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在乎的不是钱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公园里几乎挤满了人。老人们坐在长凳上，妈妈们或者闲散地坐在婴儿车的旁边，或者看着孩子们在草地上尖叫着追逐打闹。还有很多拴着皮带的狗或者在小路上来来回回地溜达，或者趴在长凳旁边。除了孩子们的叫声，听不到有人聊天，也没有什么别的噪音。

一个男人从侧门走进了公园，他在入口的不远处停下脚步，拍了拍一条狗的头，和狗的主人随口聊了几句，然后慢慢走开，似乎想找个地方坐下。他已届中年，头发稀疏，从衣着上判断，不是衣食无忧的那种人。他一边漫步，一边满怀兴致地看着公园中的人们，时而驻足去听听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拌嘴，时而又为一群稍大一点儿的男孩子捡起皮球。有个男孩子冲他喊道：“把它扔到这儿来，先生。”并伸出双手要球。男人很笨拙地把球掷了出去，球弹跳了两次，那个男孩才一手把球捞到。男孩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身，很轻松地把球抛出了很远，皮球越过一片草地到了另一个男孩的手上。男人在场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走了下去。最后，他停在了一条长凳前面，长凳的一边还有一个空座位，而另一边坐着一位妇女，身边还有一个婴儿车。“我可以坐在这儿吗？”他问道。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答道：“可以。”男人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吁了口气，静静地坐了一小会儿，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

女人有点儿恼怒地看着他，转过脸去。宝宝只穿着尿布，正趴在婴儿车里熟睡。宝宝的后背是棕色的，裹着尿布的地方是显眼的白色。女人不知疲倦地来来回回摇晃着婴儿车。

“吸烟会影响到孩子吗？”男人问道。

“我刚把她哄着。”女人说道，“一丁点儿动静都会惊醒她。”

男人往前弯了一下腰，把香烟扔在地上，并踩在了脚下。“她看上去是个可爱、健康的孩子。”他说道。

女人微笑着，“她只有六个月大，”她说道，“甚至还从未得过感冒。”

“这孩子可真棒，”男人说道，“你看周围，很多孩子看上去很苍白。”

“他们都不太健康，”女人说道，“公园里一些孩子确实不健康。”

“也难为这些在城里生活的孩子了。”

“如果他们有什么病的话，他们的母亲不应该把他们带到公园里来，免得其他的孩子也感染上。”女人说道。

当她正在说话的时候，男人一直在用手指摩挲着皮夹子，心不在焉似的把里面的纸片搓来搓去，如同洗牌一般。此时，他抽出了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纸片。“想看看我的小女儿吗？”他问道。

女人欲伸出那只没有摇晃婴儿车的手去接纸片，“当然，”她说道，“从你说话的方式我能看出你应该是当了父亲了。”

纸片上是一个大约六岁的金发小女孩，有着一张漂亮的、成年人一样的脸，还画着浓妆。“她很可爱，”女人说道，“她长着一张甜美的脸。”

“她是个很不错的孩子，”男人说道，他迟疑了一下，“知道她是谁吗？”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

“她现在的名字叫安吉拉·福斯特。”

“这个名字我当然知道，”女人说道，“她演了很多电影！”

“没错。”男人拿起纸片，疼爱地看着，“她原来姓马丁——那是我的姓。她妈妈改了它，安吉拉·马丁这个名字对于演员来说不怎么响亮。”他说道。

“多么幸运的小姑娘呀！”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调整了一下婴儿车的顶篷，“演了那么多电影！”

“有朝一日她会成为第二个秀兰·邓波儿，”男人说道，“她有天赋——在所有事上。”

“你一定很为她骄傲。”

“我跟你说，”男人开始字斟句酌，“我为她骄傲，那是当然。但我在乎的不是钱，她现在能挣很多的钱，我并不因此而妒忌她。是这样的，在她的母亲把她带到好莱坞之前，我总是到处领她上舞蹈课、声乐课和表演课，有时忙到很晚，舞蹈课之后还有朗诵课。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时我还没有足够的先见之明看出这个孩子有天分。”

“这很难看出来，”女人说道，“所有的孩子天生都有节奏感，甚至在六个月大的时候——”

“我不在乎钱，”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我认为一个六岁大的孩子不应该养活她的父亲。”

“呃，可是好运连连总是和钱相关。”女人说道。

“我在一本电影杂志上看到了一篇有关她的文章，”男人继续说道，“说她五岁了，但是她现在应该六岁了。而且她还收到了很多影迷的来信。”

“真的吗？”女人说道。

“我也想过给她写封信，管她要一张照片，”男人说道，“我是她的父亲呀。”

“我确信您很是为她骄傲。”女人说道。他又把手伸进口袋想掏香烟，她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男人站了起来。

“我抽完这根烟，正好能散完步。”他说道。他对着女人微笑着，俯身看了一会儿婴儿车。“多么漂亮的宝贝呀。”他说道。他微微向女人鞠躬，快步走上了小路。

当这个男人走到下一个转弯处，开始更加放慢了脚步。一个小男孩正在长凳那儿学走路，踉踉跄跄走过来抓住了他的裤腿。男人说道：“你要去哪儿呀，小冠军？”他帮着幼儿转过身子，孩子开始走回他妈妈待的地方。男人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棋盘游戏，然后又继续散步。一会儿后，又停了下来，帮助一个大约两岁的小女孩推着她的学步车绕过了一个比较困难的拐弯的地方。男人称小女孩“小甜甜”。女孩的母亲就站在附近，向他表示了感谢，男人跟她说道：“多可爱的小姑娘呀。”小女孩的母亲微笑着走了过来，在小女孩推着车的时候，一边拉着小女孩，一边跟她说着话。

这个男人绕了一大圈，现在又回到了他出发的地方。当他路过那群正在玩球的男孩的时候，他看见球撞到了一棵树上，然后向他所处的位置弹了过来。他笨手笨脚地把球捡到，拿在手里向孩子们走去。他们正不耐烦地等着他把球扔回来。他抬脚迈过一个很低的栏杆，把球交给了离他最近的男孩，他抱歉地笑着说道：“我有点老胳膊老腿了。”

“谢了。”男孩说道。他把球一掷，男孩子们开始四散跑开了。其中一个男孩抢到了球，把它传给了另一个男孩。这个男人又开口了，“小伙子。”离他最近的那个男孩转过身来。男人掏出了皮夹子说道：“想知道这是谁吗？”他拿出一张从报纸上剪下的小纸片作势要递给这个男孩。

男孩扭头看了一眼他的朋友们，然后走到男人的身边，“是的。”他边说边低头看着小纸片，但是没有打算把它接过来。“是尼基·洛佩兹，中量级挑战者。”

当这个男人故意大声说话的时候，附近的好几个男孩也都转过了脸，现在他们都慢慢地凑了过来。“是尼基·洛佩兹，”其中一个男孩说道，“大伙儿来看尼基·洛佩兹。”男人把纸片递给了他，他看着照片很在行地说道：“这个家伙可能打了。”

“他相当棒。”另一个男孩也附和道，他们把纸片轮流传着看。

“我过去是尼基的经纪人，”男人说道，注意到孩子们的小脑袋都慢慢地转向了他。“是的，”他回忆似的说道，“我过去管理着尼基，直到大财团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他环视了一下男孩子们，然后继续说道：“我并不在乎钱，你们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愿意失去那个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