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二十七

“岳遥他虽是嫡子......”凤颐一步步逼近他,忽然笑道,“陛下放心,您与臣妾只是挂名夫妻,岳遥也只是担了一个嫡出的名头,他的生母是臣妾的宫女澜羽。”

岳和顿时心情大悦,从床榻上坐起身,兴奋地拉着凤颐坐到他身边:“皇后啊,既然澜羽是皇子的生母,那朕想封她为妃,皇后不会反对吧?”

“那自然不会!”凤颐微微附身,“臣妾代澜羽谢陛下隆恩。”

“少柔姑娘在哪?”岳和柔和道,脸颊升起一抹红晕。

“就在殿外!”

“快请她进来。”岳和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兴奋道。

少柔换上了一件灰色的布衣,头发披散在腰间,用一根雕花木簪束着。她的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散发着由内而外的新鲜感。

少柔还没有行完大礼,岳和就迫不及待向她走去,想抓她的手,她只得后退一步,岳和只好尴尬地道:“洪姑娘,你救了朕,朕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陛下,民女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少柔道。

“来人,传朕旨意!”他坐回床榻道,坚定道,“民女洪氏救朕于危难,为人温和谦让,品行端庄,封洪氏为贵妃,赐金册金宝,下月十五,举行册封礼!”

凤颐感觉自己被一道闷雷击中,被劈的外焦里嫩,少柔是她哥哥的妻子,岂容他人觊觎!即便在秘画内,她也不允许任何男人对嫂嫂无礼。

“陛下,册封贵妃之事,须得三思!”凤颐急道,“祖宗家法规定,皇后在位不得册立贵妃,陛下这是再打臣妾的脸吗?”

岳和失笑一阵,鄙夷地望着她:“皇后,你与我就是陌生人也,我看得出你对我无意,我也对你没兴趣,能保住你的后位,朕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陛下!”凤颐攥着拳头,愤愤地正要上前申辩,岂料少柔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臣妾少柔,谢主隆恩!”少柔跪下磕了好几个头。

凤颐愤然起身,夺门而去,岳和叹气道:“朕怎么会娶了个这么桀骜不驯的皇后。”他又把少柔唤到身边,欢喜道,“还好朕遇上了你,柔儿,朕会好好待你,再也不会让你孤苦无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少柔无助地望着凤颐离去的背影,两团热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她只能极力忍回去。一转头对上岳和炙热的眸子,她一下子便沦陷了,面前的男子怎么忽然变成了凤溪的模样?难不成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赶紧闭了闭眼,又睁开,凤溪的脸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她深情地搂着岳和,小声道:“夫君,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多想和你厮守一辈子,夫君,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岳和误以为少柔说的是自己,一把抱起少柔,吻了吻她娇嫩欲滴的唇瓣:“柔儿,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就是朕唯一的妻子!”

凤颐原以为岳和只是一时戏言,课谁曾想,第二日此封少柔为贵妃的旨意便下了。这在朝堂上可炸了锅,众朝臣分分表示,洪少柔出身微贱,根本不配伺候陛下,更何况贵妃乃位次皇后且一般不设立的高位嫔妃。

“陛下,洪氏出身卑微,且来历不明......”

“陛下皇后尚在,设立贵妃于法不合!”

“陛下,臣请陛下三思,收回旨意!”

大臣们一人一句,惹得岳和心烦意乱,只好暂时搁置此事,甩手而去。此时少柔正在内殿等他,他一见到少柔火气便减了大半,他更坚定了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凤颐几次去见少柔,都被岳和挡了,他居然下旨说,洪姑娘身体抱恙,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叨扰。凤颐的脑袋都快炸开了,嫂嫂如果成了岳和的女人,他日出了秘画,该如何向哥哥交代。

她伤神地瘫软在椅子上,虽然把冥王的分身赶走了,可新的问题接踵而至。敖歌与岳和的杀兄之仇,她这个可悲又可笑的后位,少柔的移情别恋。

那晚敖歌离开了皇宫回到下榻的驿馆,见到了井禹,井禹已经揪出岳和潜伏在嶂州的内应,并且已经处决。而且嶂州十万兵已经集结完毕,只待他登高一呼,半月内,便可直捣京都。

“井禹,你回去吧!”他叹了口气,“我想,我不能当乱臣贼子!”

“都督,难道你忘记陶征大哥的血海深仇了吗?”井禹已然料到他打了退堂鼓,心里还是很急躁。

“大哥的仇,我永不会忘!可报仇也不一定要谋反叛逆吧!”敖歌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一定会手刃岳和,可是那样他就再也出不去秘画了。“井禹,大哥是为了我而死,我只怕要辜负他了,若有来生,我与他再得相见,我再向他负荆请罪。”

井禹只好悻悻离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勾起唇角,狡黠一笑,立即抽出佩剑转身抵到敖歌的咽喉处。外面忽然雷雨呼啸,剑身反射的闪电的白光,衬着井禹的面庞更加恐怖。

“你不是叶都督,说你个大胆狂徒,把我们叶都督怎么样了?”井禹激动道。

“你在胡说什么?”敖歌气愤地怒视着他,“我就是我,与陶征同生共死的兄弟叶采之!”

