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真是世界上第二无趣的男生

“世界上最好打发无聊的办法就是,

花一分钟时间惹她生气,然后再用一整天时间哄她开心。”

——倪亦之的秘密

倪亦之随父母搬到禹城公交局家属大院的时候是六岁,跟稚初有过短暂的同桌生活,倪妈妈秦可芳看出他有些别扭,在一年级下学期为他换了班。起初稚初还是执着地找上门来,后来大概察觉出倪亦之的刻意躲避,渐渐来得少了,两人之间再没有什么交集。

倪亦之跟着父母一直待在外省,比不得从小在这个城市生活的孩子们的适应性,加上他性格慢热,一直比较孤僻。

直到十二岁时他父亲因公殉职。

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不吃不喝,2008年那个冬天,禹城大雪不断,整个城市都被封住。

他衣衫单薄,在寒冬肆掠里高烧不退。大病之后,他依然是那个我行我素的男生,走起路来目不斜视。冰雪将整个院子覆盖,他们家住的地方离大院中心大楼远,单独的一处二层平房,扫雪的保安很难顾及。

但是很奇怪,每日上学时都有一条干净的、歪歪斜斜的路一直延伸到院子门口。

于是,某天他特意早起,当第一缕晨曦打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候,他听见几个小孩的欢笑声。他拉开窗帘往楼下看,只见有几把竹笤帚被扔到路边,几个豆丁大的影子互相追逐着满院跑。

还有,一个女生躲在一棵光秃的梧桐树下,仰着头吹肥皂泡泡。

她比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好看了不少,朝阳的光辉打到她侧脸上,将她的轮廓衬得极度温柔。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突然朝他在的窗户看过来,然后粲然一笑。

倪亦之只觉得有东西撞入他的心,搅浑了他的脑袋,拉着他浮浮沉沉,他的心陷在里面,像块大海中的浮木。

他慌乱地关上窗户,心情却一时间无法平复。

这个女生在傍晚时分端着切好的水果来敲他家的门,磨蹭着在他家吃了晚饭才回家。他俩同龄,但她看起来比他矮了不止一星半点,没想到饭量却是他的两倍有余。

她是稚初。

从此以后,每天上学时,她便又开始蹲在楼下等他,他不理她,她也不说话,一路跟到学校。一到午饭时间,她便钻进他的教室,非要将他妈妈为他准备的饭团吃个干净才肯走。她有事没事总是叫他“倪亦之,倪亦之”,她带着禹城本地口音,将他的姓“倪”发得很轻,重音落在最后一个“之”字上,听起来像是“你一只,你一只”。

起初,他一撞见她,便目光变冷,掉头就走。

再后来,他习惯让妈妈准备两份饭菜,闷不吭声地看着她打着饱嗝离开。

作为交换,她每日带给他一个橙子。后来他听谢宇驰说,她外公在乡下种植了一片果林,常常把卖不出的果子运到禹城她的家里。这橙子又苦又涩,吃下去第一瓣的时候他被酸得流泪,稚初也跟他一起流。

两人靠在学校天台的水泥墙上,哭得像个傻子。

他突然很感谢这个女生,在那个时候,给了他一个宣泄的借口。

那时的她五官完全没长开,淘气得像个男孩子。可是那一刻他却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守护她。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秦可芳在两年前遇到了她人生的第二春,想要搬离这里,他执意不肯,秦可芳以为他是在抗拒她的婚事,其实不过是因为这里离稚初近一点而已。

所以,他在中考时故意考得很差,跟那个家伙上了同一所高中,虽然两人还是没在同一个班,但每日跟她一起上学放学也是好的吧。

雨下得很大,倪亦之去阳台收完衣服,路过客厅时看了眼挂钟。他转头看了眼大门,果然,“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倪亦之将收来的衣服放到沙发上,拉开门时,稚初先递过来一个盘子,然后才转身去收雨伞。那伞柄生了一层锈阻力变大,她力气不够,怎么也关不上伞,于是也一并扔给他。

稚初趿着凉拖进门,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转身笑道:“今天外面的风很大,我好害怕。”

倪亦之转头看了她一眼。

“真的。”稚初说得认真,“万一别人都被刮走了,就我刮不走,多丢人啊。”

“……”

她以为他会笑,但他依然冷着张脸回屋,她撇撇嘴:“你真是世界上第二无趣的男生。”

倪亦之这才出声:“另一个男生是谁?”

