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可愿否

嫁衣艳红,如同被夕阳余光的赤火所烧红的晚霞,居然让她的心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激动,与火热。

丹墨璃千百年来只穿惯了玄墨色的衣裳,如同她那一身鳞甲般的乌黑色,大家也都看习惯了她一身墨黑色的装扮,她此生还从未尝试过除玄黑以外的其他颜色,更别说是如此艳丽夺目的鲜红色。

可她确实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套繁复美丽的嫁衣,甚至在打开包袱初看到的一瞬里,她脑中竟还闪过一个离谱的念头,想要将这套嫁衣穿上身,试一试它是否适合自己的身量。

就在看到嫁衣的那一刹,她心底甚至都打算好了,准备将这嫁衣偷偷带回到自己河底的洞府里,关上洞府的大门,一个人对镜梳妆,好好的独自欣赏一番。

方才如若韩勨不曾突然回屋,惊散了她心底的冲动,此刻说不定她已经拿着嫁衣回到洞府里了。

其实在潜意识里,她希望这嫁衣是为自己而缝制的,只是她自己并不知晓罢了。

丹墨璃望着嫁衣,呆愣愣想着自己的心事,等到反应过来后,她有些无地自容,为着自己刚才的小心思感觉到羞愧。好在他回屋及时惊醒了自己,使得那些莫名出现的离谱念头全头烟消云散,不然她可能就要在他面前出丑了。

默然无语的看着嫁衣想了好一会不可告人的心事,始终不见韩勨说话,丹墨璃不禁的疑惑的转头望向他。

哪知却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笑个不停,丹墨璃本就心虚,她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的愚笨,或是自作多情,心生羞恼,于是立马冷下脸,眼神凌历的瞪向他,柳眉倒竖。

韩勨心底一暖,如今他已不再像当初年少时那般惧她,反而觉得她怒目横对的模样十分生动可爱。他喜欢这样有烟火气的阿璃,而不是冷冰冰的,不见一丝表情的模样。

不过,他终究不敢真的惹她生气,不怕她打骂,就怕她一转身就从自己眼前消失,再不见了踪影。

如今他还没有能力追上她,如果她真不见了,自己也除了守在这院子里苦等,其他什么也做不了。就像当年,她一生气便躲进桃花树里不出来,任他如何说尽好话都没有用,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傻傻的坐在桃花树下,一天又一天的等她汽消了,出来见他。

韩勨装作亦如年少时听话的样子,赶忙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转而一本正经的对她解释起这嫁衣上的桃花,其特别之处来。

“这嫁衣上的每一朵桃花都是我亲自构思绘画而成,再交由绣娘原样不同的绣到嫁衣上,这些桃花共有六百六十六朵。阿璃你来看……“

他将丹墨璃拉到跟前,指着嫁衣说道:“这嫁衣上的每一朵桃花都是与另一朵紧挨着的,他们根茎相连,花瓣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你我。并蒂花开,喜结连理。这上面的每朵桃花皆是成双成对,无一落单。所以,这嫁衣上共有三百三十三对并蒂桃花。”

他轻轻抚摸着嫁衣上每一朵桃花,目光深处极尽珍爱与不舍,满腔痴心远处倾诉诉,他只好借着这些桃花来表达自己对她多年来的一片深情与真心。

“阿璃可知我为何要不多不少的正好画六百六十六朵桃花,再结成了三百三十三对并蒂花绣在这嫁衣上吗?”

他好似是问丹墨璃,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接着她的手,声声低诉。

的以他不等身边的人有所回答,他自己直接说出其中的原由。

“我曾听闻,在道家里有一说法,为三三不尽,六六不绝。所以我才画了这六百六十六朵桃花,结成三百三十三对并蒂花,就是取这三三不尽,六六不绝之喻意。只祈望我与阿璃之间的缘分,可以永生永世,源源不绝,亦能循环往复,不离不弃。”

丹墨璃原本只觉得这套装嫁衣十分精致华贵,若是穿在身上应当是十分美丽。她没想到,他小心带回的这套嫁衣居然还有着这样痴妄的喻意在内。

他眼底的痴迷,更是她心神俱震,甚至有些害怕,握着他手的指尖比平日里更觉得冰凉几分,甚至忍不住轻轻颤抖,她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说不了一句话来。

她从没想过,也敢想过,他对自己的心,竟然疯狂到了如此地步。

明知她是妖,为何还要如此做?

“你可明白,我是妖,并非凡人?”

她压低声音,以防自己会失声尖叫,因而声音显得格外尖锐,似要戳破他所有的迷梦,让他清醒过来,看清现实。

她是妖,生而凶狠丑陋,被天道认定为邪恶阴暗之类,无人喜爱,无人赞赏,做再多的善事,救再多的人,都不会被人真心相待,更不敢施恩图报。只因,她是连天道都不认可存在的,生来便是原罪的妖,而他,又怎么敢对心自己生出这般疯魔的念头来?

“我自然知晓,可我并不在乎。”韩勨握紧她的手,将她牢牢的圈在自己的怀里,以防她会突然消失。

“你不在乎?”她终于失声尖叫起来:“你告诉我,你要如何不在乎?我是妖,与你并非同类。你我这间不说其他,单连寿数都不同。等你老死的那一天,我依旧还是如今的模样。即便你以后投胎转世了七八回,也不可能见我有老去的一天。”

老天早已注定,他们终究是陌路,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

“我不在乎,阿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你知道什么是妖吗?你没见过我原本的模样吗?若是见过了,你就不会这么说,这么做了?”

丹墨璃挣扎着,从他怀抱中脱离。

“我见过。”韩勨只是死死的抱着她,冲她喊着:“我见过你原本的模样。”

她惊讶之下,忘了挣扎,低头仔细回想了一遍过往,她肯定除了那一次在雨后小路里,将他吓得落荒而逃后,自己就不曾再在他面前显过原身,连面罩都不曾摘下过。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在他面前保持着常人的模样,未曾流露出一丁点妖气来。

“你说谎,我不曾在你面前显过原身。”

“那一夜,你第一次出现的那一夜,就在桃树下,那一次你没戴面罩,我看到了你脸上发伤痕,吓得躲回了屋里。所以自那以后,你就一直戴着面罩,从未摘下过。”

原来是那一次,丹墨璃也想起了第一次来小院找她的时候,他还被自己吓出了病,在床上躲了好几天。她松了一口所,可不知为何却也有些失落。

她说不上来自己究竟在失落什么?

“那次,你可是被我吓得一连病了好几天。你难道忘了不成?”

“当然没忘,与你有关的一切事,我都牢牢的记在心里,一丁点都不敢忘。那时年纪尚上不懂事,才会失态的,如今我早已不会再害怕。因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有多好,心思良善,性情温柔。”

丹墨璃苦笑了一下,温柔良善,这些词于妖来说是最大的讽刺。她何曾温柔良善过,不过是天道强迫妖必须向善,不然天罚降临,多少妖被天道抹杀了去,万千修为都化作世间一点尘埃。

“阿璃,只要你愿意,哪怕逆天,哪怕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再不可转世为人,他都不怕。只要你愿意,同我一起面对。”

丹墨璃被他眼底的绝诀吓得倒退一步,面色从未有的惊慌,与苍白。

“阿璃,嫁我为妻,你可愿否?”

你可愿否?

这句话,他是如何说出口的,丹墨璃内心无比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