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晏小姐,签这份协议,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会议室里,助理齐梵公事公办地宣读完协议内容,上前两步,把手里的文件夹递到晏柠面前,和它并列放在一起的,是一份转正的劳务合同。
晏柠坐在长桌内侧,稀里糊涂地听完,还有点不在状态,半晌回过神来,才露出点荒谬之余的茫然:“所以,就是合约恋爱喽?”
她是一个实习生,半个小时前被上司孙迦荷使唤着跑腿,上楼送了趟资料。
看不过去这里乱糟糟的桌面,她顺手帮忙整理了下,结果一回头跟正主撞了个正着,就被带来了会议室。
也确实是她僭越了,不知道无意中犯了人家什么忌讳,也不知道会被扣工资还是炒鱿鱼,她暗暗警告自己以后千万别多管闲事。
上班第一天就被开,这传出去得多没面子?
再说,她还等着发了工资交房租、还花呗呢!
结果她心慌慌地坐了半个小时,就听完了一份合约恋爱的协议内容?
嘁!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套路,恶俗不恶俗?
谁要跟你——
“我可以!”
她立马扯了个看上去尽可能不那么狗腿的假笑。
什么恶俗不恶俗的?谁要跟钱过不去呢?
更何况——
她看了眼主座上的人。
男人坐在轮椅上,虽然从头到尾没讲话,但仍然掩不住他的气场。
西装外套被随手放在旁边的椅背上,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身形笔挺端正,左手食指和中指落在文件夹上方,正低头随意浏览协议,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看过来:“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眼神平静无波,语气礼貌又疏离。
纪之珩,亿恒现任CEO,她的顶级Boss兼校友,G大杰出人物,他的照片现在还被挂在学校网站首页,神话级的人物。
她大学四年都活在关于他的传说里。
一句话概括——偶像剧总裁本裁。
亿万少女的梦中情人。
“当然,除了帮你直接转正以外,还会有相应的报酬。”纪之珩目光从晏柠脸上扫过,收起手,语气平淡,“或者你有其他要求,也可以现在提出来。”
她回过神来,总不好意思说自己回忆了好半天峥嵘岁月,略微思索了一下,轻轻挠挠鼻尖,胡乱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你放心,”纪之珩指节点在桌上,看穿她的心思,抬眼道,“只是演戏,我不会有任何僭越逾矩的行为。”
“不是,不是。”晏柠急忙摆手。
这点她倒不担心,他这种人身边又不缺美女,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对她动心思:“我就是想问,如果签了协议……”
是酬劳不够吗?
他指节轻敲着桌面,耐心即将告罄。
他不想在找人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如果能直接谈妥省去更多麻烦,条件他愿意再让步。
“如果你有需要,酬劳方面……”
“我是不是从这个月起就能拿正式员工的工资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
“……”
纪之珩无语片刻,然后点头:“是。”
“你刚刚想说什么?”晏柠问。
他看着她提笔签字,不动声色地把提价的话吞了回去,平静地垂眼:“没什么。”
晏柠也没再追问,大手一挥,利落地签好字,合上笔帽,起身把文件夹推到他面前,微微一笑:“好啦!”
纪之珩扫了眼:“嗯。”
齐梵接过来检查,然后转身朝晏柠笑了笑,伸手:“晏小姐,协议现在生效,恭喜你成为纪总的女朋友。”
晏柠瞥了眼长桌对面的人,略一挑眉,同他握了握手,也笑了笑,眨了眨眼,及时补充:“名义上的。”
话音刚落,会议室大门被敲响,总经办的小姐姐一脸为难地推门进来:“纪总……”
没等她说完,走廊上一阵参差的脚步声传进来。
齐梵脸色微变,跟纪之珩对了个眼神,立马手忙脚乱地先收拾桌上的东西,后者则皱了皱眉,转着轮椅先一步往外走,晏柠紧随其后。
只不过刚拉开门,迎面五个风格迥异的女孩子齐齐走过来,一字排开,微笑地躬身:“纪总。”
晏柠有一瞬间感觉穿越到了大清未亡,皇帝选妃的时候。
她看了眼面前的几个姑娘,又看了眼纪之珩的表情,算是真心实意地明白了他急着谈契约恋爱的原因了。
有些人啊,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却被相亲这种事折磨到头大。
“乖孙啊!”
老爷子不紧不慢地从几个人身后走出来,手杖在地上敲了下,然后站在纪之珩面前,捋了捋花白的两鬓,又指着身边的几个女孩子,无比满意,笑呵呵地说:“可爱的,高冷的,性感的,青春的,知性的,都有了!乖孙啊,来挑一个?”
纪之珩黑着脸沉默。
老爷子一扬眉,小心翼翼地比了两根手指:“还是你想挑两个?”老爷子面上的表情也惊诧起来,“哎,孙子哟,你这样可不行,虽然爷爷确实希望你能重拾希望,迷途知返,重回人间……啊呸,我在说什么?但是咱也不能太过分了是不是,咱们老纪家从来都是专一负责的好男人,你也不能太贪心了啊,我……”
纪之珩无语:“爷爷!”