“自然是我爸。”

“哦。”倪亦之低头。

“我妈让我来找你问学习题。”她转身,接过倪亦之叠好的雨伞,“他们可真有毅力,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愿放弃我。”

“下次别把课本当成餐垫,这样明目张胆难怪天天挨揍。”

“倪亦之你变了,变得会挖苦人了。”

“先把你满嘴的番茄酱擦了再说,你倒是没变,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稚初前倾趴在茶几上,顺手打开了电视,《非常6+1》已经播了有一会儿了,她噘着嘴回他:“你懂什么,我这是一直在走复古路线。”

倪亦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最终没憋住:“起来写作业。”他拽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从电视前拽走。

稚初看着习题册上的几何图案,晕晕乎乎,只觉得这些图案都变成了金庸小说里的武林大侠,在她的脑袋里来了场世纪决斗。

瞌睡来临之前,她被倪亦之的笔敲醒。

他凑过来看她盯了半天的题目,皱眉:“这都是初中学过的知识,你怎么还不会?”

“学这些是要有天赋的,我没有啊。”

倪亦之拿了张草稿纸,靠近她些,耐心讲道:“已知这两个角的度数,要得出这道题的答案就得证明这两个角是等角,你看这两条线……”

“我知道,平行公理嘛。”

“橙子。”

这是倪亦之为她取的外号,每次他这么叫她的时候准没好事。

“干吗?”

“欸,你竟然知道这个,你比上次有进步。”

稚初抽出一本书砸他头:“你真当我是傻子啊。”

她双手一伸,把笔扔在书桌上:“算了,不做了,我一颗向上的心受到了打击,你这辅导老师做得太不合格了。”

倪亦之又好气又好笑,递过去一根真知棒,哄道:“好了,继续。”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根棒棒糖哄不了我了,最少——”她伸出手指比了比,“也得三根。”

倪亦之一拍她的额头,嘴角一勾:“少嘚瑟。”

电视机的声音远远传来,稚初时不时地回头看,总会被倪亦之捉住,强行把头扭过来。

她往后指了指:“倪亦之,你看见没有,刚刚上台那女生,发型是不是很好看?”

“嗯。”倪亦之目光定在书上,头也没抬。

“我也去剪短头发怎么样?”稚初来了兴致,眨巴眨巴眼睛,等倪亦之回应。

倪亦之瞅瞅她:“人家是童星,长得本来就好,什么发型都无所谓。”

稚初翻了翻白眼,捏他的耳朵:“我有那么难看?”

“我说了你是不是就能好好看书了?”

“嗯,我保证。”

倪亦之叹了口气,放下书。他倾身靠近她,双手摘掉她脸上的眼镜。

倪亦之清秀的脸突然凑近,在稚初眼底放大,她莫名紧张:“我怎么觉得你像动物园里看耍猴的游客?”

倪亦之没理她的话。

他不知道女生上了高中是不是都有变化,稚初原本的大圆脸褪去了婴儿肥,轮廓变得明显,现在取下她的黑框眼镜后,一双桃花眼显山露水,仿佛能看透人心。

好看。

他动了动喉咙,将眼镜重新给她戴了回去。

稚初明媚一笑:“是不是被我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倪亦之攥着笔,不去看她,声音沉静:“你好黑。”

稚初有点尴尬,扫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不满:“胡说,我每天早上洗了脸都会偷偷擦我妈的美容霜的。”

倪亦之笑:“可能过期了。”

稚初伸手使劲地去捏他的鼻子,恨恨地说:“没眼光!我这是健康的肤色好吗,哪像那个蒋鱼,长得跟个白萝卜一样。”

“橙子。”倪亦之察觉到稚初低气压,扯了扯她的衣服。

“别叫我。”

“我在冰箱里放了只大闸蟹。”

稚初立马站起来冲向厨房。

倪亦之看着她的背影,心情舒畅,笑得前俯后仰。

稚初吃完美食,心满意足,又硬生生被倪亦之按在桌子上写了几道题。

稚初心神皆失,哀号一声:“你把作业借我抄一回能死啊。”

某学霸睨了她一眼。

稚初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自古以来好学生都是以抄作业为耻的。差生稚初一筹莫展,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想跟这家伙做朋友的。

倪亦之丝毫不在意旁边传来的阵阵眼风,低着头奋笔疾书。

演算的题型对他来说过于简单,他写得很快,但不落细节,稚初心不在焉地听着,眼光不自觉地去瞄他的脸。

“听懂了没有,套用这个公式就可以。”

稚初赶紧移过视线,看向草稿纸。

他已在草稿纸上将解题步骤全部写出来,清隽的字迹像极了他这个人。

她的脸颊不知何时升起一片酡红,目光飘忽不定。

倪亦之皱着眉看着不专心的她,耐心全无,大声吼道:“稚初,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鲜有叫她全名的时候,她感觉到他好像真生气了,小声解释:“我在看你。”

他的脸色有点不自然:“我?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吗?”

