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贯,这已是最低价格,须知这把刀,我本欲作镇家之物供奉,若非见客人与此刀有缘,可就不止这个价了啊!”头戴萎乌帽子的町人,一副不忿地说道。
“不,我只出10贯。”
“客人别说笑了,至少17贯!我方才保住本钱呐!”
“我只有10贯。”新九郎又扬了扬手中票据,对着町人无辜地说道。
“客官大人,不要为难我了,16贯,16贯!真的不能再少一文钱!”
町人的脸上已满是痛心疾首状,仿佛被剜掉块肉般。
此前新九郎与屋拓哉在酒屋分别后,又来到町街,找到先前便记下的一家专售刀剑的町屋。町屋前,他直接略过了柜台,询问町人是否有玉钢制成的刀剑。
町人闻言十分欣喜,便将新九郎引至町屋内观看,对于他这种町人来说,像新九郎这样的,才是自己真正的客人,柜台上摆放的刀,皆属劣质生铁所铸造的菜刀和打刀,价值几百文而已。
但是对于真正用刀之人来说,玉钢铸造才是底线。
此时在新九郎面前,便有数十盏刀架,刀架上太刀、短刀、打刀、胁差四者皆有,定价从几贯至上百贯,新九郎看中的刀,町人便开价20贯。
需知,这类町屋亦往往有贵族投资和保护,另者又常置于街头或街尾,离巡逻武士近些,因此虽刀剑贵重,但町人也不惧怕新九郎会夺刀而逃。
町屋内,新九郎重新拿起那把刀,拇指顶刀鞘推开一小截,观赏一阵,才叹息一声,在町人注视下置回刀架,便转身离去。
戴帽町人看得一脸诧异,眼前少年的喜爱之情不似作伪,绝对称得上青眼有加,也并未像某些虚伪客人那般,东西入了眼,嘴上却要为讲价而先装作不屑模样。
可町人没有想到,之后自己报出价格,少年便血淋淋地砍了一半的价钱,从未见过杀价如此之狠的。
町人同样没有预料到的是,对方与自己仅洽谈一会,此时便走得如此干脆,钱未带足?这是重要的事吗?连“日后拿钱为其先留好”一类的话也不放出。
真是少年不知物珍贵,路过此村无此店呐。
町人心中想着,如此不谙世事的少年,该如何开口挽留呢。
那边新九郎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下,惹得町人欣喜地看着新九郎,以为有所转机。
“可否问一下,町街哪里还有卖刀剑的町屋呢?”
町人哑口无言,心中直悲愤道,哪有这样问的,当自己傻乎乎,会往对手的町屋送生意?这少年,好生不懂事哩!
甚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喉咙涌出来了,他有些想朝对方吐唾沫,但终究悻悻地咽了回去,又作最后的努力:
“15贯!”
说完这个价格后,町人的眼中便看到,那少年好似疑惑了一下,似乎在好奇于自己答非所问,接着又眼睛一亮恍然明白的样子,最后才再次看向手中票据叹气,拿着100贯的票据朝自己扬了扬。
又是这个动作!
町人只觉,汗毛都气乍起来。
……
新九郎从町屋中走出,手中提着方才那柄心仪的刀,腰间还插了柄肋差。
方才最后,町人还是报出12贯的新价格,一边还耐心地劝说道,如果新九郎真中意此刀的话,只需支付500文定金,町屋便能将此刀为其预留,待新九郎回家取足11贯500文后,日后再来此寻他即可。
于是,新九郎欣然应允,之后立马便当着町人的面,点出2贯500文的票据。
他连着之前的10贯,一齐扬了一下,还对町人补充着说另外500文,要顺带买下自己旁边的一柄肋差。
此后具体交易过程,不予细述。
新九郎不知道女性爱逛街的缘由所在,但他确确实实从方才买刀,与町人交手的过程感到有趣,深觉在日本,这种不用赌上性命的“厮杀”,才是真正能人感到愉悦的啊。
町屋门前,新九郎微微推鞘,再度打量手中,这柄价值12贯的刀,刀仅2尺1寸(≈0.7m),切先中锋,身幅较宽,刀身轻薄,反幅不大,刀茎较短。
此刀介于打刀和肋差之中,更似忍刀,极适合单手迅速拔出突刺斩杀敌人,后世也亦有类似的被称作“片手打”的刀出现。
新九郎因为有一世作为“女忍”生活了几年,此后便一直用惯了这种刃身不长的刀,因此,他才会在町屋内一眼便看中买下。
他用布袋连刀带鞘裹好,握在手中。
嗯,计划又踏出第三步,不过,好像自己的计划前几步都是购物啊。
新九郎这样调侃着自己,便离开了城下町,原路回返大藏村了。
……
山道上,距离大藏村,尚还有两里左右路程时。
新九郎突兀地止步在一个土丘前不远处,又缓缓退开数十余步,驻足不前,眼睛直直盯着土丘。
半刻钟过去后,新九郎站在原地保持姿势。
又是一刻钟过后,新九郎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山道寂静,诡异至极。
足足过了三刻钟左右之久,不远处的树林里才钻出两个身影,远看皆手中持物,慢慢朝新九郎的方向靠了过来。
直至两人靠近一些,新九郎认出其中靠前一人。
久保家的那位青年!旁边还跟着一褐袴服男子。
这次,青年手里握着柄黑布作鞘的打刀,靠近土丘时,招了招手,土丘随即再跳出三人,共计五人汇合在了一起。
“是父亲有事寻我?”新九郎面容带着些笑,脚步却随之后退。
对面的青年闻言一愣,回笑道:
“倒还真是有事。”
青年边说着,还继续向前走,新九郎也控制着步速后撤。
两方间的距离,被新九郎控制着,始终不远不近。
青年停步,其身边四人亦停步,而新九郎也这才站定。
“新九郎,昨日我们见过,在下是久保谦太,久保家当今长兄,你妻子的兄长。”青年看着新九郎,缓缓介绍着自己。
又是一阵沉默,只余山风在远处林间乍起。
“看来,对于你,这次是我事先走了眼,行动才显得莽撞了些,”见此,自称久保谦太的青年敛起笑容,依旧率先打破了沉寂,平淡地道,“既然你是聪明人,白穗也是你妻,我们便莫要伤了和气罢。”
“你想要什么?或者说,”新九郎没理会对方的套近乎,望了眼久保谦太身后的四人,“你们久保家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