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变形的客人

樱华的住所很少有人来,这天却来了一个久违的朋友。

樱华开门的那一刻,她简直有些吃惊,这女人是谁?只见眼前站着的这个妇人简直和市场上的卖菜大姐没什么分别,整个人如水桶般粗壮,头发很久都没有打理过,脸上的赘肉很明显而且生满痤疮,有些痤疮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樱华已经认出了她,但却没有叫出口。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知云。没想到只有几年的时间,她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这几年,她不是应该过得挺好的吗?怎么还会是这样。

樱华连忙把知云让进屋里。

知云没少给她拿见面礼,有很多东西都是婴儿礼品。

知云见樱华的房子面积虽大,却让人几乎没有下角的地儿,到处是婴儿用品,尿布、奶粉、奶瓶、各种杯、碗横七竖八到处都是,衣服卷成一团堆在沙发角落里,地上都是垃圾、灰尘和毛发,真难想象,她平时是怎么生活的,房子竟乱成这样。

两个许久未见的女人再次见面没有过多拘谨,很快就聊起了各自经历的事。

从她的样子不难看出,知云的生活也并不好过。

知云抱怨说,如果当初有想过结婚后是这个样子的,带孩子要付出很多艰辛,她真的不会选择婚姻。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傻,她完全把婚姻看得太简单了些,她以为结婚生子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可到了现实生活中,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知云说,当初怀孕得特别快,婚后的第二个月就发现自己有了,得知这个喜讯时,全家都把她当成了宝贝。她是顺产的宝宝,那经历简直是噩梦一样,生产的整个过程木瓜一直陪着的,还好宝宝没有折磨自己太长时间,很快就生出来了。这孩子也像是来报恩的,知道父母经济不宽裕,省下了好几万块钱的奶粉钱,宝宝从出生到现在,还算是省心的,没有生过大病,但带孩子却是她最头疼的事。

知云的公公婆婆虽然退休在家可以帮着拉扯孩子,可那公婆动不动就打架,让他们好好带孩子还真怕孩子将来被带出精神疾病,自己只有一个亲妈可以全力依靠,可亲妈又要忙着自己的婚姻大事,知云亲妈天天嚷着要嫁人,哪能天天来帮自己。木瓜的工作又经常抽不开身,整个人好像被卖给了单位,每天很晚了才回家,到家后又是精疲力尽。

生活的重担一夜之间如洪水猛兽一般压垮了知云,她渐渐地感到力不从心,她开始想要调动工作,这样日日通勤,知云已经明显吃不消了。她知道樱华一定能有办法,便来求她。

樱华知道了知云的难处,没有多加思索就答应了她,决定帮她找门路,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想办法调离家近一点的地方上班。

知云生平头一次求人时泪流满面,她原本的傲气全都不当饭吃。

知云知道调动工作是大事,是要花很多钱的,她也早有准备,四处求助,算是凑够了五万块钱,可这五万块钱并没有发挥出作用。

知云第二次来到樱华家时,樱华把事情的结果和她说了。

樱华说:“知云,真是抱歉,不是我不帮你,这种调离岗位的事只能是一把局长签字才能办的,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了。你或许不知道吧,他被人举报了,原因就是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巨额金钱,公检法已经开始介入调查他了,他贪污的钱也全部被搜查了出来,他是被人举报的,应该算玩了。”

知云听到这话,忽然觉得自己如五雷轰顶一般,委屈起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樱华你说,为什么别人办这事都是这么轻松啊,咱校的小张、小李、小刘几年内全部都调走了,你也走了,为什么偏偏到了我就完蛋了啊?我以前没钱,现在我把钱凑出来了,我还是走不了,我要熬到什么时候,我家娇娇才一岁,正是每天都需要妈妈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孩子一到天黑就哭着找妈妈,小脸蜡黄蜡黄的,可我哪里回得来啊?我家木瓜压力也挺大的,我们真的快熬不下去了,樱华,我该怎么办,我该去求谁啊?”

眼见知云泪如雨下,她已经没有了一丝从前优雅的样子,把心中所有的委屈全部倒了出来。

樱华把知云搂在怀中,也不禁为她难过,不幸的女人真是各有各的不幸,谁又笑话谁呢?