头疼。
“乖孙啊,”老爷子想到他电脑搜索里的那些词条,痛心道,“花花世界,其实还是很美好的,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还没体验过,所以一时想不开也是正常!”
纪之珩:“……”我觉得我想得挺开的。
纪之珩从小被爷爷捧在手心里长大,老爷子心疼孙子的脚疾,又没爸妈陪着,竭尽全力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跟前。还总担心他因为脚疾自卑,平日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怕他一时想不开。
为此老爷子没少做过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即便纪之珩其实并没有把这点儿缺陷放在心上。
这次,老爷子在等开会的工夫,用他的电脑玩了会儿小游戏,出来就火急火燎地联系柯斯年了。
要说能让老爷子敲响警钟变脸色的东西,除了那些搜索记录,也再没别的了。
再跟柯斯年这满肚子坏水的凑一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能想出来什么办法。
“爷爷!”纪之珩头大。
“乖孙啊,”老爷子压根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自顾自念叨,“你不用有压力,一点小残缺而已,算什么?”
“爷爷,我……”
“不用怕,听爷爷的,咱们老纪家什么都不缺,别说我孙子这么优秀,就算你花天酒地做个纨绔,爷爷这些产业照样够你挥霍几辈子!”
“您听我解释两句?”
“爷爷知道外边那些人背地里也会议论,但是乖孙啊,树大招风,他们就是嫉妒,咱得好好活着,还要活得漂漂亮亮,谈恋爱,娶妻生子,过得开开心心的!你看,这几个姑娘都是……”
“吧唧——”一声轻响,世界安静了。
老爷子张了张嘴,有点呆愣地看着俯身在纪之珩脸颊上落下一吻的女生,嘴边的话倒是先及时转了个弯:“啊!其实这几个姑娘都是人事部那边不懂事的人安排过来的,工作就工作,找什么女助理,心思一点都不端正!”
说着,他严肃地冲齐梵摆手:“齐梵,把人都带走喽,回头跟人事说一声,别弄这些有的没的,不然都给我卷铺盖滚蛋!”
然后他看向纪之珩,一秒恢复笑呵呵的模样,又看了看晏柠:“这是?”
晏柠牵住纪之珩的手,动作熟稔又自然,眉眼弯弯:“爷爷好,我是晏柠。”
纪之珩才从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中回神,下意识地皱眉抽手,手心却被人捏了捏,抬眸对上晏柠冲他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睛。
“爷爷,这是我女朋友。”纪之珩不冷不热地接了句,警告地睇了晏柠一眼。
“哎哟!”老爷子瞬间乐了,“真的?”
“是真的呀爷爷!”晏柠过来挽着老爷子的手臂,扶着他先往里走,面上带点女孩子的羞涩,“不过我们在一起时间也不是太久,之珩那性子您也知道,不喜欢张扬,又很忙,好几次说带我回去看看您,但是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了,还没来得及,刚刚还在说您呢!”
“是吗?”老爷子爽朗一笑,“说我什么了?”
“说您特厉害,当年刚毕业就被请去了沈老的实验室,去AT做技术总监,做国内分公司业务,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还自己创业,短短时间成为业内巨头,当年也是国民男神哪!”
什么都别管,闭眼吹就对了。
老爷子一生刚硬,孙子又是个不苟言笑的工作狂,好不容易带回个温软的小丫头,他开心得不行,被几句话就哄得转移了注意力,很快把安排了一堆女助理给孙子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齐梵很是佩服地偷偷冲晏柠竖了个大拇指。
晏柠送走老爷子才回来在纪之珩面前站定,朝他伸手,歪了歪头:“合作愉快,以后多多关照。”
纪之珩手轻蹭着刚刚被她“吧唧”一口的脸颊,想到她刚刚熟稔到如同演练了无数遍的动作,抬眸嘲讽一笑:“你倒是挺愉快?”趁机占便宜。
“你不愉快吗?”晏柠大剌剌地笑了笑,反问。
——帮你糊弄走了老爷子。
齐梵听着两个人完全不在同个频道上的发言,不由自主地提了口气。
“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别爱我,没结果。”
两个人同时开口。
纪之珩一脸冷漠,语气里有警告的意味;晏柠则为自己刚刚的应急表现骄傲,有点小得意。
总之,两人依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齐梵看着处在发火边缘的老板,差点儿再次心梗,刚想插空解释两句,好在嗡嗡振动的手机打破了沉默。
晏柠打了个招呼扭头走了。
纪之珩沉着脸,错开视线,垂眸按下接听键,语气越发梆硬:“说话。”
“啊,珩哥你还活着啊!”
纪之珩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好远,避开祸害耳膜的男高音,冷漠地警告道:“柯斯年。”
“哎哎哎,我在!”柯斯年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你是不知道啊,昨儿晚上我玩得正嗨呢,老爷子打电话说你不想活了,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吓死!”
“你现在不是活得挺好?”
