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窗^①闻风寄苗发^②司空曙^③

微风惊暮坐^④，临牖^⑤思悠哉^⑥。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时滴枝上露，稍沾（一作沿）阶下苔。何当一入幌^⑦，为拂绿琴^⑧埃。

【诗歌来源】

明铜活字本《李益集》第四十二首，即卷下第一首；《唐诗百名家全集·李君虞诗集》第十二首。

【校勘】

［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文苑英华》卷一百五十六作“竹窗闻风早寄苗发司空曙”，《优古堂诗话》、《能改斋漫录》卷八作“竹窗闻风早发寄司空曙”，《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卷五十四作“竹窗闻风寄司马曙”，《骈字类编》卷二十八、《佩文韵府卷十之二》作“竹窗闻风诗”，《渊鉴类函》卷六作“咏风诗”。

［惊暮坐］，《石仓历代诗选》卷五十五作“惊夜坐”。

［临牖］，《优古堂诗话》、《能改斋漫录》卷八作“窗牗”。

［开门复动竹］，《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卷二十四、《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卷五十四、《全芳备祖后集》卷十六、《升庵集》卷五十四、《韵语阳秋》卷二作“开门风动竹”，《韵语阳秋》卷四又作“敲门风动竹”。此外，《书画汇考》卷三十亦作“开门风动竹”，《赵氏铁网珊瑚》卷十、《六艺之一录》卷四百五又作“闭门风动竹”，但此三家皆谓其为太白诗，云：“唐李太白有‘开（闭）门风动竹，疑是故人来’之句，则太白亦与竹为友焉。”

［时滴］，《文苑英华》卷一百五十六、《渊鉴类函》卷六、《佩文斋咏物诗选》卷六作“能滴”。

［稍沾阶下苔］，《文苑英华》卷一百五十六、《佩文斋咏物诗选》卷六作“稍沿阶上苔”，《能改斋漫录》卷八、《优古堂诗话》作“稍沾阶上苔”，《渊鉴类函》卷六作“稍沿阶下苔”。

［何当］，《文苑英华》卷一百五十六、《能改斋漫录》卷八、《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卷二十四、《全芳备祖后集》卷十六、《唐文粹》卷十七下、《优古堂诗话》、《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卷五十四、《渊鉴类函》卷六、《升庵集》卷五十四作“幸当”。

［绿琴埃］，《文苑英华》卷一百五十六作“绿尘埃”，《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卷五十四、《全芳备祖后集》卷十六、《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卷二十四作“素琴埃”。

【注释】

①竹窗：竹制或挨着竹子的窗户。

②苗发：字不详，潞州壶关（今山西省壶关县）人，“大历十才子”之一。生卒年均不详，约唐玄宗天宝末前后在世。初为乐平令，授兵部员外郎，迁驾部员外郎。仕终都官郎中。苗发常与当时名士酬答，但诗篇传世颇少。

③司空曙（720—790）：字文明，广平（今河北省鸡泽东南）人，“大历十才子”之一，又是同为“大历十才子”的卢纶表兄。早年曾赴京应试不第，安史乱起，避乱南方。代宗、德宗时，曾任洛阳主簿、左拾遗、水部郎中、虞部郎中等职。诗多赠别、羁旅之作，善于表现异乡流落之感和穷愁失意之情，诗风朴实，意蕴深长。

④暮坐：傍晚闲坐。

⑤临牖：靠窗户。

⑥悠哉：忧思，思念。江淹《杂体诗三十首》：“西北秋风至，楚客心悠哉。”

⑦幌：指用于遮挡或障隔的幔子。多以细软绸帛做成，上饰花纹图案，用于门窗、屏风等。张协《七命》：“重殿叠起，交绮作幌。”李善注引《文字集略》曰：“幌，以帛明窗也。”

⑧绿琴：即绿绮琴。张载《拟四愁诗》：“佳人遗我绿绮琴，何以赠之双南金。”李善注引傅玄《琴赋序》：“齐桓公有鸣琴曰号钟，楚庄王有鸣琴曰绕梁，中世司马相如有绿绮，蔡邕有焦尾，皆名器也。”

【集评】

《优古堂诗话》：“唐李益《竹窗闻风早发寄司空曙》诗云：……《异闻集·霍小玉传》为‘开帘复动竹’，改一‘风’字，遂失诗意。然此句乃袭乐府《华山畿》词耳。词云：‘夜相思，风吹窗帘动，言是所欢来。’”

