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和盘托出

听到翁仲的计划,成和揉了揉鼻子,这是他思考问题的一种下意识的习惯,缓缓地对翁仲道:“小仲,我非常同意你的看法,在眼下不知道各方背后势力的情况下,抓住重点,找有利于自己一方的合作为上策。跟巴厷他们合作,也是眼下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翁仲道:“成兄也能有所结论,看来我们之前的推论还算是正确的。可是,小弟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成兄告知。”

成和是个何等聪明的人,顿时便明白过来,苦笑着对翁仲道:“小仲想问的一定是我和巴厷如何相识的对吗?”

“正是此事,”翁仲略微一迟疑,对成和有些抱歉的笑道,“成兄莫怪,非是不信任兄长,更没有要试探之意。只是与这巴厷相交,事关重大,我不得不防。”

“哈哈哈,小仲你多虑啦!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刨根问底,更何况身为斥候本就是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逐一道来的,我如何会怪你。”成和慨然的笑道,“本来我也是想要跟你们说事情经过的,结果刚才这轮番的意外消息,就阻住了。”

接着,成和把自己从进到市集,如何的假装纨绔,如何的演戏,如何地与巴厷相识,讲述了一遍。末了,夸赞翁仲道:“我说小仲,今日我可是刮目相看了。你这对市集管事的训示可以堪称治国之道,难怪这莫家村乡市能火爆如斯啊!”

翁仲老脸一红,笑道:“哪里是什么治国之言啊?只是无愧于本心而已。再者,这个小村庄如果人人都只看重利益,便会失掉原来的本色,与那些市井之徒又有何区别?”

翁仲接着分析道:“看来,成兄与巴厷的相识只是一个巧合,看不出来他是有意为之,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暂时消除一些顾虑了。”

“没错,我刚才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应该是没有暴露我的身份。而且我化名辛胜,本家的云隆商社在平城也是有据可查的。”成和道,“这家商社是上将军在几年前就开始谋划成立的,主事化名辛猛,军中官职是大营副将。对外的这几个人,我是二公子,从未与外界谋面,所以一切都合情合理,加之我来的时日尚短,即便巴厷对我生疑,也绝不会这么快就查到我的底细。”

说到这,成和的脸色僵住了,猛然道:“小仲,如此说来,巴厷跟我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我想我们完全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什么?”翁仲也是吃了一惊,问道,“巴厷都跟你说了什么?”

“巴厷说他十四岁从巴蜀跑商,云游四方,本属当地名为寡妇清的商社的一支,”成和抱歉着道,“可是我刚才一直以为是他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就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给滤过去了。”

“你说他是谁的分支?寡妇清?”翁仲听得也是一头雾水。这不能怪他孤陋寡闻,而是这寡妇清一门实在是过分低调。就连相对见多识广的成和在之前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已。对很多的商人来说,这个名字更像是一个传奇而多过它的实际意义。

看到翁仲困惑的样子,成和的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涌起一种得意的感觉:“看来也有你这个料事如神的小先生不明白的事情。”可是他不能说出来,只好忍着得意的样子,故作严肃的对翁仲道:“没错,就是寡妇清。听巴厷说她是巴蜀的第一大商,虽然富可敌国,俨然与天下四大商比齐并肩,但因其极为低调,故不为天下所周知。”

“这天下四大商我听过,他们的名声可是早就已经流传甚至上百年了,只是这寡妇清的名头,我在游学之时曾经到过巴蜀,也未曾听说过,难道是新近冒起的?”翁仲一听来了兴致。对于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商社,之前竟然从未留意过,不免是一个失策。

可是老师曾经说过,高手在民间,真正的财富也不一定集中在天下最显眼的那些人手中,或许这寡妇清就是老师所指的那一路最隐秘的团体。或许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隐藏在他们手中。可是想想又不对,巴厷十四岁时就成为寡妇清商社的一员,可是自己七八年前还在巴蜀逗留过,为何就没听过半点这个名字呢。

见到翁仲和其他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成和的玩心大起,便道:“来,就让为兄给你们讲讲这寡妇清的来历。这巴厷可是告诉了我不少呢。”说着,得意地对众人环顾一圈,站起身来,手抚着自己并无半点须髯的下颌,像讲故事一般,向众人讲述了这寡妇清一门的由来和传奇。

当听到清家只是在商言商,绝不涉朝局的做法时,翁仲由衷的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无论是朝局还是庙堂,终有更迭兴替的变化,唯有这商道才是永恒不变的。朝堂如死水,商场为活泉。舍泥潭而求溪流,真乃智慧也。”

“嗨!我说小仲,你这才是真智慧吧?”成和赞道,“巴厷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们这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哪里的事,成兄又在说笑,”不待成和反驳,翁仲又奇怪地问道,“按理说这清家的发展速度并不算快,但是据你所说,他们的名声是最近这两年突然为人所知的,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我就说嘛,你这脑袋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成和瞧着屋子的其他人,有些俏皮地道,“看见没有,就这么几句话小仲就找到了关键。”见其他的三个人都露出了一个“还用你说的”表情后,悻悻地回到桌边坐下,一字一顿地对翁仲道,“因为他的靠山是秦王嬴政!”

“什么?”这几个字不啻于一阵雷鸣一般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就连沉稳如是的翁仲都在紧紧地盯着成和,双唇因为激动而不断地抖动着。

这份震撼真的是太大了。全天下都知道,这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百多年来一直都在致力东出。山东六国无不视其为洪水猛兽。任谁都知道,秦国是各大战国的大敌。而这巴厷是清家的旁支,而清家的背后靠山又是秦国。这巴厷此时来到村里,难道是秦国已经注意到这里,把手伸进来了吗?难道他们的最终目的才是针对云中大营的?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探听的神秘人和四大粮商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在市集里把粮食的价格降低?可是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因为几乎已经有完全的把握,他们跟云中大营那批丢失的军粮有关,此行此举明显就是针对大营而来的。如果巴厷也是秦国派来要针对大营的话,两方的立场和目的应该是一样的,可那神秘人的语气里和之后的做法里,明明就是跟巴厷是死对头。

翁仲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了,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由得用手揉着自己的眉心,问成和道:“成兄,你觉得这巴厷的话可信吗?”

成和还是第一次看到翁仲这样很是痛苦的样子,想了一想回答道:“我觉得,巴厷的话还是可信的。据我的观察,他应该是众人口碑里传诵的那样忠义之人,我们两个人素昧平生,他应该不会骗我。而且,所有的这些话都不是故意引导出来,而是言顾其他时,顺其自然地带出来的。”

翁仲原本因思索而微闭的双眸瞬间睁大了,幽幽地问道:“可是,成兄有否想过,为什么巴厷来了村里半年有余,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底细,而你只与他有一面之缘,便和盘托出呢?”