“嗐,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这叫夸张。我这是担心你呢!世界如此美好,妹子如此多娇,五个小姐姐不够,大不了我再给你安排。就咱俩这关系,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尽管开口……”
“你要是觉得实在闲得无聊,”纪之珩打断他,“我听说柯伯伯在非洲的项目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不如帮你争取一下?”
“别别别。”柯斯年秒,恢复正经,“不是,那你怎么回事啊?安乐死在我国是犯法的哥!你好端端查那个干吗啊,怪吓人的!”
“帮朋友查的,他父亲癌症晚期。”
“这样啊,那他……”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
“OK,打扰了,告辞。”
齐梵见纪之珩接完电话,留意了下他的表情,才想好心地解释一下,斟酌道:“其实,您刚刚可能误会了,晏柠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提到刚刚的事情,纪之珩忍不住抽了张纸巾,仔细擦擦脸,面无表情又固执:“刚刚你也看见了。”
只是情势所迫而已。
但是,齐梵不敢这么说。
这些年来,对老板动过心思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但商场如战场,尔虞我诈,真心假意,实在太难辨别,老板见得多了,警惕性也极强,对这种事情更是避而远之。
可是,也不是谁都想占你便宜啊。
刚刚或许只是单纯地做戏。
但这话说出来也太伤上司的自尊了。
算了。
齐梵觉得自己太难了,只好又道:“那要不,换人?反正协议这件事我们占主导地位,而且我查过,她背景干净简单,哪怕毁约也不会太难处理……”
纪之珩看着晏柠走的方向,想到刚才她和老爷子说说笑笑的场景,老爷子离开时的一脸笑意……他拧着眉头又用力地擦擦脸,忍耐道:“算了。”
齐梵一颗心总算放下来,过了会儿,又得寸进尺地试探:“她履历背景都很简单,其实你也不必总这么警惕。我倒是觉得她挺机灵又挺有意思的,也不是非要你们怎么样,不过,总可以试着接触下嘛。你也不是个机器,总不能一辈子跟工作相依为命是不是?这样也能让老爷子安心……”
“我让人事把员工资料给你,顺便把婚假和产假也给批了?”
齐梵茫然:“什么?”
“你不是觉得她有意思?”
齐梵挠了挠头,没说话了。
“齐梵,”纪之珩轻轻地呼了口气,郑重道,“我不想浪费时间,你也不用再帮老爷子在这种事情上做说客。”
被戳穿的齐梵脸微微发热。
“不管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我都不想跟她有协议以外的任何关系,”想到刚刚被她碰过的脸颊,纪之珩黑眸沉沉,“各取所需而已,这次我给她机会,只是觉得爷爷比较喜欢她,但不代表我就会对她予取予求。”
齐梵老老实实地点头。
02.
“所以,你亲了纪之珩一口,就转正了?”
颜雨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晏柠的合同,一脸不可置信。
旁边的柯斯年也一脸惊呆的表情,他明明安排的是五个陌生女生,怎么把晏柠给安排进去了?
“我们明明先签的协议,怎么被你说得这么不正规呢?搞得我像在搞什么办公室潜规则一样?”晏柠叼着只苹果,忙着加班做数据,头也不抬道。
自从她转正以后,顶头上司孙迦荷不知道出于嫉妒还是别的什么心思,变本加厉地把事情往她头上堆,美其名曰:新人就是得多锻炼。
毕竟她转正的确走了捷径,无可辩驳。锻炼就锻炼,她一个新人勤勤恳恳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也还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你这不就是出卖色相?”颜雨看着晏柠,“这该死的女人竟如此甜美?然后被霸总包养,从此化身总裁的小娇妻?”
“上演八十集爱恨情仇悲情大戏?”柯斯年适时接话。
“再成功地干掉想爬床的一干绿茶婊?”颜雨继续。
柯斯年:“从此成为王的女人?”
颜雨:“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晏柠咬了口苹果,晃着双腿,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微笑:“你们俩昨晚又通宵看‘沙雕’小说了?”
“……”
“你可是晏柠啊!”颜雨倾身抢走她手里的苹果,自己咬了一口,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怎么能为五斗米折腰,签这种‘丧权辱国’的协议呢?你就应该宁折不弯、不屈不挠、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打住,打住。”晏柠哭笑不得,“别说那些虚的,现实一点,你‘爱豆’站你面前说要做你男朋友,还能让你赚钱又增加工作经验,摸着良心说,你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颜雨脱口而出。
柯斯年:“……”
晏柠看了看在暴走边缘的柯斯年,丢给颜雨一个同情的小眼神,然后抓起桌上嗡嗡振动的手机,应了几句,就换鞋往外走:“我去一趟公司!”
“今天周末!现在都晚上七点了,姐姐!”颜雨跟在晏柠屁股后边喊,回头对上柯斯年的眼神,又讨好地笑了笑,转移话题,“从敬业这个角度来看,我觉得吧,柠柠跟纪之珩还真有点般配是吧?”
