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过的飞快,转眼之间,我的新兵连已经结束。
其实自从我们带上了红色的衔,挂上了中国武警的臂章,成为了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的一名列兵,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军人,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一身书生气的学生了,只不过却忘了去想等到新兵连真的结束的那天,我的战友们各奔东西,虽然还在同一个城市,但这座城市真的好大,大到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服役的这几年是否还能见到,大到我自己都无法想象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我的变态老毛。
当我们的训练被宣告结束,训练基地的大门敞开,无数运兵车开进了我们的训练场,我们终于换上了常服,排着整齐的队列,以中队为单位,站在主席台前,听着我们整个训练基地,整个新训团总负责人宣布着下连的命令,我们才终于意识到,我们的新兵连结束了,我们都将奔赴新的岗位,担任新的任务,或者说,从此在这一片相同的天空下,或许再难相见。
命令宣布结束,我们班坐在一桌上吃了最后一顿早饭,也许是为我们送别吧,这一顿早饭是我入营以来见过的最好的一顿,可是,尽管是这样,就连平常吃什么都狼吞虎咽的敦祥,这一刻都也只是默默的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馒头和各种粥菜,没有人再有心情去关心今天的饭菜如何,大家都显得心思沉重,但我想,大家想的应该都一样。
“兄弟们,吃吧,吃完这一顿,你们就要登车前往各自的连队了。”老毛难得的微笑起来。
但老毛的这样一句话就像一颗投进了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班里的兄弟们没有一个再能忍得住的了,一个个开始紧咬着牙关,但也无法阻止泪水的下流。
“你们这群兔崽子,哭什么玩意儿哭,咱又不是见不到了!”老毛大手一挥,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抹去,也许他是想着把我们脸上的泪水都抹干净,但经他这么一抹,本来还在强忍着的我们,一下子就决堤了,随着李潇的一声“班长!”我们班里的十个兄弟不约而同的一起跳了起来,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大喊道:“班长!”然后一把将老毛抱住,就连这几个月来一直一张臭脸的老毛都湿润的眼眶。
我们十个人,没有一个人动过桌子上的饭菜,也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泪水干涸,我们十个人都只是紧紧的抱着老毛,因为我们知道,这一别,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也都忘记了时间,只是紧紧的抱着,伴随着我们十个人的哭声,伴随着老毛也在颤抖的安慰声。
“嘟嘟嘟嘟嘟,XY支队全体人员,操场集合!”随着值班干部的一声令下,老毛招呼我们列队,然后带着我们向操场走去。一路上,老毛依旧是熟练的喊着一二一的口令,“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我们十个人声嘶力竭,我们十个人歇斯底里,我们十个人放声呐喊,是在回应老毛的口令,却更像是在发泄,像是在惋惜,像是在遗憾。
来到了操场,老毛把我们一个个交给了来接我们的不同的中队的班长,一个一个的交了出去,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了我们十个兄弟每一个被班长交出去的时候都是死死的拉着班长的手不肯松开,都哭得一塌糊涂,甚至比我在入伍时火车站的场景更加惨不忍睹,至少我也是哭的不要不要的,那一刻,我死死的拉着老毛的手,是真的不愿意松开,老毛看着来接我的班长,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暗自用力的掰开了我的手,而我却在他把我的手掰开的同时死死的拉住了他的衣服,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像是在发泄,更像是在挽留和遗憾,“班长!班长!你带我走吧!”
但是组织上的分配和命令哪里是我一个新兵,哪里是他一个士官班长能够左右的,老毛最终还是成功的把我们一个个送进了各个中队的方阵里,然后自己回到了自己所在中队的方阵,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在我们十个人的身上来来回回,我们十个人也一直在看着老毛。
“全体都有!登车!”
一声命令,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动了起来,我紧随着队伍逐渐向我们的运兵车走去,就在我上车前的那一刻,我突然转身,向着老毛的方向大声喊道:“三中队一排三班,全体都有!向班长敬礼!”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顾一切的吼着,老毛听见了,班里剩下的九个兄弟也听见了,纷纷丢下手中的携行包,向着老毛的方向敬起了礼。老毛见状立刻给我们回礼,但这回礼回的时间很长,老毛才终于缓缓的放下了手,而我们十个人依旧举着,泪如雨下,谁也不肯先把手放下。
二班长看着这幅情况,也是被感动了,但他们都是带过好几批新兵的人了,他们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拍了拍老毛的肩膀,又看了看我们,向我们大声命令道:“三中队一排三班,全体都有!听口令!礼毕!”
我们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但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老毛的方向。
老毛见我们依旧迟迟不肯登车,他扬起了头,似乎是在阻止泪水流下一般,然后转过了身,对着天空大喊道:“三中队一排三班全体都有!登车!登车!登车!”
老毛连喊了三句登车,我们参差不齐的喊着班长!班长!班长!班长!连我都不记得自己喊了多少声,只记得,老毛在听见我们的喊声之后,径直离开了队列,没有向我们走来,而是向着反方向,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过了好一会,我们终于还是恋恋不舍的在干部们的催促下登上了运兵车,随着汽车启动,原来的攀登楼、靶壕、宿舍楼变成了一个个的参照物,我们十个兄弟,还有老毛,终究还是随着车轮的轨迹,各奔东西,越来越远。
随着参照物一个个以一个点的形式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我的新兵连终于还是结束了,再也没有那个变态老毛收拾我,再也没有拖鞋五公里,再也没有十条腊肉,再也没有了,我的新兵连,也没有了。
再见,我的新兵连。
我的新兵连,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