“好一个同生共死!”井禹的语气依旧很高涨,“我们叶都督视陶征大哥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决计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置他的仇于不顾!”

“井禹,你究竟知道什么?”他问,“没错,我为了大哥可以去做一个乱臣贼子,可天下百姓要再经历一场战乱之苦。杀大哥的是岳和,与天下百姓何干?为什么要让天下百姓给他陪葬。”

“好一个天下百姓!”井禹手一抖,割开了敖歌喉管上的肌肤,鲜红的血液顺流而下,“我看你是为了西月皇后上官思吧!当日在那寺庙中,我看得一清二楚,你竟敢与那上官思私会,你在逍遥之时,想过嶂州的百姓吗?想过为你枉死的陶征大哥吗?想过为你肝脑涂地的数万兄弟们吗?”

井禹的身上忽然流出一股诡异的气息,他立刻抽搐了起来,使足力气,执剑刺向敖歌,敖歌闪身一躲,他扑了个空,又攻了过去。

“你也不是井禹!”敖歌恍然大悟,“说,你究竟是谁?”

岳和亲自来找凤颐,希望她能下一道懿旨,封少柔为贵妃。

凤颐得知他的来意,愤怒地当着岳和的面,砸碎案上的白玉雕花瓶。岳和被激怒了,一下子抓起她纤细的手腕:“上官思,你不怕朕废了你!是啊,你一开始就不想嫁给朕,既然你当朕的皇后这般勉强,那何不成全朕与少柔?朕答应你,有朝一日,朕定会还你自由,但这份赐婚懿旨,你不下也得下!”

凤颐也趾高气昂地看着他:“陛下,废后,你随便,但是你想纳少柔为贵妃,不仅朝臣们反对,臣妾也绝不答应!”

“你混账!”岳和打了凤颐一记耳光,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凤颐后退一步,依旧倔强地望着他:“陛下,你就算打死臣妾,臣妾也绝不答应!因为洪少柔她......”她是我哥哥的妻子啊!

岳和随即下旨,将皇后幽闭在寝宫,并收回皇后的凤印,将皇子岳遥迁出皇后宫,暂时由生母澜羽侧妃养育。

凤颐当着岳和的面,摘下凤冠,掷在了地上,凤冠完好无损,岳和的心彻底碎裂。听说以前自己非常喜欢这个小表妹,奈何青梅竹马的感情却走到了今日分崩离析的地步。他用无奈的眼神看了一眼凤颐,便步伐沉沉地离开了她的寝宫。

本是无情人,更何况帝王家本就无情。

岳和把少柔安置在自己的寝殿里,少柔正坐在床榻上绣着什么东西。岳和一走进来,身上的戾气消散地无影无踪,少柔放下绣品迎了上去。

“陛下,怎出那么多汗?”她柔和地为岳和拭去鬓角的汗珠,“陛下您刚刚大病初愈,定要好好养身子。”

“还不是皇后那个贱人,竟然把凤冠都给砸了,以为朕不敢废她?”他急道,把少柔拉过来,“朕这就废了她,立你为后。”

少柔现在已经分不清面前的男子究竟是岳和还是凤溪,她能体会到,这个男子深爱着她。

她沉默了片刻,柔声道:“娘娘是性情中人,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朕知道她眼里心里只有叶采之!”岳和把积攒在心中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柔儿,朕有了你,也不想再与她貌合神离地过日子。朕本打算成全她,放了她,可她,却和那些酸溜溜的大臣一样,同仇敌忾反对我们,朕岂能姑息。”

“陛下,让少柔去劝劝娘娘吧!”少柔笃定道,“或许少柔能说动娘娘成全我们。”

“柔儿,你不了解上官思,她一向桀骜,今日朕算是跟她彻底撕破脸了,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岳和摇头道。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她抱着岳和,想要在他身上汲取力量。

凤颐托人到驿馆打问敖歌在哪,自从那晚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有音信了。可她已经派好几批人出宫,都说叶都督没有在驿馆,下落不明。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敖歌会不会一时头脑发昏,找岳和复仇。

她脱簪待发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祈祷着,敖歌可千万不要干傻事,不然他们就永远无法出秘画。

日暮降临,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推开了凤颐寝殿的房门。不用想就知道来者何人,凤颐走过去坐在案前,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嫂嫂,坐吧!”

“颐儿还唤我一声嫂嫂!”她挨着凤颐坐了下去,感慨道。

“嫂嫂不也唤我颐儿吗?”她反问道,“可你我即便做了三万年的姑嫂,可我到现在都看不透你,嫂嫂,为何你要和岳和纠缠不清?”