柯斯年不吃她这套:“我比不上你‘爱豆’?”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
夏天天黑得晚,晏柠赶到公司的时候,还有其他部门的几个同事在加班。
孙迦荷刚收拾好东西,见她过来,火急火燎地把一堆资料塞过来,又随口嘱咐了几句,说自己有急事要先走,然后扭头就接了电话满脸笑容:“喂,亲爱的……”
晏柠轻轻呼了口气,也没多说,开了电脑低头开始整理东西。
“晏柠姐!”
同组一起被压榨的实习生曲珊,从工位上探出头,替她不满:“孙魔头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啊!我也就算了,你都已经转正了,没必要受她的臭脾气吧!”
晏柠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揉了把曲珊的脑袋,只笑了笑。
“不过,晏柠姐,”曲珊滑着椅子转过来,转了转眼睛,“我听说,她这么针对你,其实就是在试探。”
晏柠微微一凛,果不其然——
“你知不知道,”曲珊凑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大家都说你跟纪总……”
“一见钟情坠入爱河?”晏柠淡定地接话。
那天在会议室门口的事情原本其实没几个人知道,但八卦向来压不住,没人清楚原委,于是就有了各种版本的脑补。
晏柠索性把这件事挑开,搬来颜雨的那些话:“然后开启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绝美恋情,但是迫于双方家庭压力,不得已只能秘密恋爱。小娇妻十月怀胎带球跑,于是总裁冲冠一怒为红颜,天凉王破大杀四方,开展新的事业版图,辛辛苦苦追回妻子,然后把小娇妻带进公司,大手一挥,一掷千金……”
曲珊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张着嘴巴:“啊?”
“就给了她实习生转正的待遇?”晏柠把曲珊脑补的各种版本融到一起,悠悠道。
“嗐,”被晏柠这么一说,曲珊反倒觉得传言不攻自破了,想来也没那么多麻雀变凤凰的偶像剧套路,顿时也没了什么兴致,“对嘛,我就说是传言嘛!”
晏柠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然后抱着标书往楼上走。
“纪总真不在——”
晏柠刚抬手准备敲门,里面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门被人从里边大力拉开,晏柠迎面跟人撞了个正着,两个人都是一愣。
女孩子很瘦,一袭大红色礼服裙,搭一双镶钻细高跟,像是刚从某个宴会场上赶过来的,明眸皓齿,天鹅颈修长白皙,姿态张扬骄傲,眼底还有残存的恼怒。
齐梵跟在身后,刚想说话,女孩子就开口了——
“你就是晏柠?”
女孩子认出人来,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晏柠一番。
晏柠确定没见过面前这位,一时也不清楚状况,只好礼貌道:“你好?”
“我不好。”郑意冷哼。
晏柠不明所以,但接收到齐梵的眼神示意,心里大概有了几分揣测,没想多掺和,也就没多说话,点头招呼过之后就进去放资料。
“我以为有什么本事勾搭上纪之珩呢,也不过如此。”郑意低声道,睨她一眼,扬了扬嘴角,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拽住她的手腕,“跟我谈谈?”
“郑意,”齐梵无比头疼地拦郑意,“纪总现在——”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郑意没看他,目光依然停在晏柠脸上,反手把人推出去。
身后的门关上,晏柠像被审犯人一样被按在沙发上,听郑意从自己和纪之珩的恩怨情仇史一直讲到谴责她插足这段感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演戏也就算了,现在还得帮他挡桃花,这得另外加工资吧?
“所以,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郑意抿了口咖啡,居高临下地看着晏柠。
“郑小姐。”总算能插上话了,晏柠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又有些无奈又好气,“如你所说,我没身材、没势力、没背景的三无产品,没什么能跟你争的。更何况,我跟纪之珩不是你想的那样,所以你也不用拿我当假想敌,在我这里宣示主权。实在有什么想说的不如去跟纪总说?”
她实在不想掺和这种事情,说完起身就往门口走。
“晏柠!”
她走到一半,被身后人扬声喊住。
她回过头,郑意上下看她半晌,末了放下杯子,颇有深意地一笑:“行吧,这里也没有别人,既然你不想听这些,那咱们有话直说。”
她抬眼笑了笑:“说到底,大家也都是为了利益。”见晏柠看过来,她耸耸肩,“这么看我干吗?别告诉我,你跟着那个瘸子是因为爱情?”
那倒也不是。
但晏柠还是被“瘸子”两个字刺了一下。
在她眼里,纪之珩向来都是光鲜又亮堂的存在,所以即便她被一万个“郑意”拦住宣战都不会觉得奇怪。毕竟他那样的人,有多少桃花都不足为奇。只不过她没想到,在这些背后,也不过是利益纠缠,他也是大家眼里的“瘸子”。
可他所处的环境,这种情况似乎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应该也清楚,纪之珩喜欢你,不过是图一时新鲜。”郑意还在自顾自说着,“我跟你不一样,我们郑家再怎么没落,也比你好太多。与其最后落败,惨淡收场,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我跟你交换?”