《石林诗话》卷上：“‘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与‘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此两联虽见唐人小说中，其实佳句也。郑谷诗‘睡轻可忍风敲竹，饮散那堪月在花’，意盖与此同。然论其格力，适堪揭酒家壁，与市人书扇耳。天下事每患自以为工处着力太过，何但诗也。”

《韵语阳秋》卷二：“少蕴云：李益诗云：‘开门风动竹，疑是故人来。’沈亚之诗云：‘徘徊花上月，虚度可怜宵。’皆佳句也。郑谷掇取而用之，乃云：‘睡轻可乏风敲竹，饮散那堪月在花。’真可与李、沈作仆奴。由是论之，作诗者兴致先自高远，则去非之言可用，倘不然，便与郑都官无异。”

又卷四：“唐朝人士，以诗名者甚众，往往因一篇之善，一句之工，名公先达为之游谈延誉，遂至声闻四驰。……‘敲门风动竹，疑是故人来’，李益以是得名。……然观各人诗集，平平处甚多，岂皆如此句哉？古人所谓尝鼎一脔，可以尽知其味，恐未必然尔。”

《升庵诗话·又李益诗》：“尤延之《诗话》云：《会真记》‘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本于李益‘开门风动竹，疑是故人来’。然古乐府‘风吹窗帘动，疑是所欢来’，其词乃齐、梁人语，又在益先矣。近世刻李益集不见此诗，惟曾慥《诗囿》载其全篇，今录于此：……题云‘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

《蟫精隽》卷五《诗媒》：“霍小玉许聘李益，其母谓之曰：汝前所爱‘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此即十郎诗也。人以为十字媒。”

《全芳备祖后集》卷十六：“唐李益诗云：‘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后人以竹为故人，亦犹王子猷以竹为此君。”

【后人借用化用】

梅尧臣有《拟李益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诗，云：“窗前风动竹，声碎影仍繁。冲扉忽自启，出候初迎门。惊雀枝未定，乳蜂窠暂翻。飘飘一举袂，聊更迟来辕。”

王安石《临川文集》卷三十六有《花下》诗，借用“疑是故人来”一句，诗云：“花下一壶酒，定将谁举杯。雪英飞落近，疑是故人来。”

秦观《淮海长短句》卷上有《满庭芳》三首，其三化用“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词云：“碧水惊秋，黄云凝暮，败叶零乱空阶。洞房人静，斜月照徘徊。又是重阳近也，几处处、砧杵声催。西窗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伤怀！增怅望，新欢易失，往事难猜。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谩道愁须酒，酒未醒、愁已先回。凭栏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

华岳《翠微南征录》卷十有《新市杂咏》十首，其四化用“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诗云：“迟迟莲漏不相催，亭馆无人午夜开。风欲卷帘花影动，梦魂疑是故人来。”

明人罗钦顺《整庵存稿》卷十七《庆鹤次刘野亭先生韵四首》之四化用“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诗云：“鸣皋诗好为谁裁，靡爵心同象有开。禁省合容山客聚，竹窗疑是故人来。春程玩舞时参队，静鼓瑶琴屡傍台。多谢扬州贪刺史，清风千古属公台。”

【编年】

苗发、司空曙生卒年不详，但皆为“大历十才子”成员，闻名于大历间。《极玄集》：“李端，字正己，赵郡人，大历五年进士。与卢纶、吉中孚、韩翃、钱起、司空曙、苗发、崔峒、耿、夏侯审唱和，号‘十才子’。”据《旧唐书·李虞仲传》：“父端，登进士第，工诗。大历中，与韩翃、钱起、卢纶等文咏唱和，驰名都下，号‘大历十才子’。时郭尚父少子暧尚代宗升平公主，贤名有才思，尤喜诗人，而端等十人多在暧之门下。每宴集赋诗，公主坐视帘中，诗之美者赏百缣。暧因拜官，会十才子，曰：‘诗先成者赏……’”又《旧唐书·代宗纪》：“永泰元年，七月，甲午，升平公主出降驸马都尉郭暧。”则“十才子”之活跃期在大历初。

按《霍小玉传》：“大历中，陇西李生名益，年二十，以进士擢第。其明年，拔萃，俟试于天官。夏六月，至长安，舍于新昌里。”“母谓曰：汝尝爱念‘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即此十郎诗也。”而李益中举在大历四年（769），则此诗在其中举前已闻名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