“你很好。”

倪亦之掩饰住自己的神色:“哪里好?”

“就……认真起来的状态。”稚初比画起来,“你坐姿端正,难怪你不近视,不过这样不累吗……”

倪亦之打断她,认真地问:“那我跟周杰伦谁好?”

“当然是我老大。”她没有任何犹豫。

倪亦之扭过头,没再搭理她。

转眼入学两个月。

稚初的生活没什么波澜,除了体育部的周子祁偶尔来串班找她麻烦以外。但以她的聪明才智,倒也没有落下风,每次都以杀周子祁一顿大餐而告终,在吃这件事上,没人比得上她。

但倪亦之不喜欢周子祁,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他,在看到周子祁跟她待在一块的时候,话更少了。

稚初说:“周子祁,我不像你,到时可以以体育特长报考大学,咱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

周子祁却黏得更紧,以之前一起勇闯老师办公室的情谊为由。

稚初咂咂嘴,有什么情谊,去办公室偷东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后来她才知道,周子祁当时也在那里,是去拿回他的随身听,而这个被他当成宝贝的东西是蒋鱼送给他的。

稚初还没近距离见过蒋鱼,但蒋鱼的名字跟她生活中的两个人都有牵扯。她心里好奇,闻歌从学校贴吧里下了蒋鱼的照片传给她,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讲,听说他们男生私下经常评比校花、班花,蒋鱼的票数跟她的成绩一样,让其他女生都是望尘莫及。”

稚初翻白眼。

闻歌笑了:“听说也有人投你的,想不想知道是谁?”

“神经,男生都是些以貌取人的动物,我才懒得知道。”

闻歌笑容更深:“你想知道我也没法子,听说投票都是匿名的。”

稚初扭头开了窗户,风一吹,困意消减了许多。下一秒,她眼睛一亮,倪亦之正从教务处穿过操场,她正欲打招呼,却见一个女生从后面追跑上去。

那只大马尾一晃一晃的,晃得她眼睛疼。

闻歌凑上来,指着操场边两个人影:“听说他俩在准备艺术节的节目,最近接触挺多的。”

稚初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你还没告诉我,上次倪亦之为蒋鱼打架,你有何感想?”

“感想?”稚初托着腮思考了会儿,“大概就是自己养的白菜终于还是被猪拱了。”

“就没有嫉妒什么的?”

稚初对“嫉妒”这个词使用仅限于,食堂今天出锅的糖醋小排,所有人都打到了,排到她这里却没了的情况。

她摇头:“不会啊。”

闻歌明白了:“那你就是老母亲的心态,占有欲在作祟。”

占有欲?稚初恍然大悟,那这段时间里的那点反常的心思好像可以解释了。

她趴在窗台上放空的时候,老师裹着一沓试卷进教室,闻歌拉了拉她的衣服,她这才关上窗户,回座位坐好。

学习委员开始分发试卷。

每次一到李威的课,就像经历一场生死之战。

李威是倪亦之的班主任,可讲作业的技术还没有倪亦之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稚初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大魔王,拿着教鞭站在讲台上不怒自威。

她呵呵傻笑的时候,不知道大魔王本王已经走到她的桌子旁。

“看看你的分数,还好意思笑得出来,同样是学生,你还不如别人的一个零头。”李威敲了敲她的课桌,“昨天布置的作业拿出来。”

稚初磨磨蹭蹭:“我这次真的想好好写来着,但课本临时被别的同学借走了,我没法看题目,所以就没写了。”

“被谁借走了?”

“一班的倪亦之。”

“下课来我办公室。”李威看了她一会儿,抬步走了。

下课后,稚初走进老师办公室,发现倪亦之也在。她心里嘀咕,完了,忘记提前跟倪亦之通气了。李老师明明才回来任教两年,怎么就跟那群老教师学到了这股子较真劲呢。

李威揭开泡着枸杞的搪瓷杯,吹了吹气,问他引以为傲的学生:“她说你把她的课本借走了,害得她作业没按时完成,有没有这事?”

倪亦之扭头看了稚初一眼,她赶紧跟他使眼色。

“你们别在我眼皮底下打马虎眼,借没借过啊?”李威表情严肃。

男生的声音清清亮亮:“借了。”

稚初松了口气。

李威瞪过去:“你借她的课本干什么?”