晏柠见多了偶像剧里恶婆婆拿钱砸脸,甩一句“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的剧情,但被“男朋友”的追求者来这手操作,还是第一次。
晏柠被郑意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气笑了,又莫名有点替纪之珩不值。
“瘸子怎么了?脚上一点小残疾总比脑子残疾好点吧?”晏柠笑了下,直直地看郑意,“再说了,你不一样追他追了三四年?哦,还没追到手。”
郑意倒是被晏柠突然的呛声愣住了:“你——”
“你不也说了?因为利益?”晏柠理了理头发,做苦恼状,“我是什么都没有,可是纪之珩他眼瞎啊,他就是看上我了,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我甩都甩不掉。那我也挺好奇的,亿恒未来的老板娘这个位置,你准备拿什么来跟我交换呢?”
郑意瞪着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有本事呢,就去让纪之珩娶了你。”晏柠笑得很是欠揍,“不过,你要是有那本事,应该也不用来我这儿吵吵了吧?哦,亏得你提醒,亿恒未来老板娘每小时二百五十美金的咨询费,你还想再聊一会儿的话,先结一下费用?”说着作势去摸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
“你才是二百五,你全家都二百五!”郑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得跳脚,咋呼到一半,目光越过晏柠,脸色突然一变,“之珩……”
晏柠脑子“嗡”的一声。
他不是不在吗?
她无比僵硬地转过头,看见刚从休息室出来的纪之珩。
他坐在轮椅上,似乎刚睡醒,头发有些乱,眼底的倦意未褪,抬头看过去,声音沙哑冷漠:“说完了?”
“完了。”晏柠想到自己刚才那番话,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怼人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她后知后觉地巴不得立马表演个原地去世。
“我不是那个意思,”郑意先急着解释,“我就是气急了,秦北跟我说你跟这女人……”
“出去。”他没什么表情,转着轮椅往办公桌边走。
晏柠二话不说,撒腿就准备撤离“火葬场”。
郑意冷哼着看了她一眼,踩着高跟鞋跟上纪之珩:“之珩……你有时间吗?我爸爸想约你吃个饭,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你打算买几个小时?”纪之珩抬眸,冷冷地打断她。
郑意一愣:“什么?”
“如果想聊你父亲手里那块地,或者你舅舅那个公司的并购,你可以拿主意的话,我让齐梵给你安排时间。但是如果郑小姐想跟我倾诉感情问题,我每小时五百美金的价格,现在可以开始计费了。”
晏柠没想到纪之珩会顺着她的话讲,愣了下。
纪之珩看了晏柠一眼,视线没久留,越过她看向带着人过来的齐梵,递了个眼神,后者很快朝郑意比了个“请”的动作。
郑意又气又尴尬,狠狠地剜了晏柠一眼,气冲冲地往外走,又回头扬着下巴看着纪之珩:“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你等着!”
放完狠话,她噔噔噔地踩着高跟走了。
晏柠轻轻地舒了口气。
虽说狐假虎威有点不厚道,但怼人的感觉还真的是——
“爽吗?”纪之珩看向晏柠,轻嗤一声。
郑家这几年气数散得差不多了,郑意借着两家早些年那点交情,没少往他身边靠,但她这人实在是“胸大无脑”的代名词。他刚从饭局回来,懒得再应付,索性在休息室里一直没出面。原本以为按照晏柠在老爷子面前的狗腿态度,会跟郑意阿臾几番,却没想到她当场怼回去的气势,简直不要太精彩。
虽然话说得有点——
“亿恒未来的老板娘?”他轻哂。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晏柠微窘,对上纪之珩的视线,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随口胡诌的,别在意。”说完又反应过来他确实听到了两个人刚才的对话,不要命地试探,“你听到了多少?”
“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这次晏柠彻底羞耻了:“我胡说的。”
说完她又想到郑意说“瘸子”的事情,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耳朵,想了想,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的脚,犹豫了一下:“你别往心里去。”
纪之珩知道晏柠在说什么,顿了下,很淡地应了声,面上表情没什么波动,移开视线。
“我是说真的!”晏柠怕他被“瘸子”两个字刺激,她又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尽量斟酌着活络气氛,“这根本不算什么,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可能不知道,现在G大所有学弟学妹都以你为榜样,之前你去演讲,我室友为了占座差点儿没跟人打起来,但是……”
“但是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纪之珩挑眉接话,好整以暇地看她表情变换。
“啊?”晏柠没想到他把话题又绕了回去,脸上一热,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睛,“那什么,标书我放桌上了,你抽空看下。”说完就撒腿往外撤了。
门外伸长了耳朵的几位吃瓜群众见晏柠出来,立马装模作样地各做各事,只剩下曲珊因为偷听太专心,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四目相对。
晏柠觉得头大,走过去拍了她脑袋一把:“还发什么呆呢,不想转正了啊?”
“是是是!”曲珊这才回过神来,端着杯子稍息立正,“老板娘!”
晏柠:“……”
曲珊又壮着胆子悄悄地往里间瞥了眼纪之珩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想到晏柠之前说的那堆话,突然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老板娘放心!”她很仗义地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一副很懂的样子,“我知道,霸总和他的秘密娇妻,我明白,不会告诉别人的。”
晏柠:“……”
这都是什么中二可怕的羞耻台词!
