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梨园行首

  • 梨园秋
  • 叶声谷
  • 2393字
  • 2021-02-10 23:54:06

张春望走进春鸣社二号厅,抬头一看,不禁新奇道:“这舞台怎么这么宽?”

白鹏飞笑道:“我们排的武打戏,台子窄了不好施展。”

张春望点点头,仔细看看周围,发现二号厅的改变不只是舞台变宽了而已,四下都和传统的戏曲勾栏大不相同。

历时半个月,白鹏飞对二号厅的装修已经完成,现在这个勾栏已经和原来模样大变了。

吉庆班的勾栏修的很大,按座位数最多能坐八百人,但其实它的音响效果根本达不到八百人的要求。白鹏飞自己试过,舞台上人大声唱,坐在最远处的观众也就看个热闹,根本听不清楚。

想想也是,1875年建造的巴黎歌剧院也才能坐两千人,这在没有电子音响系统,纯靠人声的时代,已经接近剧场设计的极限了。

而吉庆班勾栏,完全是木结构的,哪怕做了双层瓦顶还是四处漏风,而且声学设计在此时的技术水平下更是根本达不到19世纪西方歌剧院那种音响要求。

白鹏飞要排演的是话剧,不像戏曲或者歌剧一样声音可以传远,哪怕他要求演员全都用话剧的发音技巧,声音传播距离也很有限。

为了利用好吉庆班勾栏,白鹏飞只能在接手后马上对其进行改造。

现在的吉庆班勾栏内部已经很像白鹏飞前世的戏曲舞台,除了房屋结构的原因,多了几根柱子实在拆不了之外,整个勾栏内部设施全部被他清理干净,舞台也不像此时的传统舞台一样,有立柱和雕花门梁,对于这些会遮挡声音的设计,白鹏飞全部拆了,只留一个藻井,那是聚集声音的传统设计,虽然对于这么大的勾栏来说也只能说聊胜于无。

同时白鹏飞要求木工把舞台升高,就像前世的近代戏台一样,把台板高度升到一二层楼中间,这样二楼的观众才能够听清舞台上的音效。之后白鹏飞在勾栏四处加装了一些回音板,反复试验安装位置后才多少把勾栏稀烂的声学设计改善了一点。

最后白鹏飞还找来裱糊匠,把勾栏内外的墙壁都重新粉了一遍,将所有透风的缝堵死,至于采光,只能利用油灯和蜡烛解决了。

一番整改之后,现在二号厅的舞台看起来光秃秃的,在此时人看来多少有些寒酸,但声学效果却已经远强于此时大多数舞台,终于能勉强达到在台上大声说话时最远处的坐头也能听见的水平。

至于空无一物的戏台,也能方便四面八方的观众看到舞台上演员的表演动作。

此时流行的三小戏,只有两三个主要演员在台上,哪怕看不清动作也不会看漏什么,但武打戏可不行。前世京剧发展到后期,舞台挑高动辄十几二十米也是这个原因,舞台不够高,坐在楼上的观众视线就会被遮挡,连台上在打什么都看不见。

当然演出时还是需要字幕的。

前世清末民初看京剧时剧院会发给观众写有台词的小册子,方便观众及时看戏词,而考虑到此时的识字率和印刷成本,白鹏飞还真发不起小册子,所以就让人做了黑板大的大字报,演出时站在台下根据演员台词一页页翻。虽然不一定每个观众都看得懂,但总是聊胜于无。

白鹏飞和张春望边走边介绍舞台设计的初衷,张春望只觉新奇又有道理,不禁连连点头。

“一个勾栏细细想来也有如此多门道,我们只顾写戏,却是很少思考这些,都说白大家懂戏,而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张春望一番夸奖,捻着胡须道:“你这出戏上了之后,我倒有个想法,不知你愿不愿意。”

白鹏飞笑道:“张主社但说无妨。”

“今年十月份天喜庙要选行首了,白大家可有意参选?”

闻言白鹏飞和杜妙隆都有些吃惊。

白鹏飞道:“我来临安才不到半年,就去选行首,能服众吗?”

别看之前白鹏飞敢不给天喜庙首阎鸿久面子,但白鹏飞心里明白,梨园行首这个位子可是权力极大。

白鹏飞能不给行首面子是因为他不是乐户,阎鸿久管不到他,加上白鹏飞有泰不华和达买住撑腰,更重要的是,阎鸿久对鹏程社的处罚不占理,所以白鹏飞不理会天喜庙,阎鸿久也拿他没办法。

但如果阎鸿久挑的错站得住脚,处罚能服众的话,哪怕是白鹏飞也多半不敢违抗。

因为梨园行会这个机构说到底是保护梨园中人的,只要这个机构在,梨园行里就还存在一个基本的秩序,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随意掀台子。

也就是周管事给的钱不够,如果他真舍得塞钱,让阎鸿久赌上自己的名声调动天喜庙的资源打压白鹏飞,白鹏飞还真受不了。哪怕白鹏飞自己能不服软,他手下的艺人也不敢继续给鹏程社服务了,如果一个艺人被行会封杀,他们在临安就寸步难行了,就说假设人家请他们去演戏后不给钱,没了行会,大多数艺人想讨回包银都难。更何况被行会封杀后,多数班社连演出的机会都不会给这些艺人。

张春望道:“你虽然来临安日子不久,但你的实力已然足够了。”

“说剧作,你的《牡丹亭》一出,家传户颂,养活了多少艺人?再说演出,《捉放曹》的陈宫,《吕布与貂蝉》的温侯吕布,现今都是全省风行,你已经堪称名角儿了,功架唱段,大家也都服气。”

“再说班社,”他笑着指指四周,“单看这两处勾栏。只要你这二号厅不黄掉,鹏程社的实力在临安绝对是一等一了。”

白鹏飞一想也是,临安虽然说起来有几十上百家班社,但大多数班社都是十人以下的小班子,一般就是夫妻店,或者父子兄弟同台的家族班子。

这些班社根本没有固定舞台,只是在临安及附近的乡间流动演出,平时就在路边演,运气好了,也许能收到一些邀请,去给有些钱的人家唱堂会或者红白喜事混点饭食和包银。

而有固定演出场所的班社在整个临安也不过三十多家,位处临安城内的才十几家,他们的勾栏分布在临安的各个瓦舍和庙宇、茶肆中,而白鹏飞的鹏程社占着两家勾栏,可以说独霸了城东瓦舍,单看硬实力,已经是临安一等一的级别了。

听了张春望的话,白鹏飞也不禁有点动心。

张春望劝白鹏飞选行首也是有自己考虑的,他们春鸣社半年来因为白鹏飞的帮助,实力大大加强,已经有了和元贞社一争高下的本钱,张春望却是希望白鹏飞选了行首之后能和他合作,鹏程社和春鸣社结盟,把春鸣社也一把抬到临安第一的位置上去。

而在白鹏飞来说,此时大申的戏曲中心,北方是大都,南方就是临安,大量文艺工作者聚集在临安周边,光在册的戏曲艺人就有上千,如果当了临安天喜庙的庙首,权力可是不小。

白鹏飞知道现在已经至正六年了,眼看天下大乱在即,他必须抓到一点权力,起码要在未来的天下乱局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