少柔眼中的泪花不自觉地往外流,顿时湿润了白皙的脸颊,她没有拭去泪水,而是凝视着凤颐:“颐儿,我在秘画里,才能做一次真正的凡人!生而为妖你不明白,我多渴望当一次凡人。”

“所以,你为了当凡人,不惜舍弃已经厮守三万年的夫婿?”她不客气地质问道,“你可知道,在秘画外,我哥哥在苦苦地等你,他若知道你处心积虑要成为别人的妻子,该是何等伤心啊!洪少柔,莫不是我看错了你?”

“处心积虑?女帝没有看错我,我少柔就是个无比自私的蝙蝠精!”她别过脸,不再看凤颐,似乎在自言自语,“我和你哥哥做了三万年夫妻,我却不曾有片刻心安,我天天担心冥王复活,天天忧虑我不能为你哥哥孕育子嗣,我真的是受够了那种感觉。可是在秘画里不一样,我是凡人,能为我的夫君生儿育女,而岳和......他也爱我。”

“你为我哥哥想过吗?”凤颐说着说着语气沉了下来,她也不看少柔的脸,“他是有多爱你,才能忍受三万年无子,可你呢?洪少柔,你当真爱过我哥哥吗?”

“当然,我真诚地爱过凤溪,这点我不允许任何人怀疑。”少柔闻言愤然起身,反驳道,“可我和他终究情深缘浅,无法厮守。”

少柔郑重其事地跪在凤颐面前,拔下一根银簪抵在自己的咽喉处:“女帝,即便海枯石烂,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秘画,若女帝不许,我便死在这秘画里。”

“嫂嫂在威胁我?”她拂袖道。

“是的!”她依旧坚定,“少柔是死是活,请女帝吩咐!”

凤颐无奈地笑了一阵,夺过她的银簪,掷到了地上碎成两半:“洪少柔,从今往后,你与我凤族与我哥哥再无相干,既然你那么想做岳和的贵妃,我自会成全你。”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一位面色惊惧的舍人匆匆而来,高喊着叶采之谋反,已经带兵杀进了皇宫。

这不可能,凤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敖歌怎么会谋反呢?她与少柔神色凝重地奔出殿内,殿外被一片火海所笼罩,她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骑一匹枣红色骏马,身穿白色战甲的少年将军,拿着剑高喊:“来呀,冲呀,随本都督冲进去,凡取昏君人头者,赏千金!”

真的是敖歌,凤颐神思凝重地从屋里找出一柄青釭剑,交给少柔:“少柔,我掩护着你,你去澜羽那保护岳遥。”

“那你呢?”少柔为难道,“这到处都是军乱,你没有一点法力,肯定又是冥王,他还在秘画里,他可真是不置我们于死地不罢休啊!”

“你放心,我命大,死不了的!”说着她冲上前一边与敌人厮打,一边向敖歌处移动。

少柔被掩护着撤回澜羽处。

动乱的士兵没有对凤颐下杀手,七嘴八舌地说,都督下旨不许伤皇后分毫,违者杀无赦。就这样凤颐很顺畅地见到了敖歌,敖歌兴奋地跳下马来,抱着她。

可她却推开了他,呵斥道:“你为什么要谋反?你看看,你都杀了多少人,你不知道,秘画里杀人者,将会被永远困在秘画里。”

“颐儿,我要为陶征大哥报仇!”他急道,“别人不了解我和大哥的感情,难道你也不了解吗?岳和杀了陶征,我要杀了他!”

凤颐伤情地摇摇头,想要打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一下,可把手轮起来,却又打不下去:“报仇,杀人,敖歌,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暴虐的人了?我的敖歌,他是三界最良善的人,即便天下人都与他为敌,他也不会辜负天下人!更加不会为了一己私恨,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枉送性命!”

敖歌却不为所动,重新骑在马上:“颐儿,你让开,这与你无关。”

可凤颐却偏偏扯着他的缰绳,阻止他继续杀人。周围的军士们都杀红了眼眶,宫女舍人悲天悯人的喊叫充斥着整个皇城。有那么一瞬间,凤颐似乎看到蓝天已经被血染成了朱色。

“冥王,你说说你,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凤颐低头自言自语道,“有本事我们面对面较量,你又附到敖歌身上是什么意思!”

“颐儿,你在说什么呢?”敖歌失笑道,“冥王不是被我赶走了吗?”

凤颐气急地一把将敖歌扯了下来:“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敖歌何时何地何种境遇都不会连累无辜之人枉死!”

“女君果然厉害!”冥王堂而皇之地现出了真面目。

凤颐赶紧后退着戒备着,冥王期待着望着她:“你果然聪慧,不愧是师妹的女儿,可惜,有一件事你猜错了,我没有俯身到敖歌身上,我只不过单纯地假扮他!”

“那敖歌现在在哪?”凤颐急切地环顾四周,生怕敖歌已经惨遭毒手。

忽然有人在动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颐儿,颐儿,凤颐认得出那是敖歌的声音,是敖歌在呼唤她。她跌跌撞撞穿梭在军乱中,好不容易寻到敖歌,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