她一把捂住曲珊的嘴巴。
纪之珩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这其实是个误会,”晏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红着脸强行催眠,“你什么都没听见。”
说完拔腿就撤。
“晏柠。”
纪之珩轻哂,喊住她。
她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回头。
“协议任务,”他收起玩味,挑眉欣赏她百变的表情,“下周跟我去嘉裕的剪彩活动。”
“好的。”晏柠式乖巧。
03.
嘉裕是柯家旗下的子公司,规模也不小,被柯老拿来给柯斯年练手。仰仗着柯家的气势,也惊动了当地不少媒体,行业内大佬纷纷赶来捧场。
一时间宾客满门,场面热闹非凡。
纪之珩脸色一直不怎么好,晏柠几次好心想问两句,但是因为上次那段小插曲,有点怕又被他误会什么,于是也没敢多问。
不过她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老爷子,两个人在老爷子面前装模作样秀了把恩爱。
纪之珩被柯斯年喊去喝酒,晏柠百无聊赖地随手挑了块小蛋糕,边吃蛋糕,边给颜雨打电话催她过来。
结果那边的人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我们小柯总说了,让我安心睡到自然醒,这种场合有他应付就够了。”似乎还觉得不够扎心,又补了一句,“柠柠啊,你也是个成熟的单身狗了,要学会找你的假男朋友打发时间。”
晏柠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吵架了?”
老爷子端着杯子笑呵呵地在晏柠身边坐下,指了指不远处同样刚刚挂断电话的纪之珩:“其实啊,你们今天刚来我就看出来了。”
晏柠“啊”了一声,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会以为他们吵架了。但听他这么一副笃定的语气,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笑了两下:“没有——”
“没事,爷爷知道。”老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阿珩啊,脾气臭,不会哄女孩子。不过啊,他也就表面上冷冰冰的,也不怪他,他爸妈又不在,就养在我这个糟老头子身边,我哪会带孩子,爷孙俩经常都是各做各的……”
晏柠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又试探着问了句:“叔叔阿姨……”
“他妈妈早产去世,他爸爸受到打击常年旅居在外。”他状似抹了抹眼角,“我们阿珩从小受到别人欺负,自己摸索着长大,太可怜了。”
晏柠被他这猝不及防的悲情搞得有点蒙,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刚想安慰几句,老爷子又说:“我们阿珩太惨了,这么多年还找不到女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马上要分手了!”
“不是,”讲了半天,原来就在这儿等着,晏柠有点哭笑不得,“我们没有要分手。”
“他也就看着不说,实际上估计都已经难受得快想不开了,我们老纪家九代单传啊。”老爷子越说越起劲,又突然反应过来,“不会分手?”
“不会。”晏柠好笑,不由得想到柯斯年说老爷子总担心纪之珩寻死的事情,现在看来,估摸着不假,但十有八九也就是他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
“我就知道,”老爷子一秒阴转晴,“晏丫头你才是他的真爱!”
晏柠:“……”那倒不至于哈。
“好了好了,别跟我这糟老头子浪费时间。”他从椅子上下来,把她往纪之珩的方向推了推,“跟你男朋友去玩,多看着点他,他胃不好,帮爷爷监督,别让他喝多酒了。重要的是,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孩子有可乘之机。哎,小情侣吵架不记仇的,快去快去!”
眼看着纪之珩进了电梯,晏柠被推了几步,也不得不跟上去。
顶楼是个露天的平台,不同于楼下的光鲜亮丽,这里堆积着些杂物,看上去也有些杂乱。
纪之珩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大片霞光,远处车来车往。
他半低着头,脸色不怎么好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怎的,虽然现在看来没什么可信度,但晏柠脑子里莫名其妙萦绕着老爷子那句话“惨,真惨啊,太惨了”。
循环洗脑一样。
好像也确实挺惨的,没爸妈陪着,孤身一人扛下公司,身边尔虞我诈,连桃花都另有所图。
她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怕我跳楼?”
纪之珩酒精入肚,胃不舒服,那帮人又吵吵得厉害,他实在有点撑不住,于是上顶楼来散散酒气。被她的视线盯得久了,他忍不住侧头皱眉先开口,想到刚才老爷子跟她聊天的事情,大概也能猜到她上来的意图,有点不耐烦:“我没想死,别听老爷子说什么是什么,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
“纪之珩,”晏柠目光下移,落在他脚上,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只是想说,你的车轱辘压到蒜苗了。”
纪之珩微愣,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轮椅旁边果然倒着一棵小盆栽,叶子好巧不巧地垫在他的轮子下面。
纪之珩:“……”
他觉得胃更疼了,于是黑着脸,又不甘示弱地接了句:“你知道我身价多少吗?”
