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小娘子,小生失礼了。奈何人潮拥挤,不小心撞污了小娘子这一身漂亮衣裳,鄙人不会赖,定赔一件华丽的,还请教小娘子芳名,家住何坊?几时有空?”
那只矮穷矬兼光棍,眼睛本来就像两颗黑米,一经色眯眯的笑,黑米粒干瘪了。
要是再肿上一拳就更不错了。
呵呵,漂亮衣裳?
商音低头看了一眼他所谓的漂亮衣裳,菱形纹锦的半臂衫裙用的是蜀地不值钱的绸缎,原先亮眼的橘色早已灰扑扑地染了尘埃,这倒不是因为穷。
最近风尘仆仆,今儿个来到长安,还没来得及歇一顿,就来此地凑热闹了。
果然,自古以来先敬华裳后敬人是个硬道理。
要是商音穿着胡乐师送的那件金丝孔雀羽,别说被猥琐男故意泼一身酒讨搭讪,就是擦肩而过他都生怕自己蹭掉了根羽毛。
赔!必须赔!立马赔!
赔得他裤衩都不剩!
主意信手拈来,腹起狡黠的商音朝不远处的吉贝使了个眼色,两人心有灵犀不消对话。
然后商音连忙傻乎乎地点头:“少郎君,奴家还没个落脚地呢!今日和我妹子来长安认亲,哪知他们已搬走,落得举目无亲,食不果腹,得亏遇上这场昏礼,这才讨了点酒肉糖果。”
说毕抹了下不用酝酿的眼泪,再捧紧手中的东西,如视珍宝。
这个光棍乙不过是有钱人家的奴仆,未曾有人娇嗤软语唤他“少郎君”,眼前贫家女容貌不俗,笑起来还堆出一对月牙般的酒窝,陶醉得他脚步一软,心神乱飞,有了新目标,先前惦记的琵琶仙子也抛到九霄云外了。
再听见这女子处境萧索,他更是抛去自知之明,满心眼只有“英雄救美”,不立马迎合出一番收留接济的话来才怪哩!
“多谢少郎君垂爱,我妹子她还在那边的裤裆巷等着我,我是要过去接她一同去的,还请少郎君不要嫌多了一张讨吃的嘴。”
笑得灿烂的商音指了指吉贝走过去的方向,黑布隆冬,夜色诡异。
他巴不得生出一百张嘴来说不嫌弃。姐姐都这么漂亮妹妹还能差到哪里去。
更重要的是,姐姐都那么好忽悠,做妹妹的,还能防备到哪里去。
又怕勾引到手的美人待会走丢了,他自然借着夜色不安全美名其曰说保护。
商音心答:嘿嘿,果然夜色不安全呢。
三人行,必有人遭殃。
脱离了朱雀大街的繁华地段,先前流淌着火光的榆槐一路倒退,迎新的一丛丛翠绿在如墨的夜里阴森冷寂,晚风呼啸跑过,榆槐瑟瑟发抖。
两个大光棍鬼腹里的色心也莫名跟着抖。
走在前面带路的商音悠哉地哼着曲调:“金风还未动呀,那只蝉先觉,可怜暗算无常啊死不觉……一排白鹭上青天呀……”
听不懂这诡异歌的两个光棍,嚓嚓脚步落在后头,窸窣咬耳朵等会分赃的事。
其中一个棍儿等不及了:“小娘子,这地儿荒郊呀,你是不是走错了……”
“嘿!我没走错,是你们走错啦。”
商音眸里有星星在亮,说的话才刚落地,忽的一下子,眼里有两团黑影子在夜空中冲天吊起,在冷月的照拂下,一行白鹭上青天。
那两个猥琐男还陷在失足里来不及反应,被大网裹着的两具身体早已腾空而上,像被飓风卷起来似的,两三丈长的绳索垂直在参天古槐下。
同时,两声尖叫惊破夜的寂静,惊得栖息的乌鸦呱呱怪叫一阵乱飞,大通小通的便便巧妙对准网孔精准地淋了他两一脑袋。
“吉贝,他两今晚定无聊透顶,让他们自个儿荡秋千吧!”
他们傻着眼睛还不解荡秋千是何意,槐树中飞窜出一个作男装打扮的俊美女子,不可思议的轻功甚妙,红衣飒爽如流火,她三两下踏着树肚飞过,抓起任意一坨猥琐男跃出彩虹的弧度,对准另一坨松手……
两坨蜷缩在网里的矮穷矬,四目相瞪两口齐张,嚎叫声中,时而相迎,时而撞开,时而叫爷,时而叫娘……
谁也没有瞧见另外一棵槐树上倚着第三个男人。
他以看戏的姿态揉搓着眼梢的桃花痣,在暗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情不自禁地跟那一串远去的银铃笑弯起嘴角,邪魅性感。
原本阴森冷寂的夜色,因为他的到来多了几分妖娆。
“这女人,够我的口味!”
一阵佩环叮当响,他已翻跃下树,身手也是个不凡的。
…
东市的酒肆,酒姬上了壶剑南烧春。
商音一杯烈酒浇下肚,还在为刚才的事捧腹开怀。正要举第二杯时,雕酒八仙的樽忽然被一只宽厚的手拿捏住。
她提起眼角凝视,眼前的锦衣男子莫名来者不善,眉宇间噙着一种女人都讨厌的多情!
他佯装问话:“小娘子,我来寻家中走丢的奴仆,你可曾见过他?”
“喔,他长什么样?”
“他这么矮,这么胖,不像我这么挺拔俊美,一身穷酸样寒碜得要死,不像我这么锦绣富贵,眼睛小小的像颗米粒,也不及我清眸之一。喔,对了,他怀里还抱着一坨障车领来的猪臀肉,那坨肉是从我瞧中的女子手里抢过去的。”
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