我的脸面。”习明义听了此话,脸上一热,顿觉受辱,便跑了回去。

其实郑道生本来也是一时气话而已,可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习明义心头便觉得在这些师兄弟面前被师父如此说,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虽然习明义功夫没学成,但是人却十分有骨气。

回家后他心头越想越是气愤,便决定要外出寻师访友学习拳术,他日回来打败师父以消今日之辱。想定之后,便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师父郑道生的家中告辞。

第二天早上,习明义算着郑道生差不多教完徒弟回家时,也就出门了。不多时,便到了郑道生家门口,郑道生家的门童这时也看见了习明义,便迎上两步问道:“习明义,我听说师父昨天骂了你两句,听意思是不想再教你功夫啊。”

习明义点头回道:“我此番来就是向师父告别的。”

门童一惊,问道:“告别?你不打算求求师父吗?你去买些好酒好菜,多上前说几句好话,师父气一消,不就也没事了。你怎地还如此倔强,要和师父斗气?”

习明义叹了口气,说道:“师父从我入门就不太喜欢我,这事你也知道。昨天又在那么多师兄弟面前如此说我,叫我如何能承受得住?”

那门童又劝道:“你跟着师父也这么久了,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要我说,你也确实不适合习武,不如就此回去好生耕种务农吧。”

习明义哼了一声,说道:“你也瞧我不起吗?”说罢径直朝屋内走去。

那门童本是好意相劝,可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解释,习明义却已经进了前门。

这个时候郑道生刚交完徒弟回到家中,正在厅堂食用早饭。余光中看见习明义从前门穿过正要进来,以为是来向自己认错道歉。满心想:“来认错也不带些礼数。”

那习明义进了厅堂,见师父正在吃饭,便跪在师父面前,着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说道:“我翌日便要出门,特来向师父辞行。他日回来,再向师父请教。”说罢也不等郑道生答话,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郑道生本来昨日回到家中,也觉得自己当时话说得有些重了。盘算着明天习明义定会来认错,赌说日后一定多多用功,那时候假装原谅他也就是了。谁知道习明义今天来是来了,却不是来认错的,而是来挑衅的。

郑道生在江湖多年,那番话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说我明天就要出去找其他高明的师父了,等到我学成之后再回来打败你。

郑道生见习明义口气坚毅,而且转身就走,步子丝毫不拖,便知道昨日那番话伤了这孩子的心了。不过想他年纪轻轻,父母似乎也不会允准他独自外出,也或许只是一时生气耍些小孩脾气罢了。只不过这么一来,气氛僵了,可如何再回转?总不能是自己这个师父去请他回来吧。

习明义回到家中,便和父母说了自己想外出学做生意,家中田地有兄弟帮种,倒也不缺人手。

父母心想让他出去学着做做生意也好,倘若他日发达,家中也可宽松不少。便也就同意了,于是给了他一些银子,又修书一封让他到县城内一处远亲先行投奔。

第二日一早,习明义就带了银子和书信踏上了路途,到了县城,找到亲戚家中,只说自己要外出做些小生意,途经县城,来和他们打声招呼。那亲戚本邀习明义吃了饭再走,不过习明义推说时间要紧,也就告辞离开了。

此后数年,习明义走遍名山大川,遍访高人,但却都未遇名师。

这日正来到杭州城外,走得渴了,便到一处农家讨些水喝。习明义见这户农家只有一位老人在家,心想这年老的人肯定对当地十分了解。便随口问道:“老丈,此地可有什么出名的武师吗?”

