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贺天健论画

贺天健于1953年8月进入文史馆,每月津贴55万元,那时他接到文史馆的通知即赶来参加活动。从1954年安排为上海美协理事后,就不在文史馆拿津贴费。当了上海中国画院的副院长后,贺就不愿到文史馆来。之后几年更是水涨船高,除春节聚餐外,平时文史馆已很难请到他,并流露出不屑为伍的样子。1965年国庆节前夕,文史馆办公室主任张冰清和谷明鉴,曾专门登门拜访贺天健,试图加强联系。双方交谈一个多钟头,话里话外皆是“画”。

贺天健谈起他对山水画的看法。他说现在有些人画山水就是那么一抹,黑秃秃的一团,什么也看不出来,也算是山水画,完全没有传统,完全不讲皴法。他接着说:“画院会画山水的人很少很少,朱屺瞻是画竹子的,他不会画山水,他画的山水画也是那样乱涂的。吴湖帆虽然与我个人之间意见不合,但不能讲他的山水画不好。吴湖帆人是很聪明的,过去是一个大少爷,吃吃鸦片,搞搞书画,他的画看起来是很漂亮,但有一个问题,只求表面的华丽美观,这是媚俗的做法,缺乏真功夫。”贺还谈到钱松喦的画,他说现在外面钱松喦的画很多,当然钱的画有些新内容,但他也不会画山水,他画的山不像山,像是窑里烧出来的。贺天健感慨说,山水是最难画的,是讲究真功夫的。现在会画山水的人简直少得很,只有张大千还算有功夫的。言下之意,似乎是说张大千虽有功夫但在国外,国内只有他一人。对于文史馆当年夏天所举办的书画展览会,贺天健也有意见。他说,许溪西的几张画都是临摹的,吴湖帆画的石头松树很不像样子,写的草书也是乱来的,不过文史馆的画展马虎一点没多大关系,画院这样就不行了。

吴湖帆草书毛泽东词,1965年

谈到他自己的画时,贺天健说要他画画的人很多,都是出了很高的价钱要他画的。他举例说,解放军某单位要其画一张很小的画,送来50块钱,画好以后,他们看了画又补送了几十元。他说自己过去有一个笔单,订价是全国最高的,倒不是为了钱,主要是价钱订的高好挡一挡,后来挡也没有用,就把笔单也取消了。不过,现在公家包括美协要他画画也都是出钱的。这时,张冰清插话说,画的好坏,不能以钞票多少为标准,主要是画的政治意义……张还未讲完,贺天健马上抢着说,钱也是需要的,我穿衣、吃饭、交房租都要用钱,200块钱不够用。后来张冰清告诉他给文史馆展览会画的画,展览以后打算留在馆里,并希望他以后继续画,送到文史馆,准备明年展出。听到张的话,贺天健似乎有所误会,认为他俩上门是去要画的,于是马上声明自己家里没有画了,画都在外边,全国各地都有,国外也有。贺说,我现在还活着,还可以画,我死了以后所有的画都是国家的,美协要,画院要,文史馆也要,等我死了你们大家分好了。

听贺天健论画,一片真性情。前面说到贺不愿去文史馆走动的问题,其实按照他本人的说法,当初请他做上海中国画院副院长时,也是讲明平时是不去上班的,由王个簃在画院负责创作方面的工作,而他是专门搞理论研究的。贺天健在论及吴湖帆的山水画时,流露出些许“轻视”之意,但至少在领导部门看来,双方画艺难分伯仲。根据上海中国画院1962年3月制定的一份高级知识分子名单来看,丰子恺、贺天健、唐云、吴湖帆四人在备注的类别中都被列为一类,地位最高。王个簃、程十发、张聿光列为二类,张大壮、谢之光、来楚生、朱屺瞻等人则被列为三类。

陆小曼绘黄山小景,1958年

另外,贺天健有位知名的女弟子——陆小曼。陆小曼于1956年4月也被安排入文史馆,这样她在生活上就有了依靠。在笔者眼力所及的档案材料里,“陆小曼”这个名字不时闪现,得以让人窥见其晚年的社会生活。比如1956年秋冬之间,上海新文艺出版社及上海人民出版社分别到文史馆征求翻译人才,馆里就推荐了陆小曼、张慰慈、陈长蘅诸人。1959年国庆节前夕,陆小曼和其他馆员响应号召,积极创作书画向国庆献礼。在文史馆庆祝建国十周年书画观摩会结束后所组织的座谈会上,陆小曼结合她对于周恩来所作有关报告的体会,发表了如何进一步体现艺术为政治服务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