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领袖vs邻家男孩

莫莉在预备班时,有一天我自愿进入她的班级并为孩子在脸上作画。老师让我选择第一个开始的孩子,然后让这个孩子选择下一个孩子,以此类推。在给一个女孩子画时,她最要好的朋友,一个男孩说:“下一个请选择我。”莫莉曾告诉我,这两个人是最好的朋友,住得很近,什么事都一起做。所以当这个女孩微笑着答应的时候,我并不感到惊讶。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一位“男性领袖”,一个更高大、更聪明、社交能力更好的男孩晃悠了过来:“下一个请选我。”他礼貌地说。我笑了,我那邪恶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儿童精神病学家在测试人性,我问那女孩:“那么,你会选谁?”

答案毫无悬念,每次都是“男性领袖”获胜,“邻家男孩”不得不排队等候。社会等级法则在儿童那儿似乎与在成年人那儿一样,但我没想到在四岁儿童那儿,这种社会等级就已经存在了。那么,是什么注定了一些孩子要去做领导者,而另一些孩子只能跟随呢?是什么决定了受欢迎程度?

在中国台湾,我出生的地方,学业成就等同于成功,并决定了社会等级。因此,如果你进入了“最好的大学”,就读于“最有名望的专业”(通常认为是医学或工程学),那么你就是摇滚明星,是人们渴望的对象,哪怕你曾经是个“书呆子”。这就是我成长的心态,也是许多中国家庭把学业成就看得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的原因。在这个社会里,这是最重要的。但在英国长大的我发现,同样的规则在西方并不适用(尽管试着告诉“虎爸虎妈”你很清楚这一点)。不过,父母灌输给我的这种心态确实起到了保护作用。

我初到剑桥大学时,和其他接受过公立学校教育的孩子进行过一些交流。他们感到很委屈,因为有一位同学更富有并且接受的是私立教育从而“看不起”他们。当时我很冒昧地说,我和那个女孩之间没有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们之间已经发生了如下对话:

“你上的是哪所学校?”

“文法学校。”

“哦,我上的是高级私立学校。”(傲慢的声音。)

“你在学什么?”

“法语。”

“哦,嗯,我在学医。” (同样傲慢的声音。)

那个女孩试图根据她的财富建立一个比我更高的社会地位,但完全没有成功,因为我从小到大所接触的社会等级标志(基于学业)使我自认为处于更高的地位。因此,我们两个人都被自己扭曲的偏见逗乐了。然而,除非你打算移居亚洲,否则我认为学业成绩并不是最重要的。例如,有很多人智商超常却没有成功,因为他们很难与其他人相处(或者其他人发现很难与他们相处)。而且,我们都知道,有些人并非是一群人中最聪明的,但功成名就,因为他们和蔼可亲、周到,而且非常有趣。这与我的成长环境相反,却让我相信,社交技能比智力更重要。

社交技能、结交朋友和社会网络通常被认为是“软技能”,但它们极为重要。虽然,智力可以赋予你出色的能力,但社交技能可以让你挖掘周围其他人无限强大的集体能力。如果你有良好的社交技巧,你可以神奇地轻松获得这些:想法、合作、提升、喜欢的人或事、可借给你的锄草机、演出门票、帮助你搬家的人、免费午餐、可以休息的床,生病的时候会有人照顾你,人们会和你保持联系,保护你免受霸凌,免费帮你照看孩子,工作机会、爱情、欢笑,当然还会邀请你参加很棒的派对:这些几乎都是金钱买不到的财富。

社会能力比智力更重要

有趣的是,虽然学校里积极地教孩子们读写和计算能力,但并没有教孩子们社交能力。孩子们必须以某种方式从他们周围所观察的,或者他们自己经历的事情中领悟到。有些孩子天生就是这个方面的专家,有些孩子则需要额外的指导。我曾经认为社交能力、社会等级和政治活动是相当复杂的技能,只能在年龄较大的儿童身上发展起来,但我错了。通过观察我自己的孩子,我惊奇地发现,孩子们社交能力的差异在四岁时就已经相当明显,而争夺社会顶层位置的战斗已经全面展开。

