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春鸣社社刊的那一刻,白鹏飞就已经决定自己来印刷社刊,他知道自己印刷的质量绝对不会比此时手上拿着的这本社刊差,相反还会好上不少。
“张主社,我有一个办法,不知你可否接受。”
张春望道:“先生请讲。”
“春鸣社能不能加印特别刊的名义,发行《牡丹亭》的单行本。我不要稿费,但得和春鸣社分成。”
张春望执掌春鸣社十多年,他并不是不懂经营之人,闻言思索一阵,道:“《牡丹亭》的质量,完全可以印一期特刊。但春鸣社的月刊销量也只两千本,特刊销量,怕是不会很多啊。”
白鹏飞笑道:“我们一期特刊印五万字,做成手掌大的小册子,售价两钱,你说卖不卖得出去。”
张春望闻言苦笑道:“五万字的书只卖两钱自然有人会买,只是我们印刷的成本,三万字的一本书最便宜也要一钱半,若是印五万字,两钱只怕工本费都不够,更何谈做成手掌大的册子,那又要费一番功夫。”
白鹏飞印刷一本五万字的小册子成本大约一钱,主要是纸张和人工的费用,但他不想透露真实底价,神秘笑道:“若我有门路,可以以一钱半的成本做出来,先生说这生意能做吗?”
张春望一愣,惊讶道:“真的能做到一钱半五万字?”
白鹏飞点点头,张春望思索一番,激动道:“那么此书必然大卖。”
两人商量一番,约定几天后白鹏飞先拿样书到社中。
谈话结束,张春望叫人取来一张九十两的宝钞,一次性付给白鹏飞,这是他许诺的剧本版《牡丹亭》的价格。
然后他又亲自送白鹏飞到楼下,两人一下楼,只见乔少山正躺在春鸣社大堂的一张床板上,身旁放着火炉,身上盖着一床薄被,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而两个春鸣社打杂的奴仆正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听到两人的下楼声,乔少山突然睁眼,站起来,没事人一样走到白鹏飞身边,对两个奴仆道:“哎呀,我好了,多谢你们。”
两个打杂目瞪口呆。
白鹏飞对张春望道:“这是我的师弟乔少山,我们身份低微,只能出此下策进入社中投稿。”
张春望哭笑不得的道:“若不是先生想出这个办法,怕是春鸣社就要丢掉两部好剧本了。”
在张春望的恭送下,白鹏飞和乔少山走出春鸣社,来到路上,乔少山连忙问:“你的稿子录用了吗?”
白鹏飞点点头。
乔少山好奇的问:“他们给了多少两银子。”
白鹏飞一笑道:“九十两。”
乔少山点头,“那还不错,”他紧接着一愣,又问道:“你说多少?”
白鹏飞确定之后,乔少山直接陷入呆滞状态,他一个月挣二两银子,九十两直接能抵他四年的工钱。
白鹏飞叮嘱他先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乔少山已经完全陷入呆滞中,只是愣愣的点头。
回到家时已过了午饭时间,两人吃了些庄王氏给他们留的饭菜,白鹏飞便到隔壁的租屋。
他打开一桶油墨,见经过一段时间的存放,油墨已经光洁黑亮,达到了使用标准。于是他拿出了油印丝网,和墨盘等东西。
抬出此前定制的一筐木活字,白鹏飞开始了漫长的检字过程。
白鹏飞面前放着一个排字的木框,他拿着《牡丹亭》的书稿,翻开一页,将那一页上的每个字都按顺序在活字中找出来,捡到木框里,如果没有对应活字的,就只能先用空白木块留空,以后用再铁笔手动刻上。
这活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极其繁复,虽然白鹏飞已经按照常用字表排好活字,每次只要按规律拣选即可,但做了不久,他便觉得头晕眼花。
忙活了一个下午,只做出了六千字,白鹏飞这才体会到检字员的痛苦,大批量印刷时自己一定要去找个人来做这事,他是不想再做了。
白鹏飞兜里现在有了九十两宝钞,财大气粗,第二天起来,直接去往苦竹巷,找刻书坊的葛掌柜又定制了一套一万字的大型活字字模。
字模表自然也是印刷技术书上抄下来的,一万字的字模足以覆盖绝大多数书籍所需,而且一些常用字还多刻了几组,保证印刷时有富余。如此一来,二十两宝钞先花出去了。白鹏飞有些肉疼,不过他知道这些钱省不了。
白鹏飞回到家里,直接就去了隔壁的房间,继续痛苦排版。排好一页的板子,白鹏飞便将蜡纸覆盖在尖利的字模板上,然后用一个木滚轮压过蜡纸,字模刺穿蜡层,再将空白的字用铁笔刻出,一张蜡板便制好了。
苦干了三天,白鹏飞终于把所有要用的蜡板全部做完。然后便开始印刷。
白鹏飞计划印刷的特刊是小开本,也就一个手掌大小。这种口袋书在后世就特别受欢迎,拿到此时更加显得精致,想来销路不会差。
印刷完毕,裁剪,装订,白鹏飞又忙活了一天,第四天傍晚,一本手掌大小,用黄麻纸油印而成的牡丹亭终于出现在白鹏飞手中。
印完样书,白鹏飞已经精疲力尽,直接回庄家大睡一觉,第二天才一早起床奔向春鸣社。
童仆通报之后,白鹏飞在一楼等了一会儿,那仆役便下来说张主社请他上去。
白鹏飞走入张春望的房间,见到屋里还有一个模样三十左右的小胖子,正一脸好奇的打量他。
“清溪,这位便是《牡丹亭》的作者。白鹏飞,白大家。”
那小胖子看着白鹏飞,良久才起身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牡丹亭》的作者居然如此年轻。模样还如此周正。”
张春望笑道:“这是绍元稹,字清溪,乃是我们春鸣社的副主。他看了你的《牡丹亭》,如醉如痴,我跟他说你不过十几岁年纪,他只是不信。”
绍元稹一脸佩服,对白鹏飞一揖道:“读先生佳作,受教良多,多谢先生妙笔使世上有了如此一出好戏。”
白鹏飞连道:“不敢当。”
白鹏飞又说起来意。
得知四天时间样书便已印好,张春望和绍元稹都是惊讶,刻板印刷,要四天时间刻完一本书,少说也要二十几个刻工加班加点的做。
“书稿已经做好,两位看看。”
白鹏飞拿出一本手掌大的书,张春望接过,两人都是一呆。
“这……五万字的书居然只有一本?”绍元稹惊道。
古代书的字普遍很大,尽管白鹏飞订的字模已经做得比较小了,五万字还是印了两百多页,抵得上小半本字典的厚度了。
而传统的中式书籍线装本都是很薄的因为厚了翻不动,四五十页也就差不多了。但白鹏飞用的却是前世在网上看到的一种“骑马订”装订方法,也就是后世字典的装订法,一本书装订几百页轻轻松松。
绍元稹翻动书页,只觉得十分新奇,他又仔细看书籍的印刷质量,见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而且书页排版工整,甚至页脚还有页码。
这已经不是普通书的印刷质量,完全可以算是精装本了。
张春望问道:“这书只要一钱五分?”
白鹏飞还没回答,绍元稹已经一愣:“多少?一钱五分?”
他彻底呆住,这样的好书就是一两宝钞一本他也不嫌贵。一钱五分,简直便宜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