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大爷家是个四四方方围成的杂院,里面住了许多人,分给他们的就两间房,一间大的由娄大爷住,还当会客聊天吃饭的地方。另一肩是给娄家姐弟住。
沈烨灵稀里糊涂来到娄大爷那间用来会客吃饭的大屋子,沿着炕只好顺势坐下。
秀珠见着沈烨灵依旧死死的抱着他那把红伞不放,便觉得有些奇怪,上前想将他怀中的红伞取下来。
沈烨灵即便周围只剩下眼前二人还是不放心,将伞放在自己怀里挣扎了一下,但望向秀珠疑惑的眼神,想想继续这样闹下去只会让人更怀疑。只好松开,容着秀珠将红伞拿走。
红伞刚一松手,那把漆黑的枪也从红伞里挣脱出来,‘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娄大爷和秀珠见这种稀罕的东西在沈烨灵双层的防护下显示出来,本就奇怪,茫然的互看对方两眼,不约而同的想到街上的暗杀行动。
沈烨灵也急忙做出解释:“我与那开枪的凶手遇上,或许是看我这红伞大,好藏枪才将这个祸水泼给我,我也是百口莫辩才会一直揣到现在”。
他将刚才的经历,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遍,睁着眼显得无辜,眼珠便是墨潭一样漆黑,并观察着她们的神情--是否会相信自己这样离奇的遭遇。
娄大爷是被沈烨灵凭空掏出来的枪吓了一跳,但是要说沈烨灵是否是今天开枪的杀手,单看沈烨灵这单薄的身子,和善的眼神浑身没有杀手身上的肃杀之气,这种人要是让他拿枪他都不一定能拿得起来。
总之娄大爷是不会相信沈烨灵和这把枪沾上边,又应着之前对沈烨灵别有所图都让心思,心里也对沈烨灵的话有了七七八八的见解和一脑子的注意。
而秀珠本就是个多情的少女,到了年龄春心泛滥,见着沈烨灵好看就喜欢上了,没有别的心思。昨天虽遭人一盆冷水,但今天看着他说着自己身处险境,愣是什么话都相信了,不但相信还要动手帮衬。
在他面前只分寸的蹲下,想和他视线平齐。眨着灰溜溜的眼珠,诚恳的语调:“沈先生,你放心我们都信,你要是也相信我们,我可以帮你将这东西藏起来,绝不声张”。
沈烨灵也想尽快摆脱这把锁人命的枪,心里也感觉得到秀珠纯情不像是骗她,也领收了她的好意,将红伞和枪踏踏实实的交到她手上。
秀珠一溜烟冲进自己房间,才意识到刚才承诺得太快,自己捣鼓不出要将这把枪放在哪?于是将原本锁起来的床头柜打开,像存自己私房钱一样隐蔽放好,关上柜门,上了锁。
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体会到沈烨灵拿它的感受。总觉得这锁会被人撬开,又有妄想症似的拿了一床棉盖上做遮挡,这才略微将心放一放,出门给他们两位烧水煮茶。
屋内的娄大爷将那杆没点火的烟杆习惯性的拿起来,对着烟嘴抽上几口,他烟瘾犯了,在沈烨灵面前极力的克制自己抽大烟的坏毛病,又觉得自己叫沈烨灵来,只陪不聊也有些尴尬。
他也允许秀珠给沈烨灵藏枪,让他免除误会,他觉得他也可以为沈烨灵做些什么。于是便好心的替沈烨灵找了一个‘靶子’,好让他放宽心,没话找话的聊起来:“唉,要我说沈先生你这可是到了大霉,撞见洛小七指派去的杀手,遭了那杀手的无情嫁祸”。
沈烨灵本就有些束手束脚的,见着娄大爷这么问,注意力转移,好奇一问:“那杀手,娄大哥你怎么就知道是那洛。。洛小七这么个人指派的?”
他听这个人名就有些奇怪,好好的人他爹娘为什么给她取小七这样的名字,况且还姓洛。
娄大爷拿烟杆,敲了敲隔在他们中间的糙木桌:“全旬阳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洛小七按的什么心思,她就是暗地里供杀手的头子,放着洛家好好的产业不去继承和运营。当个买凶杀人的中介。这放在我们这可是要浸猪笼的,但谁让人家是洛家家主,位高权重没人敢让他进猪笼,也没人敢叫嚣她买凶杀人这档荒唐事”。
似乎就因为‘位高权重’这四个字片面的字,无疑不能将这买凶杀人这‘屎盆子’往小姑娘一人身上扣。但是自以为是的从洛小七所广为人知揣测出她就是杀害曹师长的始作俑者更是觉得牵强。
而最让沈烨灵觉得震惊的是,‘洛家家主’。当年最传统守旧的洛家怎么可能会有女辈继承家主之位。他寻着那时来旬阳的记忆。对洛家这整个家族至今都没什么好印象--除了其中他要找的洛姑娘不在其列。
娄大爷理不清他惊措的表情,依旧像个说书先生评论着,这位洛家家主,然而也只有好的没有坏的:“这可都是她亲口承认,她养过杀手杀过人就在日报上记过。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可不会冤枉着她”。
娄大爷想把这推论说得更具体,一定要将这盆脏水泼在洛小七身上泼得实在些:“您看着吧,过两天准会有曹师长被人暗杀,背后黑手是洛小七的新闻登报,这都是旬阳人习以为常的事了。我们旬阳前有流窜逃犯,后有着丧心病狂的洛家家主。”
“不过您呀,可别因为这事不太平而害怕想搬走。这旬阳呀是不太平,可是现在这世道还有什么地方是太平的?”
