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投稿

  • 梨园秋
  • 叶声谷
  • 2334字
  • 2020-12-11 10:11:25

江玉山脸肿了,不愿意见人,戏班的排练也停下了。

白鹏飞吃完早饭,突然拿起一沓稿件,叫乔少山一同出门。

庄有顺问道:“你真要去投稿?”

白鹏飞笑道:“我去试试。”

乔少山问道:“你写的稿子真能排成戏,是不是就和词士老爷一样厉害了?”

庄有顺则只是惊讶,他知道剧作家的地位完全是他们这些戏子不能比拟的,比班子里的词士地位要高得多,如果白鹏飞真能成为剧作家,那可是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

白鹏飞和乔少山一同出门,站在大街上等待公车。

来到这个时代,白鹏飞才知道古代是有公车的,一辆可以坐十几人的大车,由两匹马拉着绕城市的主要街道运行,还有排班时刻表。

他今天要去投稿,特意戴了个儒冠,穿的干干净净,自然不能走得狼狈不堪,所以便和乔少山选择坐车去。

临安的主干道两边铺着砖石,路中间专门留了一道不铺砖的地面,砂石垫道,用来跑马。

等了不久一辆两匹马拉着的大马车就从远处缓缓驶来。

白鹏飞和乔少山交钱上车,随着马车颠颠簸簸,不久便来到了西湖西岸的一处街市。这里紧靠码头,十分繁华,寸土寸金。

白鹏飞和乔少山走到一处二层楼面下,见到门前挂着个小牌子,上书三个字“元贞社”。

随着戏曲的发展,申朝出现了剧作家的结社。被邀入社的剧作家彼此讨论剧本创作,在社中发表剧本,戏班想要新戏也会来社中购买或者通过结社联系剧作家定制剧本。

这样的班社,在申朝有许多,最出名的便是大的玉京社,江浙的元贞社,湖广的集贤社。

白鹏飞想要发表作品,最好的地点就是地处临安的元贞社。

他和乔少山进入元贞社,一个童仆拦着道:“相公,你不是社员不能入内。”

白鹏飞道:“我想投稿。”

“投稿需要引荐,你可以去找个曲家帮你推荐,或者梨园行里的大家也行。”

“我进去买剧本也不行么?”

“求购剧本需要带引荐人来,若是没有,便得等每月初一十五,社集之时来看新编的剧本。”

白鹏飞闻言有些尴尬,想着自己应该早了解一下投稿的流程,也不至于现在被拦在门外进都进不去。

和乔少山在门外站了半天,白鹏飞终于等到一个皮肤有些黑的中年人从社中出来,他连忙拦住对方,行礼道:“相公可是元贞社里的,能不能看看我的稿子?”

那黑脸中年人见白鹏飞模样周正像个儒生,和他回了个礼,问道:“你写的杂剧还是散曲?”

白鹏飞道:“是杂剧。”

中年人接过稿子,愣了一下,惊道:“这么多?不知朋友是哪里的秀才?”

白鹏飞和乔少山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申朝的制度是诸色户计,每种户籍都会写在籍贯纸上,想冒充也冒充不了。

他只能搔搔头发道:“我不是秀才,是一个戏子。”

那文士闻言一皱眉,上下打量白鹏飞。

白鹏飞知道这年头的剧作家里也有戏子出身的,但那都必须是名家才行,连忙道:“我在北方颇有名气,你去大都的瓦舍里打听打听,有个出名的白罗汉便是我了。”

那文士思索一番道:“白罗汉,却是没听过。”

白鹏飞道:“我是在大都唱红的,年头不久,南方自然没听说。”

文士突然道:“你听过黑刘五么?”

白鹏飞一愣,黑刘五是北方有名的曲家,原名刘廷信,出身“京师老郎”,也就是在大都专门写剧本维生的作家群体,所做剧本很有名气。

文士已经一脸严肃:“我就是黑刘五,而今我受人之托南下执掌元贞社。”

在白鹏飞的呆滞中,刘廷信将白鹏飞的书稿原样还给他,说道:“人不正则文不正,见人能知文。你满口胡言,文章我也不必看了,元贞社不会要你的杂剧的,请回吧。”

他说完就走,白鹏飞彻底呆住。

良久,看着刘廷信走远,乔少山苦着脸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还是回去好好唱戏吧。”

白鹏飞也有点气馁,但他的脑子里还有无数作品没写出来呢,如果第一步就放弃,那他以后就别混了。

白鹏飞抬头看看那二层小楼,突然一咬牙道:“走,换别家!”

临安可不止有元贞社一家剧作家结社,而是有大小十多家,只不过其他班社都没有元贞社名气响亮而已。白鹏飞想好了,如果第二家也不要他的稿子,他就去第三家第四家,如果全都不行就再来一轮,总之他一定要把稿子投出去。

两人又上了公车,直奔城郊,奔向临安第二出名的作家结社春鸣社。

此时,春鸣社的主社张春望正在社中踱步,满心惆怅。

张春望字子牛,是临安望族张家的一个旁支子弟,他自幼喜爱戏曲,十几岁时便开始写作曲词,后来以“春牛张”为笔名发表了不少作品,一时也颇有声名。

十五年前,张春望和同好一起创办了春鸣社,在当时也写出了几本好戏,一时聚集了四十几个剧作家,使得春鸣社成为了临安名声仅次于元贞社的大社。

但好景不长,因为经营方式的雷同,春鸣社的生意总是被元贞社抢去,这几年下来,春鸣社的名气一直止步于临安第二名,规模也难以扩大,反而因为经费日减许多社员在成名之后转投了更大的元贞社。

班社要靠帮助社员发卖剧本抽成运营,这样一来,春鸣社更加艰难,张春望发现几年下来,他的春鸣社居然已经难以为继了。

张春望家族里也不愿再给钱运营,只想他回乡下继承祖产,张春望也只得开始思考是不是把春鸣社关了,回乡下当地主去。

但张春望心里总有些不甘,他已过了科考的年纪,读书怕也难以成就,而且如今时局动荡,萧慎人又不信汉人官员,他也无意于去官场厮混。

他的半生已经扑在春鸣社上,要他放弃班社回去跟租子佃农打交道,实在是难以接受。

“唉,”张春望心里叹了一口气,眼见今天社里又是冷冷清清,他正打算叫童仆关门,去瓦舍耍耍,从二楼一探头,就见两个青年看了一眼春鸣社的牌子,匆忙向房门走来,被楼下人拦住。

紧接着的场面却让张春望一愣。

只见两个青年一被拦下,两人中那个肩宽背阔的瘦子突然像是发了风疾,倒地抽搐,在地上翻滚大叫,社中奴仆连忙去看他情况,而另一个儒装青年却看也不看同伴一眼,趁机钻进门来。

张春望在二楼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儒装青年明显是晃过守门的童仆闯进来的。

这时就听一阵上楼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那个俊俏的儒装青年已经站到他面前,把一份书稿递过来道:“我是来投稿的,您可是主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