晏柠觉得自己大概被颜雨的那些小说荼毒了,从他这句话里硬生生听出了“本总裁的身价,你这卑微的小蒜苗,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加起来都抵不上,能给我垫轮椅是你的荣幸”的感觉。
嗐,一百多斤的人了,还挺较真,幼稚到跟一棵小蒜苗比命。
她其实本来就只是有点不知道怎么打破这沉闷的气氛,脑袋迅速转了一下,继续道:“佛曰:万物平等……”
纪之珩脸更黑了,左手不由得捂了捂胃。
“我开玩笑的,你当然比蒜苗棒了。”晏柠见状立马回话,“你放心,爷爷没跟我说什么,我也没觉得你想不开,毕竟你天下第一宇宙无敌最优秀。”
纪之珩觉得现在不止胃疼,连脑袋都嗡嗡作响。
这女人怎么回事?能不能真诚点?
他头痛地揉了揉后颈,推着轮椅下楼。
晏柠摸了摸鼻子,紧跟着追上去。
齐梵在楼下等着,见纪之珩出来,立马迎上去,话还没出口,又看见紧跟着出来的晏柠,拎在手里的胃药拿出来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自家老板在人前看来生冷刚硬,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从小就有个与外表极不相称的臭毛病——怕吃药。但凡生病,能硬扛绝对不打针,能挂吊瓶绝对不吃药。
可眼下,他坐在轮椅里,唇色惨白,下颌紧绷,隐忍之意明显。
晚上回去还有电话会议,工作高于一切,他断然是不会先去医院的。
齐梵想了想还是把药和矿泉水递过去:“你要不还是先垫一下——”
“你先去取车。”纪之珩有点烦躁,不耐烦地打断,推开齐梵递过来的东西,扭头问晏柠,“你住哪儿?”
“城市绿苑。”晏柠快速报完地名,也随着齐梵的视线瞄了一眼,瞥到纪之珩鬓角迟迟没有干透的湿意,“你不吃药啊?”
“从来不吃。”齐梵已经把药收回来了,有些无奈,见晏柠问起,又没有外人,也不避讳了,忍不住吐槽,“我从跟着老爷子起到现在,就没见过他吃几次药,钢筋刺肩膀都没见他吱一声,丁点大的药丸像能要了他的命一样。”
“该不会,”晏柠也有点意外,很快有了个大胆的揣测,“是怕苦吧?”
齐梵有点哭笑不得:“又不是三岁小孩,那倒不……”
“齐梵。”
眼见着前边两个人要聊起来了,纪之珩沉声警告。
齐梵立马闭了嘴。
行吧,这男人别扭的尊严。
晏柠有点想笑,又想到什么,侧过头跟纪之珩说:“你等我一下!”
“去取车。”纪之珩催促齐梵,然后对着晏柠,压着耐心,“最多十分钟,过时不候。”
话音刚落,晏柠拔腿就跑。
没一会儿工夫,晏柠折返回来,把手里的东西递到纪之珩面前:“试试?”
甜腻的味道瞬间沁入鼻腔,纪之珩皱着眉头,眼睑微动,懒洋洋地扫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纸杯已经被她从塑料袋里拿出来,盖子打开隐约氤着点热气,甜腻里又透着点说不出的味道。
“拿走,三岁小孩才需要甜的。”纪之珩剜了晏柠一眼,瞬间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踩到了。
他重新闭上眼睛,眉头皱得更高,顿了顿,又凉凉道:“用奶茶送药,也不怕毒死人?”
晏柠支吾:“红糖水,暖胃的,毒不死……”你。
“你上哪儿弄的?”纪之珩又闻了闻,转头问晏柠,眉头皱得更高,“切了姜片?”
“也不算。”她又把杯子往纪之珩面前递了点,“就是饮品店里提供的冲剂。”
——给女孩子用来应急的大姨妈专用饮品,红糖姜茶粉。
这句她没敢说出来,怕这位矜贵的钢铁直男更不喝了。
晏柠捧着杯子递到纪之珩面前,一动不动地等着他接,又试探地劝道:“你就着红糖水吃药,眼睛一闭一睁就好了,保证一点苦味都尝不出来!生病吃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身体是你自己的呀!”说着又把杯子往他面前递了递。
纪之珩本能地抗拒往外猛地一推,杯子装得太满,热水溅出来,晏柠被烫得下意识“咝”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擦掉。
他抬眼看过去,有些不忍,但还是端着:“我说了,别在我这儿浪费心思。”
晏柠收起纸巾,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传来几声夹杂着不满的议论声:
“哟,现在年轻人都这个样子的哦!”
“好心当成驴肝肺!”
“那词怎么说来着,对,渣男!”
……
04.
旁边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刚刚散场,看着纪之珩一脸冷漠地推翻晏柠递过去的杯子,纷纷停下来看热闹顺便指责。
“小伙子,你看着也斯斯文文的,怎么对女朋友动手呢?”
其中有个大妈忍不住过来说他,很快另外一个也凑过来:“就是,人家姑娘好心给你端茶递水,你倒好,推推搡搡的,一个大男人,你的风度呢?”
“对啊,在外边都是这个样子,在家里岂不是更过分?该不会还家暴吧?”
“哟,真的是世风日下啊!”