倪亦之没说话,李威摆摆手,指着稚初:“算了,你赶紧补上作业交给我。”

稚初乖乖点头:“那我先出去了。”

她在李威反悔之前赶紧退出去,靠在走廊的墙上偷瞄里面正在谈话的二人。

“倪亦之,你说怎么回事吧。”李威重新坐回去,顿了顿,“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为这样一个坏学生打掩护干什么?”

倪亦之站直了身体,话说得认真:“她不坏,只是淘气。”

李威哼了一声:“有这么淘气的吗,闯祸成性,还是个女生。”

“我不认为非要为一点分数拼得你死我活才算是好学生。”

“倪亦之你不要以为你成绩好就能自以为是,首先你这个态度就有问题。”李威摆出一副要长篇大论的姿态,“像她这样不知道努力的,又没有文凭的人,出了社会迟早会被淘汰。”

“不会。”倪亦之头也没抬,就甩给他两个字。

李威说服不了他,只得叹气:“那是你没进社会。”

“有我在她就不会。”

李威气不打一处来。

倪亦之接着说:“如果我让她在期中考时前进两百个名次,之前被您收走的笔记本能还给她吗,那对她很重要。”

李威哼哼两声:“等你做到再跟我提条件。”

倪亦之出来的时候,稚初还在走廊等他。他看起来有点闷,她以为他是在生她的气,正欲摇尾乞怜,却听见他说:“从今天开始到下次摸底考结束,每天来我家复习两个小时再睡觉。”

稚初想问为什么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下了楼,余下她一个人晦闷不已。

万恶的考试,是谁发明的这么恶毒的东西,看看把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折磨成什么样了。稚初耷拉着肩膀从操场走过,突然一只足球朝她飞来,她转身躲过,然后一抬头,就撞见了玩世不恭的周子祁,她更抑郁了。

“你怎么了,一副别人欠你几担大米的样子。”周子祁追着她。

“你一体育生,不懂我们的烦恼。”

“欸,你是不是以为我高考文化线好过,就觉得我们挺容易的?”

稚初没理他。

周子祁一把将她拽住。

稚初挣扎:“周子祁你干什么,这么多同学看着呢。”

“你放心,我不会拐跑你。”他把她拉到一张石凳上,“你坐着。”

稚初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

他俯下身,将运动裤提了提,整只小腿露出来,上面好多伤疤。

稚初怔忡了片刻,才问:“这些都是怎么弄的?”

“训练啊。”他跟着她坐下来,“我们每天早上要比你们早起一个小时到训练场训练,风雨无阻。就那个操场,我在那里拖过轮胎,举过杠铃,每天要跑几万里。我的脚指甲脱落了两轮了,现在刚长出新的,你要不要看?”

稚初吓到,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看不出来你还能这么拼命。”

周子祁笑了:“小姑娘,你现在才高一还不明白,等你到了高二,你就会知道,周围的人都在努力,而你越落越远是什么感觉了,到那时你才明白想要为自己谋一个前程有多不容易。”

稚初有点被他感染到,但依旧嘴硬:“别以为你比我大一岁,就能跑来说教我,你要是真懂事,就不会老是逃课。”

周子祁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那什么,高考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稚初回教室的路上心情有点低落。她想到了很多人,平时一脸臭屁却满身是伤的周子祁,虽成绩不好但也在暗中努力的闻歌跟谢宇驰,成绩和长相一样很好的蒋鱼,还有沉默寡言的倪亦之。

倪亦之从小学开始就是尖子生,他是老师们眼中的骄傲,好像他的成绩好就是与生俱来的。

可其实并不是,他每天都在努力学习,刷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英语单词。

她曾经对这些不屑一顾,可别人至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未尝不是一种成熟。

他们在这个学校发光,反观她自己黯然失色。

这些前所未有的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她还没想好怎么整理的时候,就被倪亦之拉入备战摸底考这场战役中。

她抱着作业本龟速移动去倪亦之家的时候,稚爸稚妈在背后窃窃私语。

稚妈:“她什么时候开始转性对学习上心了?”