四岁孩子已经拥有了的“社会阶层”观念

观察孩子社交技巧的最佳场合之一是他们的生日聚会。一个四岁孩子的生日聚会可能是社会等级第一次浮现的场合,因为正是大约在这个年龄,孩子们将发展出足够的社会技能,以一种有意义的方式进行互动。孩子们都在相同的年龄段,并且由于礼貌的约定,父母会邀请全班同学参加自己孩子的生日聚会,因此他们将有机会在一个具有代表性的范围内比较自己孩子的社交能力。与教师作为权威存在的教室环境不同,生日派对就像学校的操场:这是一个没有管制的自由社会。对孩子来说,生日聚会可能是最为挑战他们社交技能的场景之一。见鬼,哪怕是个成年人,一想到要参加一个你只认识几个人的聚会,谁不会偶尔战栗一下呢?你的孩子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是一个真正的测试,你不仅有机会观察你孩子的社交技能,而且还能观察他们在社会等级中的位置。因为,可悲的是,就像生活在丛林中我们的灵长类亲戚为了争当雄性领袖和雌性领袖而战斗一样,所有的人类社会都有一个社会等级制度,即便是四岁的孩子。

我参加了许多生日聚会,每次都会给过生日的孩子拍一张吹蜡烛的照片。我注意到,在每张照片中,都是同一些孩子围在过生日的孩子身边,包括莫莉。即便过生日的孩子不是莫莉特别要好的朋友,也会如此。我在生日聚会上观察到一种“主桌儿童”模式,坐在过生日孩子身边的是同一群孩子,不管是谁的生日。由此,我提出了一种社会等级理论,这种理论在生日聚会的孩子们的座位上得到了体现。我开始观察这些“主桌儿童”,他们似乎具有极强的社交意识。例如,他们能准确预测什么时候会叫他们坐下吃饭,以及过生日的孩子可能会坐在哪里(通常在桌子中间位置,或桌子的一端,取决于桌子的布局)。然后,他们寻找机会,让自己坐在靠近过生日的孩子的座位上。

莫莉和她的朋友们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一年夏天,莫莉的腿摔断了,那段时间她被要求使用儿童齐默式助行架。在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上,在听到邀请孩子们入座的号令后,孩子们都像往常一样,争先恐后地想坐在生日男孩旁边。桌子排成一长列,生日男孩挪到中间坐下。我观察莫莉,她看到所有的孩子都跑向生日男孩旁边的座位,而那些“地位高”的孩子为了抢到有威望的位置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斗。莫莉第一个看到生日男孩对面的座位是空的,她用齐默架尽可能快地一瘸一拐地走到另一边。虽然她是第一个冲出起跑线的,但她那些身体健全的“地位高”的朋友——他们错过了生日男孩身边最好的座位——现在也看到了生日男孩对面空着的座位,他们从她身边跑过去抢那个座位。我内心暗自发笑,因为这证明了我的理论:对于有社会意识的儿童来说,生日派对上的座位是一种社会阶层标志。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四岁的时候,D似乎没有这种社交雷达。在聚会上,他必然会因为找厕所错过入席的机会,等我们从厕所出来,他会坐在最后剩下的座位上,离过生日的孩子一英里远,即便那个孩子是他的好朋友。就算他在那儿听到了入座通知,他也会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其他孩子都坐下来,才找到别人都不要的最后一个座位。他似乎无视社会等级制度,好在他没有为此而烦恼(能忽视社会压力可能是件好事)。但关键是,我注意到了这点,并将之标记在他可能需要更多支持的范围之内。

由于我从没有告诉我的孩子们在生日聚会里应该坐在哪里,所以对我来说,观察他们是否具有这些社交本能非常有趣。这种能力被称为社会渗透力(也就是说,从社会经验中学习,而不是被教导如何做),自闭症谱系障碍儿童被认为缺乏这种能力。

小贴士:孩子们的排队时间,就是父母的研究时间

尽管在派对上和其他父母闲聊,享用很吸引人的美酒和奶酪,但花点时间在生日派对上观察你的孩子是值得的。对于父母来说,这些场合是少有的机会,可以观察孩子在没有成年人调解的情况下,如何与同龄人相处。如果你的孩子遇到困难,不要总是立即介入,可以看看他们如何自己解决问题。毕竟,这是他们在学校的操场上赖以生存的技能。这样你就能更好地了解他们在学校里都做了什么,并判断你的孩子在这方面是否需要额外的支持。

那么,如果四岁的儿童已经形成了等级制度,父母该怎么办呢?答案有两个。首先,我们应该在四岁之前就开始培养孩子的社交技能;其次,一旦发现他们需要,那么总是可以帮助他们提高这部分技能。因为就像是首相总是换个不停,社会等级制度是一个动态系统,领导人经常会被推翻,为不一样的新来者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