关于这件事,樱华已经无能为力,知云只能静静等待命运的安排。

知云哪里知道,有关局长贪污受贿的事,樱华仅仅轻描淡写了一下,事情还有很多内幕,她不方便说而已,其中一些还涉及到了樱华自己。原来,那局长利用职务之便,与多名年轻貌美的女职工有不正当关系,樱华便是其中一个,也牵涉其中,组织正在调查她,樱华怕这事越闹越大,怕楚寒知道了嫌弃她,躲都来不及,哪敢上前,便几句话让知云知难而退。

清晨的阳光依旧明媚,可对于知云来说,却没有了往日的那般美好。是啊,很久很久,她都没有时间、没有闲情雅致看一看日出日落的心情。她躺在客厅沙发上,搭着一条毛毯,当柔和的光线照射在她的身躯时,仿佛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化为了气泡,慢慢地向空气中散发,直到彻底烟消云散为止。

自己真的要像童话故事中的美人鱼那样凄惨,终有化为泡影的结局,她不甘心,她不敢面对,命运为什么这样,她一次又一次地问。当看到只有一岁的娇娇在屋子里蹒跚学步,伸出嫩嫩的小手,冲她喊妈妈的时候,知云终于给自己了一个答案,她要再次战胜自己,不会因生活的困难而低头,为了娇娇,她绝不能倒下。

知云如往常一样,座了三个小时的快客赶回了家,脱着疲惫的身子,还没等进屋就听到家里公公婆婆吵架的声音。

推门进屋,知云简直惊呆,娇娇堆在床里面不敢出声,瑟缩着小小的身子,睁着惊慌失措的大眼睛,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猫。

婆婆没等知云主动开口,便哇地一声哭了,冲着知云哭诉告状。

“姑娘啊,你终于回来啦,你说我容易吗?我这身体这个样子帮你们带孩子,你爸她一点都不体谅我,天天给我甩一张臭脸,我只是唠叨了几句,他就那副死样子对我,我现在是能动弹,等不能动弹那天啊,他不得把我一脚踢开啊!”

说着,便哭得更加厉害。

“我的血压病越来越厉害,我都不说,医院都不去,我寻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爸他关心过我吗?带孩子那么好带呢,你们不体谅我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对我那个样子。”

公公没有解释一句,闷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静等婆婆把气撒完。

那一次,他们闹得很晚,木瓜知道消息后提前回家,一到家后就气急败坏地冲他爸嚷嚷起来。

“爸!你咋那么不懂事呢?我们就现在困难,就现在需要你们帮着看孩子,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闹个天翻地覆,就不能退一步吗?就不能让着一下妈妈吗?说点软话有那么难吗?”

“我还得怎么让!我不是已经不吱声了吗?我不吱声还不行吗?”

“你是在拱火,你说话的态度我还不知道,你明知道妈就是需要你哄一哄,你就是不肯,他的要求不过分吧,她现在老了,照顾一家大小这么多年,该付出的也付出得差不多了,年老色衰了,现在就需要你的一点安慰,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哄不了!爱谁哄谁哄。”

“你们就闹吧,就是好日子烧的,等孩子大了,我们不会再拖累你们的。”

“你这孩子咋那么歪呢?我是因为哄孩子吗?”

“那你们是因为啥,要不是因为哄孩子,也没这么多事了,以前就是因为我拖累了你们,现在又换成我的孩子了,够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爷俩争辩得都以哑口无言而告终,最后都懒得再多说一句话。

对知云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场面,比这闹得凶的次数多着呢。谁对谁错都不是重要的,公公厌弃婆婆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木瓜对父母有怨言也不是无缘无故,计较越多感情越淡薄。

他们老两口越到老打得越凶,不知有什么恩怨。既然不能继续和平相处,又为什么不能离婚,受折磨的不就是子女吗?

知云没法去评理谁对谁错,只是平静地说:“爸妈,你们都消消气,我知道你们都挺辛苦,这个家原本不应该让你们当老人的承担这么多的,本来儿子出手了,应该享受晚年了,只怪我们当子女的挣得太少,又不得不劳烦你们帮着带孩子,你们全当为了我,为了木瓜,为了宝宝,各退一步吧,咱们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等过几年孩子大了就好了。”

知云说完,便抱起了娇娇,见女儿无辜的小眼神,知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娇娇这么小,她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的。

她也不应该过多地责怪公公婆婆,毕竟他们也是老人了,已经尽力了,她能怪谁呢?她不想再去怪谁。面对这么多家庭的牵绊,她已经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

知云和木瓜商量好一切,木瓜只能勉强答应了她的想法,木瓜对自己的父母早已无能为力,他又是个扛不住事的,只能让媳妇掌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