稚爸也觉得反常:“孩子没受什么刺激吧?都怪你成天把成绩挂在嘴边上,我早就说过考学不是唯一的出路。”

稚妈反击:“你以为还是跟你进社会的那个年代一样,包工作分配啊,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就等着喝西北风,到时候孩子埋怨你,我看你怎么办。”

稚爸黑着脸背过身,不敢跟妻子正面交战,小声叨叨:“我反正说不过你,你说什么都对。”

稚初飞快下楼,避免战火殃及自己。

稚初的爸爸是一个小片警,听爷爷说,稚爸初中没念完就去部队了,后来在里面立了个二等功,身体也落下病根,被安排了转业,回到了禹城。

别看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其实就是个没有底线的妻管严,他跟在州中心医院当护士的周女士结婚之后,安守作为三好丈夫的本分至今。

一个强势,一个软弱,稚初好几次以为他们会离婚的,但奇怪的是,他们大有在无聊的现实生活中互相折磨相伴到老的意思。

总之,大人们的世界十分难懂。

不像倪亦之,他简直是她见过最单纯的人了,估计这世界上也只有数理化能让他感兴趣。哦,现在又多了一个,蒋鱼。

传言倪亦之喜欢蒋鱼这件事,她一直是不信的,直到那天在窗台上瞥见他对着蒋鱼笑的样子,突然有点信了。

那笑容跟平常对待自己的不同,多了点特别的意味,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点不舒服,将作业本往书桌上一扔,伏案的倪亦之抬头看她。

她说:“我也要进学生会。”

倪亦之一脸莫名。

她有点生气:“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吃错药了?”

稚初正要抓狂,就听倪亦之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等你进了年级前两百名再说。”

她爬过去看他的眼睛:“真的?”

倪亦之激她:“你也可以理解成假的,因为你能达到这个分数的可能性为零。”

“你少小看我。”

“以你现在的成绩,一个月的整体分数要涨一百分,你偏科严重,语文那块能提升的可能性不大,只能从数理化这边下功夫,你能坚持住?”

稚初重重点头:“能。”

“那第一步,先把你课本上的贴画撕掉。”

“为什么?”

“毛主席曾经说过,骄奢淫逸是我们永久的敌人。”

稚初弱弱地看他一眼,弱弱地说:“那你仔细着撕,别弄坏了,我只是暂别它而已。”

倪亦之懒得再看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练习册,丢过去:“还有一个死办法,这是我做的笔记,你按照上面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稚初捡过去翻了翻,上面的钢笔字密密麻麻。

“你自己不用?”

“我初中毕业后的那个假期已经把高一这一年的知识自学个七七八八了。再说,我本来就不习惯写笔记,这些是我临时为你补充的,虽然说拿不到特别高的分,但助你完成目标应该不是问题。”

难怪之前一整个假期,他都没怎么下楼。

她以为他只会看漫画书呢。

可能人家在玩的时候已经把学习带着完成了,稚初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秒杀”这个词的含义。

稚初正想说什么,倪亦之不正经地哼了一声:“别忙着崇拜我,要是成绩还上不去,后果你是知道的。”

稚初嘀咕,还学会威胁人了。

倪亦之突然凑近来,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橙子,虽然我也很不认同分数是评判人的首要标准,但我们是学生,很多东西无法规避,你想不想跟我考同一所大学?”

这是他第一次问她,想不想上同一所大学。

稚初心里没底,我可以吗?我每天都在玩,连考上这所高中都是误打误撞。但她没这样说,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久到她一想着要跟他分开,心就有点疼。

于是她点点头,说好。

倪亦之露出满意的笑容,揉了揉她的头发。稚初抬头,竟然在他的动作里感受到了宠溺的味道。

第二日,稚初抱着倪亦之给她的笔记本去教室的时候,闻歌跟谢宇驰表现得十分眼红。

“你知不知道好学生的笔记都是他们的命,一般人很难借得到的。”闻歌咋舌。

稚初趴在课桌上半打着盹,“嘁”了一声:“我们跟倪亦之认识多少年了,他才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那同样是朋友,他怎么不主动借给我?”

稚初嘿嘿笑了:“这只能怪我太有先见之明,你不知道当年为了让他上我的贼船我付出了多少努力,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候了。”

闻歌以为稚初闹着玩,谁知她真的煞有介事地开始学习了,课间也不闹着往外跑。在闻歌知道稚初给自己定的目标之后,她瞠目结舌:“栀子,告诉我你大言不惭的秘诀是什么,是不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

稚初停下演算的笔,喝了口水,朝闻歌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地说:“当你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你就走到斑马线上,这样你就会成为一个行人。”

闻歌皱着眉:“这是哪位哲学家说的至理名言?”

稚初拍拍胸口:“本大侠我。”

闻歌反应过来,一个栗暴击过去。

倪亦之对稚初近日来的态度还算满意,稚初虽然是个不太爱在学业上用心的人,但她有一点是很多人比不了的——言出必行。

他想着是不是要慰问一下这个劳苦功高的践行者,午休时间专程去了校外,买了她最爱吃的榴莲酥,出来的时候看见店门口的公告:

“本店五周年酬宾——在约定时间吃完三十个芒果蛋挞,可赠送周杰伦禹城巡演门票两张。”

同他一起来的蒋鱼看着他,笑道:“你也是周杰伦的粉丝啊?”