沈烨灵没有被他灌输进什么名堂来,心里想找的那位洛家姑娘。娄大爷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就想顺藤摸瓜打听洛家十几年前的事迹,以及打探出他要找的洛姑娘来。
却被门外进来的秀珠打断了话。秀珠原本在门外烧着茶水,见着家里没茶叶,便只好跑进屋那点钱去隔壁茶馆买一壶回来,他也只能将要说出的寻人启事抛开。
她正要向他爹要钱,却被沈烨灵好意拦住:“姑娘也别忙活了,我是来拜访的,又不是专门来喝茶的,要是真的想喝,尽管去茶楼里便是。姑娘还是把煮好的白开拿来,在坐过来也一起聊天吧”。
秀珠之前帮他藏枪,他就很感谢人家姑娘,怎么再好让人家为了自己特意去外面买壶茶。
秀珠悻悻的点头,跑出去真拿了水过来,可刚拿到门口,又想起院里打来的水井不干净,转头回房取了自己的私房钱去茶馆真买了壶茶,走在半路时,突然遇上从草台戏班回来的弟弟。
男孩知道家里来客人了,掀起姐姐手中的茶壶盖问道:“家里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呀,值得阿姐为他这么破费,还拿出自己的钱来买”。
秀珠一手打着他拿茶壶盖的手,撇着嘴忍着笑:“爹昨天不是偶遇了那京城名伶吗,今天他在你出演的草台下被爹偶遇了,你快跟我回去,爹说他要是肯收你,你以后绝不是给那群二流戏班子唱小兵的”。
男孩琢磨着想了想,他爹和他姐姐回来是说过这个人,那时他姐姐回来还有些伤心,他爹却是一脸高兴。
等他们回了家,秀珠将从茶馆买回来的茶放在桌上,男孩还没看清沈烨灵的长相就被娄大爷一脚绊倒了膝盖,腿一软跪倒了地上,双手也直直的撑在地上,头被娄大爷死命的按下几个弧度。
只听耳畔传来娄大爷感叹的声音:“我这孩子没出息,给人戏班子当打杂的小兵,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和我们学点祖传的把戏混口饭吃,我就估摸着他以后能学点手艺,要是沈先生真不建议,这孩子以后就给您当牛做马怎么着都成”。
娄大爷说着说着自己脸上的泪就抹了一把兼一把,又鼓足气在说道:“您也别嫌弃我们,这孩子底子是有的,教着简单,给您戏班子添点人力不是”。
男孩想着果然他阿姐说的没错,他爹就是想让他拜师,可好话歹话都让他爹一个人给说了,他是想拜个好师傅,现在他能说什么呀。
眼前的好师傅走近他跟前一步,向他爹行了礼,他爹自然而然放开男孩的头,沈烨灵柔声道:“站起来让我看看“,说着将修长的手指放在他手臂两侧将他小心的扶起。
男孩仰头看着沈烨灵,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他姐姐和他爹为什么一个悲一个喜。沈烨灵在他一些部位摸了摸,有时还捏了捏,他知道这是在看他能不能成为一个好苗子。
等一切弄完,沈烨灵蹲下身尽量和他身量相近,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喜欢唱戏吗?”
男孩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他阿姐刚才告诉他,这个沈先生刚才在他演出的戏班子里看过戏,那戏班子的戏烂成那样真能入得了他的眼?他刚刚就是在那戏班子里给人打杂的,他会收一个不入眼戏班里的小打杂的吗。
他刚刚点了头,眼神又开始疑惑了,殊不知沈烨灵受了他们父女藏枪藏人的恩惠,再加还全然相信他和暗杀没关系的话。
凭着这份恩情,他也是会收下这个徒弟的,于是点点头:“那你收拾一下,过几天和我回去,我教你唱戏戏,你可信我?”
男孩一时间被沈烨灵回答弄懵了,找不到好的方式表现同意,只点了点头,他的声音那么好听,跟着他回去能学不好戏?
秀珠和娄大爷更开心,也笑着为男孩表示恭喜,沈烨灵一本正经的继续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男孩被沈烨灵问的入迷,一时打不出来,娄大爷更是着急,忙替他儿子道:“他叫石头”。
给女儿取名叫秀珠,给儿子取名为石头。
沈烨灵不再问他,跟着娄大爷坐在木桌上,秀珠将石头扶起,接着回头瞥了沈烨灵一眼,又转过来,脑袋里勾画了一遍他的相貌。
据说沈烨灵老婆确实是病了,病了好几年,都几年怎么可能还会这么痴情。
想着自己悻悻的给沈烨灵他们做午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