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法门第一女刑师

天耀皇朝的御花园之中,当朝最受宠的昭熙公主正在召集众妃嫔世家小姐饮酒作乐,一起欣赏她刚从父皇那得到的贡品——昆仑奴。

昆仑奴身材高大,异于常人,通体黝黑,面容刚猛威武,看似凶猛但对着主人则性情乖巧无比。最重要的是,这是整个天耀皇朝唯一的昆仑奴,是战败国送来的贡品,以示战败国投降的诚意。昭熙公主力压其他七十多位姐妹和嫔妃,加上她母亲——当今皇贵妃在皇帝枕边吹风,才得到了昆仑奴。

今日,她在御花园中设宴,要让其他人见识这昆仑奴的妙处,让众人再羡慕羡慕她:不仅得到了有异能的昆仑奴,还彰显了她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其他子女难以撼动。

众人交头接耳的闲谈之中,裸着半身的昆仑奴上场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清一色的凶神恶煞,满面暴戾之气。这几个人都是昭熙私自从法门大狱中提出来的死刑犯,他们奸淫掳掠,手段残忍,被法门判入无间狱。

无间狱,意味着永不超生。即便是皇帝大赦天下,也不能赦免无间狱的囚犯。

昭熙公主生性最爱刺激,她见昆仑奴勇猛无比,总觉得要跟无间狱的囚犯比一高低,才能让她面上有光。再说,无间狱中都是天耀皇朝最恶的恶人,如果昆仑奴能战胜这些恶人,那她启用昆仑奴当贴身侍卫,就更加安心,自然也更令其他人嫉妒。

今日,她在御花园中辟出一个大场子,昆仑奴和死囚们在场中较量。场外设一圈高高的座位,贵女妃嫔们居高临下地欣赏打斗。

裁判官挥动旗帜,一声令下,无间狱的几个囚犯冷笑一声,齐齐扑向昆仑奴。

昆仑奴是丛林中长大的,猛虎嘴里逃生,狂熊掌下留命,练出一身变幻迅捷且力如千钧的武功。他一拳砸向为首的囚犯,囚犯甲只来得及微微偏开头,拳头擦着面门过去。囚犯乙踏步而上,迎着昆仑奴的拳头伸出双掌,掌上带起猎猎强风,破空而来。昆仑奴收不住拳头,一拳砸在囚犯乙双掌之间的枷锁上。

那枷锁是精钢炼制,硬生生被昆仑奴砸出裂缝。昆仑奴的拳眼上渗出血丝,囚犯乙双手的虎口被精钢割出一大道口子,血止不住地流。但囚犯乙在狞笑,一点也看不出痛楚。囚犯丙同时高高跃起,他脚上的精钢镣铐哗啦作响,精确无比地套进昆仑奴的脖子,将昆仑奴扳倒在地上。

片刻之间,场上已是血腥一片。囚犯甲血流满面,囚犯乙双手几乎断开,囚犯丙和昆仑奴因强烈的撞击,口中吐血不止。

囚犯甲和囚犯乙以手上的枷锁作为凶器,狠狠地砸向昆仑奴的脑袋。这一击若中,昆仑奴必定脑子涂地。

昆仑奴在囚犯丙的禁锢之下,头剧烈地左右摇摆,想躲开这致命一击。奈何囚犯丙力大无穷,从昆仑奴背后锁住他的脖颈,加上他的镣铐本就沉重,让昆仑奴难以脱身。

看台上的众人心思也活络起来。有人团扇轻摇,喜不自禁,等着看昆仑奴和昭熙公主的笑话。有人胆小怕血,捂住嘴不敢说话,只想快点离开这修罗场。

昭熙公主脸色青白,紧紧抓住衣袖的手指头关节咯咯作响。她冒着被父皇责骂的风险,才找来这些人试炼昆仑奴。这昆仑奴若是折了,她的面子往哪放?

说时迟,那时快,昆仑奴暴喝一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翻了个身,将囚犯丙暴露在其他两位囚犯的重击之下,自己则换位到丙的身下。

丙登时毙命。昆仑奴也被撞得头破血流,急忙解开套在脖子上的镣铐,挣扎着往场外爬去。

其他两个囚犯重击落空,凶性大作,一前一后将昆仑奴拦在中间,非常默契地分开攻击昆仑奴的上下二路。昆仑奴狂叫着不知名的语言,奋力抵挡着两人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昆仑奴生出惧意,无心恋战,总是寻机要逃出场外。

他撞开二人,狂奔到昭熙公主脚下,满脸恳求之色:“公主……”

昭熙面无表情,一脚将他踢回场上,她绝不原谅任何带给她耻辱的人。囚犯甲乙见状,狂笑着上前抓住昆仑奴双脚,把他拖回场上。

昭熙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妃子,她轻笑着说:“这昆仑奴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还不如戴着枷锁镣铐的囚犯。我看这什么贡品,和法门门徒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这可戳了昭熙公主的痛处。她脸上浮现凶残之色,回头恶狠狠地扇了妃子一耳光:“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七嘴八舌妄议朝政?”这妃子是皇后的儿媳,本就和昭熙不对付,昭熙正要借机教训她。

