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已经是出发的第四天。
前进的道路如同他们预料中一样艰辛。
天气在晴与多云中转换，没有再下雨。但连续两天的暴雨已经让山里蓄满了水。脚踩在落叶上，噗呲一声直接陷到脚腕深度，虽然换上了靴子，但走着走着，整个脚还是会被冻僵。
他们越出山谷，顺着山峰向阳面前进。
因为在山梁上，大多为裸露的岩石，遍布灌木。
虽然也很密集，但比起山谷里的密林和溪水，要节省很多体力。
晚上，他们在一处岩石断崖露营，地点相对干燥。跟之前改造的工程房比差很远，但旅途上，终归不会处处都是坦途。
这一天，尽管全天赶路，直线推进距离也只有寥寥20公里。
这段旅途，对体力消耗很大，但如果仅仅是这样，黄安并不会过多担忧，他的队员都表现出了足够的韧性。
变故发生在第五天下午。
这一天，从午后开始，黄安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感受到的，是一股恶意。
能量和意识上的双重恶意。
但他集中所有精神，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很奇怪。
在山谷的工程房驻扎时，明明有人来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但他也只感受到了同为旅人的共情。
而现在，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却能感受到如此浓浓的恶意。
是自己的错觉吗？他确实没有任何依据。
约摸半小时后，黄安决定征询队员的意见。
“你们有感觉什么不对吗？”
唐默和崔鹏都惊讶地摇了摇头，但林歌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认为是我的错觉。”她斟酌道，“你也有这种感觉？”
“喂。”唐默的表情变得严肃，“虽然我没有感觉，但如果你们两个人都有这种看法，那就必须重视。有什么不对吗？”
“任何现实层面上的迹象都没，但就是很不舒服。”黄安苦笑道，“林歌，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也没感知到异常之处，但是，这个东西似乎在做出提醒。”
说着，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这把贴身武器，黄安似乎很少见她使用。
“这把匕首的名字叫“灵犀”，”她解释道，“是步大哥送我的东西。”
“它具备一定的预言系功能，在攻击时可以对动作做出微调整，更大几率击中要害……熟练使用以后，在平时持有时，也会对危险发出警告。”
“大约半小时前，它就很不安分。但是，我已经非常仔细地观察了，没有异常。”
跟黄安的感觉很相似。
“林歌靠的是预言系物品，而黄安是本能……”唐默喃喃道。
“这有说明什么吗？”崔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个人都有预感的时候，我们最好不要忽视。”唐默道，“预言系物品暂且不说，黄安的情况更能给我们提示……”
“你的意思是，同类相吸吗？”黄安也提出自己的猜测。
他之前有这种感觉时，遭遇的都是同派系对手，别的派系，不会让他有这种高度的敏感性。
“没错。”唐默严肃道，“变异体对同派系的能力具有先天的敏感性。所以如果我和崔鹏都没感觉，那危险很可能来自于跟黄安同属一支的时空系。”
对同类的敏感，的确是存在的。
之前，段乘风和托尼老师使用空间型能力时，黄安的感受都很敏锐，远远超过不熟悉的其他派系。
“但是，我的经验是，有同类站在面前，或者施术时，确实很敏感。”黄安道，“现在，既没有人在附近，也没人施术砸过来呀。”
“的确很费解。”
“等等，”林歌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如果是持续性的术呢？那样，我们一时是看不到效果的。”
“你是说，我们已经身处一个持续性的时空系异术中？法印之类的？”黄安眉头紧皱，“这种情况，有办法甄别吗？”
“鉴别这种事，律法系比较擅长。”唐默无奈摊手。
“我的直觉也没有清晰的判断……”
这时，变化倏忽而至。
四个人正讨论时，在他们站位的中心，突然凌空出现了一个红色正方体。
方体落在地面，通体闪烁着红光，频率越来越快。
四个人的瞳孔几乎是同时收缩起来，没有任何废话，全部本能地启动身体和能力逃离。
崔鹏释放了外旋的气流，四个人都借助这股气流向外围逃遁。
唐默身体向后撤的同时迅速一指，立方体所在的地面立刻凹下一个坑洞，坠落下去，林歌的身体则顺着气流朝天空飞去。
下一刻，立方体爆炸了，尽管唐默做了下沉处理减少了地爆的影响，但毕竟很仓促，坑洞不深，爆炸的冲击波和碎片依然威力十足。
黄安借助崔鹏的气流，用尽全力逃离，同时召唤出自己存货里最强的一面动力塔盾护住身躯。
但爆炸的一瞬，还是被掀翻在地，同时感到左臂一阵烧灼感。
如果是在爆炸中心，就玩完了。
现在仅仅受了轻微的刮擦和烧伤，是很好的结果。
起身后，他迅速四下张望，只见东边不远处有一串绿色的信号弹升起。
是崔鹏用能力发射的信号。
他们有过被突袭打乱阵型的预案，一旦散开，便以崔鹏为中心集合。
这样决定，一是因为崔鹏是生存能力较弱的队员，二是由于他可以不借助任何装备发射信号弹。
黄安迅速朝崔鹏处移动，同时警戒着四下的情况，附带胶囊炸弹的乌鸦大队已经环绕着他飞出，随时准备应战。
几分钟后，他们都陆续赶到了崔鹏处，似乎都没有在途中再次遭遇袭击。
除林歌以外，其他三人都在爆炸中有挂彩，但都不严重。
“妈的，那是什么!”