“算半个。”

“你看也没用,你不是对芒果过敏吗?”

倪亦之点点头:“走吧。”

十分钟后,倪亦之突然折回店里。

此时不是用餐高峰期,店里没什么人。

“老板,我想试试这个。”他指着店门口挂着的黑板。

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为人和气:“你是十三中的学生吧。你想挑战的话当然可以,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关的,你确定要试?很难的哦。”

“我朋友是周杰伦的粉丝,很想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但是演唱会的票已经被一抢而空了。”

“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朋友吧,她可真有福气。”

倪亦之扯了扯嘴角:“谢谢。”

下午放学后,稚初去一班找倪亦之的时候,被告知他下午压根没来上课。

“本来下午他要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奥赛考试,但是他缺考了,我们班主任气得不轻,正到处找他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事了,这么重要的事都被耽误,高考加分也拿不到了。”

见他班上的同学说得这么严重,稚初一颗心提起来。

回到大院,她卸下书包直奔倪家,但敲了半天的门,里面也没有动静。

她发了信息给他,他也没回。

她蹲在楼下的院子里,一只一只数着蚂蚁。

夜越来越深。

她实在困得不得了。

稚初看了看表,已是十点半,再一抬头,一张脸正盯着自己,她吓得差点叫出声。

等仔细一看,是倪亦之。

他一身全黑的运动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只露出一张脸,乍一看过去,甚是吓人。

“你怎么走路也不出声?”稚初捶了捶酸痛的小腿。

倪亦之没搭理她,直接上楼。

稚初追上去:“你去哪里了,你班上的同学说你请假回家了,但我见你家里没人。”

“我出去跑了跑步。”倪亦之扔下一句,“你自己开灯写作业吧。”

稚初看到他脸上有些疲惫,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手背上还搭了输液贴。

倪亦之注意到她的目光,将手往身后背过去。

“你把衣服拉得密不透风不热吗?”她问。

“还好。”

倪亦之破天荒地没有看书,他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稚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客厅墙壁的相框上,那照片年代比较久,有些褪色。

是他家的全家福。

倪亦之个头小小的,像个小萝卜头。

抱着他的是他爸爸。稚初见过倪爸爸,是个很有魅力的人,长得像电视里的明星。倪爸爸是个很会讲道理的人,每次都说得她声泪俱下,决心改正。不像她爸爸,每次犯了错只会打骂她。

这样好的人,却为了救偷偷进水库游泳的淘气孩子而溺水身亡。

白色灯光刺眼,躺在沙发上的倪亦之面色不定。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他说:“我妈打电话告诉我,她准备跟李叔叔领证了,让我过去跟他们吃一顿饭。”

稚初低低“嗯”了一声。

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稚初,你有没有觉得很孤独的时候?”他突然飙出一句话。

“唷,有过。”稚初接下去,“不过不知道跟你现在的感觉是不是一样的。”

倪亦之回头,示意她说下去。

“有次学习委员路过我的课桌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就觉得很孤独。”

“她欺负你?”

“不是,她敲了敲桌子,跟我说,稚初,全班就只差你一个人没交作业了。”

他突然笑了,他笑的时候十分好看。

她走过去,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要吃橙子吗?”

倪亦之看了她一眼。

稚初转身下楼,两分钟后匆匆回来,气喘吁吁。

她递给他一个橙子。

倪亦之有点好笑:“从小到大,你是不是只会这一招?”

稚初挠挠头。

他接过橙子开始剥,橙子皮的香气瞬间充盈着整个客厅。

稚初默默看着他扯下一瓣橙肉,一口一口地嚼着。

期中考试很快来临,全校进入地狱周。

这是入学以来的第一次大考,不管你以前在自己的初中是什么妖魔邪神,过了这关才算真正被老师认可。到了这时候,班主任的工作清闲很多,因为学习氛围太过浓重,学渣此刻也是摸着一本书在认真复习,班主任不用总是来讲纪律,只来溜达一圈就回了办公室。

这几天,稚妈的唠叨也少了很多。她轻手轻脚推门进去,见伏在书桌上的女儿,有点心疼,但什么也没多说出去了。

稚初眼角的余光瞥见房门被合上,悄悄地从书本下拿出周杰伦的画报,将那张帅气的脸摸了个遍,小声说,等我考试完了再来见你。

期中考试,由电脑随机分配了考场。稚初拎着笔袋下楼时,遇到了周子祁。他站在一楼大厅的镜子前,稚初睨他一眼,看到他身后的墙壁上挂着几个大字:以铜为镜,以正衣冠。

再看看周子祁穿得斜斜垮垮的蓝白校服,她翻了个白眼。

周子祁拽着她的马尾:“小姑娘,瞪什么呢?”