“姑娘呀,看男人不能只看外表的你晓得吧?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当断则断!”
“你阿姨讲得对的哦,天下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我跟你说哦,我同事的儿子今年研究生刚毕业,高大帅气的嘞,我给你介绍认识下!”
中年大妈的热心程度实在不容小觑,几个人越说越激动,三两下指指点点间将纪之珩团团围住。
纪之珩有点恼了,只不过根本没有开口插话的机会,想打电话喊齐梵过来,结果手机还没摸出来,就遭遇了大妈们的新一轮轰炸。
他脸色难看得厉害,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不得已之下把视线投向晏柠。
晏柠看够了热闹,才出声解释了两句。
大妈们这才不甘心地放过纪之珩,临走还不放心地又嘱咐了晏柠两句:“姑娘,有事就吭声,千万别轴啊!”
“哎,知道啦,谢谢阿姨。”晏柠笑着。
一帮人这才三三两两散开。
齐梵取了车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纪之珩脸色更不好看了,赶紧将人让上车,晏柠也紧跟着上去。
手背上被烫过的地方还灼热一片,晏柠借着车内的光线看了看,有点发红。
纪之珩有点不忍,侧过头出声:“严重吗?”
“不严重。”晏柠大剌剌地一挥手,然后把杯子递过去,扫了眼他鬓角的冷汗,“我看你比较严重,还是吃点药吧?那么多阿姨都知道我们俩今晚起争执了,你今晚要是出点什么事,明早头条估计就是‘震惊,一女子与男友争吵后将其活活气死’。”
齐梵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纪之珩接过杯子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警告道:“齐梵。”
“嗯,不笑不笑。”齐梵乖巧地闭嘴,把药分出来,递到他手上,“你喝你喝。”
纪之珩冷着脸,看了眼晏柠又看了眼齐梵,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扭过头装作看不见。
纪之珩咬着牙,端着杯子,仰头吞下药,然后闭着眼睛猛灌一大口。
“跟小孩子一样,吃药还得人哄着,”晏柠小声嘀咕,“你这个人设跟传闻中战无不胜的‘商场战神’实在有点不符合啊!”
对上纪之珩的视线,她立马又嘿嘿一笑,回话:“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着给齐梵递了个眼神,两个人笑起来。
“晏柠。”
纪之珩接过齐梵递过来的纸巾,优雅地擦了擦手。
“嗯?”晏柠笑到一半,回过头。
“我说过,”他目光落在手里的杯子上,半晌,声音沉沉,意有所指,“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气氛瞬间凝滞,晏柠的笑僵在脸上,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晏柠:“……”
晏柠:“!!!”
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动你大爷!”
“真是这么说的?”
纪家客厅里,老爷子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齐梵,好半天又“啧”了一声,自己琢磨着琢磨着又笑了:“嘿,养了他二十多年了,我还没听过他跟人说软话!”
老爷子又想了想:“你确定没听错?他真的说的是‘因为喜欢你’?”
“呃……”齐梵回忆了下自家老板冷着脸让人家小姑娘别动不该有的心思的那场面,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他接着胡诌:“他发脾气不吃药嘛,然后把热水溅到晏柠的手臂上了,他一下子就心软了,二话不说立马乖乖吃了药,还说什么喜欢你啊之类的,哄女朋友。”
“真是这么说的,铁汉柔情嘛,纪总只是不善于在人前表达感情而已,对自己女朋友当然还是不一样的!”
我可去他的铁汉柔情吧!
齐梵揉着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心想。
他一边要帮老板现编故事糊弄老爷子,一边还得帮老爷子监视老板的感情进展。
做人太难了。
做男人更难。
做他这样的男人,简直比南瓜还难!
“啧!”老爷子还是有点想象不到纪之珩说那种话的场面,脑补了半天,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盯了盯齐梵,放下茶杯,乐了,还挺得意,“反正还是我比较机智,我就说吧!我的招最有用,卖卖惨什么的最能博小姑娘的同情心了。要不是我撺掇晏丫头过去,他们俩能这么快和好?”
“谈恋爱这件事情上,还是得听我的!”
“噢,情侣本无缘,全靠我出面!不愧是我!”
最后,他还要问齐梵:“是不是?”
“是是是。”齐梵点头。
“嗐,我问你做什么?”老爷子捋了捋胡子,一扭头,“你又没谈过恋爱,还不是跟那臭小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齐梵:“……”
“噢,对了!”老爷子说完又喊住齐梵,嘱咐道,“郑家那丫头,你去打个招呼。”
“之前也就算了,她说喜欢我孙子,我也就想着那就试试,撮合也撮合过了,可感情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实在没缘分就算了。这么久过去了,还非得再纠缠就没意思了不是?我不说,就真当我老糊涂了,看不出来她心里那点小九九?”
“好的。”齐梵记下。
“还有——”老爷子一脸严肃地摸了摸胡子。
“您说。”他打起精神。
“那个《小猪佩奇》,我看到多少集了来着?你回头帮我找找,我这老了,脑子还真是不够用。”
齐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