崔鹏看起来惊魂未定。
“把炸弹空间转移过来攻击我们？”唐默询问地看着黄安。
“不对，如果是用空间能力投弹，有两个地方没法解释。”林歌摇了摇头，“第一，敌人如何确定我们的位置？黄安有召唤物，我有敏锐的感官，都没有发现任何监控手段的踪迹!
第二，我们之前判断有持续型异术在作用，但空间转移，不都是一锤子买卖吗？”
“我大概知道了。”黄安接过话，“如果真是时空系的威胁，那有个招数几乎完全符合。”
“是什么？”
“虫之拳。是典型的时间型异术，简单说，可以把自己或队友的攻击送向短暂的未来。”
“你是说，炸弹不是瞬移过来，而是穿越时间从过去打过来的？”
“这样可以解释之前那股持续性的能量感，”黄安自信地说，“太相似了。空间转移，绝对不是那个感觉。”
“但是，你无法解释林歌说的第一点，”崔鹏质疑道，“如果是时间攻击，敌人需要的数据就更多，他们需要知道，未来的某个时间点，我们的位置，这怎么可能预判到？”
“是有可能的。而且可以完美解释没有监控的事。”林歌突然说道，“我见识过类似的预判。在预言系里，这是基本技能，尤其是对占卜型而言。”
她和诗人很熟，所以很了解预言系这一罕见派系。
“所以，你们认为，是来自时空系和预言系的组合攻击？”唐默眉头紧皱。
“如果这样从术的效果上找特征，我倒是认得那个立方体，”崔鹏指出了第三个线索，“那是我们炮手的“炎爆”，这一手，我不擅长，但有见识过。”
又有炮手的参与？黄安的脑子迅速转动着，感觉有点不够用了。
“但是，”崔鹏继续念叨，“炎爆是瞬发的，那个立方体的爆炸却有延迟。除了这点外，所有特征都跟炎爆很像。”
“时间型可以把爆炸延迟吗？”林歌问黄安。
黄安也很迷惑。
“一个技能上做两次操作这种事，从没听说过，先延迟，再送往未来？？太复杂了。”
“不用那么复杂。”唐默则在这时开口了，“有更简单的做法，我有这方面的老熟人。律法系，条件型的变异体，对设置条件这种事极为擅长。延迟爆破是他们常做的事。”
卧槽。
四人陷入短暂的呆滞，线索都对上之后，结论非常骇人听闻。
如果真得这样推断的话……
时空系，时间型，漫游者。
预言系，占卜型，占卜师。
能量系，元素型，炮手。
律法系，条件型，咒法师。
这一轮攻击，是来自四大系基础技能的组合技？？
过分了吧!
“有点意思。”林歌咧嘴笑了。
“哪里有意思，我觉得好可怕!”
崔鹏嚷道。
“我赞同崔鹏，”唐默颔首道，“我还是喜欢无脑的对手，这种条理性，压迫感好强。”
黄安倒是觉得，一个两个的，到这个时候了，都还是没有真正紧张起来，依然在说相声，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我们最大的优势是阵地战，”黄安最终开口道，“然而这套组合技太克阵地战了，天知道下一轮扔过来什么，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敌人，强行开团!”
“我同意。”唐默道，“不过，对杀人你们都没问题吧？”
“主要是你。”唐默又转向林歌特别强调，“一瞬间的犹豫，可能就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年轻人犯这种错太多了。他俩我不太担心，杀老姚和老胡时表现还行。”
“你多虑了。”林歌阴郁道，“灵犀”在指间灵巧地转动着，“我选择活着。”
“你说话真好听，”崔鹏嘟哝道，“说得我跟杀人狂一样，那次事是自卫!”
“我特么再说最后一遍，”黄安则恼火道，“你家老胡是自行升天的!”
……
妈的。
嚷完以后黄安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加入了相声组。
不行，得想想战术。
他清空杂念，试图捋清眼前危急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