稚初不理他,径直甩开他。

“好好考试啊。”周子祁在后面喊。

稚初快步跑走了。

这是稚初第一次认真地对待考试,尽管很多题目都是靠直觉做的。剩下最后几道大题,她正趴在课桌上苦思冥想的时候,倪亦之已经交卷,提着书包路过她的考场。

稚初抬头看着他,正逢他不经意地看过来。

她心虚地低下头。

周五的时候,考试成绩出来。

试卷一张张地发下来,她考得比平时好得不是一星半点,明显感觉到各科老师对她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

成绩大榜贴在公告栏里,闻歌拉着稚初去看,倪亦之也在。

稚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目光跟那天的阳光一样柔和,好像在说“看吧,我就说你做得到”,但嘴上还是什么也没说,越过她走了。

闻歌瞪大着眼睛跟她说:“稚初你真厉害,我今后是不是要拜你为师。”

稚初成了班上进步最大的学生。

班主任说,不要骄傲,再接再厉啊。

连李威上课时都不再揪她的小尾巴了。

大家都在说恭喜,真诚的。

稚初有些不好意思,叉着腰装作满不在乎:“这是小菜一碟,姐们儿还没使出全力呢。”

她开玩笑的模样引得一群人哄堂大笑,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骄傲,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凭自己的实力让人夸赞。

她将那张成绩单叠了又叠,最后递到倪亦之面前,他瞄了眼分数,什么都没说。

所有人都对她说恭喜,只有他没有,仿佛这是她本来就能做到的事,她很开心。

他递过来一本“练习册”,稚初浑身一软:“不是吧,这都考试结束了,还不兴给人喘口气的时间了。”

她翻开来,发现“练习册”的扉页里夹了一张演唱会门票。

再翻开,这本“练习册”原来是她被收走的笔记本。

稚初心头一颤,眼眶有些湿润。

倪亦之愣了愣,瞥了她一眼:“你别哭啊,你一流泪就显得眼睛小、脸大。”

稚初气结:“你想死啊,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瘦成一道闪电。”

“你最好不要以此为目标,因为闪电的平均宽度是五米。”倪亦之非常体贴地提醒。

稚初跳起来打倪亦之:“我跟你没完!”

倪亦之一边抿着嘴角,努力压抑着上扬的角度,一边跑开。

她一路追杀倪亦之到校门口,见倪亦之放缓了脚步,她也停了下来。

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有个穿西装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从车上走下来,稚初认出了那个人,倪亦之的妈妈。

她乖巧地叫了一声“阿姨”,然后欲逃,却被倪亦之一把抓住:“有大餐你还不蹭?”

人家家宴我去干吗?稚初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但当她要拒绝的时候,却不知不觉地跟着他们到了酒店,坐上了餐桌。稚初觉得自己像小时候玩的那种游戏里的贪吃蛇,见到食物就忍不住吞下去,还自我安慰是长身体的缘故。

不过这次她还是学会了克制,别人都没动筷呢,她这样想着,然后后脑勺被弹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矜持了?”倪亦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稚初瞪了他一眼。

秦可芳微笑着:“不用等你李叔叔了,咱们先动筷吧。”

倪亦之把稚初平时爱吃的那道菜转到她面前,努了努嘴。倪亦之和秦可芳两个人都看着她,她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

那个李叔叔是在他们用餐到一半时才赶过来的,说是城西有一家餐馆发生了火灾。

原来倪亦之的新爸爸是一位消防员。

稚初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奔赴在熊熊大火前线的红色英雄形象,但仔细观察这个男人,有点过于老实、过于粗糙。倪亦之的妈妈是家属大院里最漂亮的女人,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不搭。

这样的念头稚初藏在心里,而倪亦之却是挂在脸上的。

他一如既往的冷漠。

这种冷漠已经持续了两年,简直就像焐不热的臭石头。

那男人不太会讨好别人,只是偶尔给倪亦之夹夹菜,听着母子俩说话,不随意插言。稚初都替他尴尬,又觉得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有点难受。

于是,她夹了一只大虾到他的碗里,笑着说:“叔叔,您也吃吧。”