“来人,把这贱婢丢到场子里。”昭熙得意洋洋地吩咐,今日的卫队可都是她公主府的人,听到主子号令,便上前抓住那妃子。这妃子是青楼出身,当妃子的手段令贵女不齿,要杀了她才解恨。等木已成舟,父皇最多也就教训教训她,再给那王爷娶一门妻子便是了。

“我是王妃!你敢!”妃子看着场上血肉横飞的惨状,惊声尖叫,拼命挣扎。

“你配?”昭熙公主仔细地端详着自己莹白修长的十指,漫不经心地说。

一道弓箭从公主身后射来,射穿了公主的衣袖,直飞向场上正在置人于死地的囚犯们。

一箭穿二人。囚犯甲乙连叫都来不及叫,就倒在奄奄一息的昆仑奴身边。

沉稳而威严无比的声音响起:“法门女刑师风去哀到。”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女迈着法度森严的步伐来到众人的坐席旁边。她白皙细嫩的面庞不见丝毫表情波动,身姿挺拔,亭亭玉立的仪态在法门厚重的官服中越显得不可侵犯。

昭熙公主脸色瞬间惨白,袖子上破了一个洞,却像是浑身衣不蔽体般难堪。

如果说,天耀皇朝中有世家比皇族更尊贵,那必定是掌管奖惩长达一千年的法门,若是天命所归,法门可以废帝立新朝。如果说,天耀皇朝中有女子比公主更高不可攀,那必定是法门刑主的独女,当今的第一女刑师、将来法门刑主的风去哀。

“公主,无间狱的囚犯,怎么会在这里?”风去哀语气严厉,身后两名全副武装的法门副刑执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垂眼候命,但从刚才那射穿公主衣袖的利箭看来,他们并没有将公主放在眼里。二人是双生子,一人使弓,一人用剑。父母是武林中无人匹敌的绝顶高手,因此二人天赋异禀,筋骨奇佳。又与风去哀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世,一出世就被抱到风去哀身边,训练成风去哀的近身侍卫。

风去哀的母亲是法门刑主风间痕的原配,不幸早逝。风去哀作为二人的独女,将来必定要当法门刑主,身份不同凡响。

昭熙公主想甩脸不回答,但是副刑执二人浑身蓄势待发的模样,令她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说:“我……本宫……本宫不知道。”

众人都不敢出声,有些人心中开始幸灾乐祸:昭熙不可一世,今日也得认怂。

“无间狱囚犯若离开无间狱,所在之处,生者皆同罪。”风去哀朗音曼妙,轻轻地判了众人死刑。

“风刑师饶命啊!”众人吓得连忙下跪,磕头如捣蒜。昭熙呆若木鸡地站着。

“无间狱中困住的是背天弃地、自绝于人性的狂徒。你们以他们取乐,比他们更无人性。天耀皇朝不需要你们。”风去哀丢下一个令牌,缓缓转身离去。副刑执紧随其后。

大叫冤枉的妃嫔们哭喊成一团,昭熙咬咬牙:“我要见父皇和母妃!姓风的,你不要以为人模狗样地就了不起!法门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让我父皇把法门连窝端了!”

闻讯赶来的皇贵妃被法门的执法门徒堵在御花园外。

等皇帝赶来时,昭熙等人已经被押回无间狱。御花园里只有哭瘫在地上的皇贵妃,以及昆仑奴等人打斗留下的血迹。

皇贵妃哭着捶皇帝的胸口:“我不管,我不管,你还我女儿啊!”

皇帝眼中盖不住的痛楚和克制:“你要朕如何?昭熙已经关进无间狱了,朕能起兵去打法门吗?”

皇贵妃失声痛哭。

深夜,风去哀结束了一天的讲法,回到法门休息。远远看见父亲仍身穿红色官服,端坐在法堂正中。

“爹,怎么还没睡?”风去哀一身黑袍,轻轻走到风间痕身边。现任刑主望着未来的刑主,颇有些感伤地说:“哀儿已经快十七岁了。”

“是的,爹。”风去哀不明所以。

“十七岁,当年爹十七岁的时候,已经认识你娘了。”风间痕回忆起往事,器宇轩昂的眉眼之间现出疲惫的沧桑。

“爹,这是何意?”风去哀不知道为何要提起亡母。

“爹今年三十四岁。当年和你娘太冲动,一个敢嫁,一个敢娶,就生下了你。”刑主拍拍风去哀的肩膀,走到门外。

院子里寂静一片,只有两盏灯笼明灭之间带来一丝生气。“要下雪了。”刑主背着手,望着夜空。

“是的,爹。翰林院是说这两天会有夜雪。”

“或许,咱们见不到明晚的夜雪。好好看这一晚的吧。”

“什么意思?”风去哀皱起眉头问。

“你娘要回来了。她说十七年后的第一个雪夜,她会回来报仇,手刃我们父女。”

风去哀惊呆了,失手打翻了桌上的墨砚。

屋外纷纷扬扬地飘起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