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辩论

如某人的妻子要生孩子,家人要发电报,若用文言文,“妻生速归”四字即可;若用白话文,就要写成“你的太太要生了,赶快回来”十一个字,字数多了,电报费自然贵了许多,由此可见,文言文还是更有用些。”

叶向晖笑了笑,点头说道:

“先生既要举例,那我也说一个,假如省政府发来电报,让我去做秘书,我肯定没什么兴趣,用文言文回复的话,我绞尽脑汁只能想到“才疏学浅,恐难胜任,恕不从命”这十二个字,先生觉得是否得体?”

先生微微点头:“自然得体。”

叶向晖微笑,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白清浔脸上。

“可用白话文回复,只需“抱歉,干不了”五个字,先生觉得又如何?”

教室里顿时一阵哄笑,先生面红耳赤,虽极力保持风雅,可愠怒之色仍掩饰不住,眉头拧成一团。

“简直是胡闹,今天的课到此为止!”

说罢夹起教案,大踏步走出教室。

众学生见老师离开,顿时像没王的蜜蜂,四处乱穿,有几个胆大的,拿着纸和笔,跑来找叶向晖留名,说有机会还要上叶先生的课。

叶向晖今日极有耐心,对女学生来者不拒,笑着让她们排好队。

那场面就差找个记者用镁光灯拍上几张,往那报馆一送,头版头条这样写:

昔日显赫团长化身女校先生,新旧教学思想碰撞风光无限。

白清浔坐在里面,这会子倒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横竖不能出去。

索性翻开书,想看上几眼,可这乱哄哄的场面,哪里看得进去,翻了几页又偷瞄身边的人。

他今日穿一件月牙色西装,亚麻色的衬衫,深色马甲,一条同色系的领带相得益彰。

他本就生的俊朗不凡,身姿优雅,风流倜傥,哪怕就那样随意的坐着,也是气度咄咄的公子哥。

“看够了没?”

他签完名,探过头来,不怀好意的看她,发丝垂在眉梢,目光深邃,犹如灼灼的黑曜石。

霎那间白清浔有点恍惚,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转瞬消弭,没留下任何痕迹,她连忙撇过头去。

“你这人,总是自作多情了些,我不过随便看一眼,哪里就是在看你!”

“好好好,你说没看那便没看,今天心情不错,咱们出去吃饭,如何?”

叶向晖说完,便伸手替她揽起课本,丝毫不顾及其他学生惊讶的表情。

“原来叶老师认识她啊?”

一些聪明的学生仿佛猜到了什么,交头接耳中讲述一出情感大戏。

白清浔不敢表现的和他熟稔,只用余光瞪他,

“你这么胡闹一通,我在学校还怎么读书?”

叶向晖一脸无所谓,听了她的话,心头一乐,顺口道:

“不能读了正好,嫁与我做太太,省的整天抛头露面,便宜了某些黄口小儿!”

白清浔一听他这些混账话,眉头一皱:

“你果然是狗掀门帘----嘴上功夫,刚才那一通慷慨激昂的话,敢情都是信口开河?”

叶向晖瞬间又恢复以往嬉皮笑脸的样子。

“哎,你瞧我这嘴,一说话就得罪人,刚才气走了先生,现在又气了你,果然只适合吃饭,白小姐,还是大驾赏光,咱们去吃饭吧?”

“不去,我还要上课,你快走,免得被人发现你这冒牌先生,只怕出不了学校。”

“先生今天不会再来了,一会自有教员过来宣布放学......”

叶向晖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目光暧昧,眼角挂着狡狯。

他能觉察到她态度的变化,这个陈副官,追女人的手段真是了得,随随便便传授几招,便有如此明显的效果。

他心里得意极了。

没多久果然有教员过来通知,下午的课先生请假,大家可以回家或在校温书都可。

众学生欢呼,相互簇拥着离开教室,一时间,教室里的人如潮水般退去。

白清浔叹了口气,收拾东西离开。

叶向晖很识趣,跟在她后面,几步之遥。

今天这事确实招摇,如果再与她并肩走,那她明天必定成为流言抨击的对象,他想的周到。

两人就这样不远不近的隔着,一前一后出了校门

叶向晖的两个副官看到白清浔出了校门,自己的团长跟在后面,面带笑意,便知好事将成,两个人微微松了口气,开起玩笑来。

其中一个副官手里夹着烟草,吞云吐雾道:

“不就是个半大丫头吗?看上去既不千娇百媚,也没有巷子里那些女人的万种风情,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叫咱们团长费尽心机这么捧着?”

陈副官对烟草味敏感,伸手摆了摆面前的烟味。

“你个粗汉子懂什么,这宣城三街六巷,咱们团长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可人家软食儿吃多了难得碰上个硬钉子,就跟养鸡似的,米糠吃多了,找个石子儿吃两口消磨消磨,即使吞的时候剌嗓子割胃,可架不住团长喜欢啊,谁也管不着不是。”

“我说老陈,你这案板上的擀面杖-光棍一条的人,从哪里学到这么多歪道理?难怪团长走到哪都带着你,我看你小子行啊。”

说话的副官随手掐了烟头,扔在地上,用军靴使劲踩了几脚才罢休。

陈副官并不理他,目光一直追随叶向晖,他得打起精神,再出现措手不及的刺杀,只怕他这个副官也做到头了。

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倒是悠闲,慢慢的踱着,在路口拐弯处,叶向晖才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你在想什么?”

叶向晖双手插在裤兜里,脚下随意的踢着地上的落叶。

白清浔回头望他一眼,若有所思道:

“我前几日看报纸上说,沪上有兄妹倆办学校,最初打算男女兼收,却遭到了家长的抵制,许多家长宁愿女孩子待在家里,也不同意让她们去这所学堂读书。

他们只能在学校中间隔一堵墙,男女分开才勉强维持下来。后来政府颁布新的教育条文,学校打算拆墙,又有家长出来反对,说的话很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