倪亦之狐疑地看着稚初,稚初把话写在眼睛里,求求你了,别摆出那副死样子,没人受得了。

倪亦之读懂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僵持的气氛瞬间瓦解,两个大人如释重负。

秦可芳放下筷子,双手交叉在一起,语重心长地说:“亦之,我跟你李叔叔商量过了,不打算办喜宴,就凑合着一起过日子。你别在大院里住了,我们在市区买了套房子,给你留了挺大的一间房,按照你的喜好布置好了,就等你搬过去。”

“我不去。”倪亦之头也没抬。

秦可芳急了:“你一个人待在那里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缺你吃穿了呢。”

倪亦之语气淡淡的:“所以你每月按时给我钱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秦可芳有些生气。

男人做起了和事佬:“亦之,你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那边条件有限,也没人给你安排三餐。”

“她做生意的这些年不也没管过我吗。”

“我这么拼命挣钱都是为了谁?你不能这么没良心。这么多年我独自抚养你,受了多少罪,怎么上了高中还不如从前懂事听话了?”

稚初和男人有些局促地坐在两人之间。

“妈,那些回忆你可以不要,但我不行。”

秦可芳怔住,眼中似有泪闪烁:“你们吃吧,我去下洗手间。”她抓起手提包往包间外走。

包厢里的气氛又归于宁静。

男人搓了搓手:“亦之啊,你妈妈说话急了些,你别多心。搬家的事不急,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咱们再搬。”

倪亦之无言,低头舀了口排骨汤,却不经意瞥见男人的鞋子。那双鞋看起来大了不少,男人的脚穿在里面,显得空荡荡的,连他穿的袜子破了几个洞都看得见。

倪亦之移回目光。

这一顿饭吃得很尴尬,但总算匆匆结束。

散了席,秦可芳去停车场取车,三人站在餐厅门口等她。

这里靠近市中心,比他们住的地方热闹得多,夜幕降临,灯红酒绿。

“你们不办酒席,就去旅行吧。”倪亦之突然说,“我妈以前总跟我爸念叨着去国外,但一直到我爸去世都没机会,你带她去吧。”

他转身拉开书包,翻出一本册子,递过去:“我在网上查了点资料,按照我妈的喜好选了几个合适的城市,还有攻略,作为我对你们的贺礼。要是英语不太会的话,我用卡纸写了些常用语,读音都用拼音标注过了,不会很难,也方便携带。”

男人双手接过,受宠若惊。

倪亦之犹豫片刻,继续道:“以后不合脚的鞋就别将就了,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客气。”

男人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李叔叔,我妈就交给你了。”

稚初听着这话,有点想哭。

灯光下,倪亦之站得笔直,脸上写满了隆重和真诚,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交接仪式。

回家的路上,倪亦之一直没有说话。

稚初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孤单。

公交车上,稚初问:“为什么要在阿姨面前故意气她?”

“我觉得,”倪亦之转过头看她,“我妈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我藏着自己的想法装作大度懂事可能会让她更难受,倒不如直接点让她操操心发发火会好受些。橙子,你说我做得对吗?”

稚初瓮声瓮气:“好是好,但你心眼实在太多了,谁知道哪天我就钻进你的套子里了,跟你做朋友实在太累了。”

倪亦之皱了皱眉头。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我罩着你好了。”她笑眯眯,将手指放在他的下巴上挠着,像逗猫一样,“唔啾啾,我们倪亦之小朋友,快叫稚姐姐。”

倪亦之脸色铁青地张开手掌罩在她头顶:“嘚瑟。”

宠溺的神情又从他冰冷的脸上一闪而过,看得稚初有点恍惚,她不自觉地问出口:“倪亦之,你是真的喜欢蒋鱼吗?”

男生的眼睛深邃得如星空,暗不见底。

半晌之后,他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我很喜欢……你……呢。”

稚初糊涂了,他说的意思是“我很喜欢你呢”,还是“我很喜欢,你呢”。

基于之前的种种发现,头脑简单的稚仙女果断地认为他说的是“我很喜欢,你呢”。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

失眠的后果是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学。

她的意志力让她坚持到了上午的第二节课,终于在物理老师的催眠中倒下。

课后,闻歌看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颓废呢,前两天老师还在夸你进步了,会前程似锦,你不该带着老师的谆谆教诲,一往无前,从此登上人生巅峰吗?”

稚初又在脑袋下垫了两本书,好睡得舒服一点。

“所谓前程似锦的意思你不懂?”

闻歌疑惑不解。

稚初掰扯着手指给她细细道来:“手头紧,眉头紧,分数紧,时间紧,统称前程似‘紧’。”

闻歌呆滞了片刻,感叹道:“我有时候真想剖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自然是智慧。”稚初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