那老丈打量了一番习明义,说道:“少年人,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习明义答道:“在下乃是蜀中人士。”

那老丈显得有些高兴,说道:“我老伴也是蜀中的啊,只可惜前些年她已去世,留我老头子孤零零的在此度日。”说罢又显得有些伤感。

习明义喝完了水,见那老丈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心想或许他早已经有些年老呆痴了。于是道了谢正要离开。

那老丈却突然说道:“少年人,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习明义转身回道:“啊,我是问老丈此地可有出名的武师。”

那老丈摸着山羊胡须想了一会,说道:“出名的武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在那灵隐寺后山的一座孤峰上,住着一个老和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功夫,他也从来未曾展示过。但是我从父亲那辈便已经听他们说过这个老和尚了,到了我这里,这个老和尚还依然在哩。不知道是不是佛祖保佑。”

习明义听罢,大吃一惊,再看那老丈,须发皆白,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如此说来,那老和尚不已经百岁有余了。

于是当下告辞了老丈,直往那灵隐寺的后山寻去。到了后山,果见一孤峰上有禅院一座。于是加快脚步赶往禅院。

习明义心知如若真如那老丈所言的话,那老和尚定是世外高人,此番前去,无论如何都要求他收为弟子。赶到禅院,天业已黑了,习明义敲了门,良久,里面问道:“是谁人叩门啊?”

习明义恭敬的回道:“在下听闻禅师在此深修,特来拜会,望禅师开门一见。”

过了一会,习明义听见里面有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声音渐进,估计就快到山门处。那门刚一打开,习明义便跪了下去,磕头不止,同时说道:“望禅师能收为弟子,教授武功。”只此一句,重复不停。

那老和尚见习明义还未见到自己,纳头便拜,且磕头声咚咚做响,其心甚诚。便将习明义扶起,习明义见那老和尚眉须皆白,一副庄严佛像,两眼更是精光射人。便知道这老和尚定是有功夫的人。

只听那老和尚说道:“我并不会武功,你请回吧。”习明义哪肯相信,于是重又跪下继续磕头,说道:“只求禅师收纳,我自照顾老禅师生活起居足以。”

这时老和尚盯着习明义看了一会,又掐指一番,眉宇间露出一丝喜悦。说道:“那就随你吧。”说罢转身进门去了。

习明义见老和尚答应,心头大喜,便一下就站了起来。因为刚才磕头太用力,这猛的一站起,却觉得有些头晕。定了一会,正想进门,却不见那老和尚了。

这时只听禅房内传出声音说道:“你就住偏房吧,里面被褥都有,你且自便吧。”

习明义从站起到回神,也不过一小会功夫,那老和尚竟然毫无声息就回了禅房,自己甚至都未看清楚。而且听那老和尚声若洪钟,肯定内功不凡。心中更加确定老和尚乃是世外高人,虽然现在未收自己,不过只要自己一心照顾他,定能感动。便也不再想其他,径直回了偏房。

此后习明义每日上山砍柴到城中卖钱,然后买些盐米回来做饭。空闲时间自己就在院子里练习当初郑道生传他的功夫,虽然有些粗浅,倒也不曾荒废,心想反正有练总比不练得好。又想或许哪天自己练习时,老和尚突然在旁指点一二也不是不可。

不过老和尚就算有时候经过,却也从不看他练习拳法。习明义虽然失望,但每天依然豪不懈怠。

这寺庙在孤峰上,不供佛像,也不受朝拜,更不受香油钱。一切都靠习明义每日上山砍柴卖钱换米。除了每日做饭打扫之外,就连老和尚衣裤也皆都习明义亲自浆洗,有破烂处还用针线缝好。虽不说无微不至,倒也是处处用心。

如此过了三年,老和尚每日诵经念佛,打坐参禅,也不怎么同习明义说话。那教授功夫之说更是没有。

这日晚上习明义像往常一样,练了一趟拳法,然后洗了身子正回偏房准备入睡。那老和尚却也跟了进来,这是三年来老和尚第一次进习明义的房间,这倒让习明义有些受宠若惊。

老和尚坐下之后,说道:“这三年来,我一直在观察你。你每日砍柴练功,洗衣做饭,从不马虎懈怠。虽然我不曾教授你一招一式,但你却从来毫无一句怨言。你要知道,即便是你晚间回了偏房,只要口中小声埋怨,我便也是能听到的。不过你很好,三年来任劳任怨。我大限将到,今晚我就正式收你为徒,教你武功。你需好生练习,他日定能受益匪浅。你跪下拜师吧。”习明义听后大喜,于是赶紧跪下磕头拜师。

老和尚继续说道:“我今晚传你功法,你每日早晚要勤加练习。”于是当下便传授了习明义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